“啥?县令老爷推荐你做教谕?”姜老太瞪大了一双眼,咽了口口水,“啥叫教谕?”
姜仲行点头又摇头,“并非县令举荐,乃是恩师推荐,本是荐的一副职,恰巧正教谕告老还乡,今年县里也无旁的举人,县令便命我代职一年,以观后续。”
姜仲行也是运气蛮好,本来农家子中了举人,因为有名下田地不必交税等特权,一般最差能混个乡绅当当,可若是想要谋官,没有背景是很不好谋的。
可今年府试的主考官恰巧是灵水镇人,本就与他恩师之谊,又见是同乡学子,放榜之后便记在心里了。重阳回乡祭祖,在家中摆了酒席,姜仲行又在恩师面前露了个面,混了个眼熟。
一般做主考官,图的便是锦上添花,一见姜仲行年轻有为,为人处世也颇有规矩,又是同乡人,主考官便向同来赴宴的县令举荐了一嘴。
就是这一举荐,阴差阳错的,倒让姜仲行捡了个大便宜,连他自己都要感慨一句,“实在是运气好,本来是轮不到我的。”
姜锦鱼也听得有点蒙,半晌才反应过来,自家爹这是要做官了?教谕虽然只是八品的小官,可对于老百姓而言,那也是实打实的官了。
朝廷贯彻高薪养廉,就是个县里的教谕,俸禄也是不少的。另有冰敬碳敬,每逢节日还要发过节银,可以说完全不用操心吃喝住行。
姜家众人怔愣,随后姜老爷子颤巍巍开口,“何时要你赴任?”
“应当是过了年,过年教谕便还乡了,开年事多,怕是要早些过去。”
姜老爷子点头,“应当的,是该早些去。”
这时,震惊过头的众人才反应过来,姜老太与姜大郎等人自然是喜不自胜,就连新嫁进来的郑氏都在心里欢喜,但是有人高兴,自然就有人心里不是滋味了。
姜欢手握得紧紧的,难堪地将手腕上视若珍宝的玉镯藏进袖子,心里不是滋味极了。
早知二叔会当教谕,她何必许给章家?可偏生这话没法说,章家是她自己选的,现在反悔哪里还来得及,别说章家不会同意,就连爷奶都不会纵着她这么胡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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夏县县令还不是随口说说,过了几日,就有官差送了委任状来,当然上面写的是副教谕,不过正教谕告老还乡,实际上姜仲行便是干的教谕的差事。
送委任状乃是个好差事,来的人也是眼熟的,正是上回送举人文书来的那个,姓郝,乃是县令周大人的妻弟。
郝捕头这次笑得更真诚了,姜仲行进了县衙,领的是教谕的差,那也就是他姐夫周大人的嫡系下属了,他自然一心想要与对方搞好关系,笑呵呵道,“姜教谕不必送我,来年您赴夏县上任,我们共事的时间还长着呢,多多关照。”
姜仲行面露笑容,态度中带了几分亲和,拱手道,“届时还请郝捕头多多指教。”
“不必送。”郝捕头动作利落,翻身上马,一抖缰绳,便离了姜家的小院。
这下,都不必姜家自家人特意宣扬,村里人就把这消息给传开了,原本还有些眼红姜家日子越发红火的,如今也都服气了,彻彻底底的服气了。
能不服气麽?你不服气行麽?
几年前,姜家还跟双溪村一般的人家没两样,可两三年的功夫,人家家里当官的当官,开铺子的开铺子,不服气都不行!
消息传得慢,章家在隔壁村,还是下午才得了这消息,传话那人还酸溜溜道,“你家昀哥儿可真是走了大运,居然娶着了官大人的侄女,章嫂子,你就不怕这姜家反悔啊?”
章母被说中了内心的忧虑,可脸上倒是正色道,“瞧你这话说的,我家昀哥儿与欢丫头,是正正经经交换了庚帖的,姜家守信重诺,怎么会出尔反尔?”
可转身回了屋子,就急急忙忙拉着章昀,“你媳妇二叔可不得了了,听说要去县里做教谕,今早还有捕头去了姜家,估摸着是错不了。”
章昀忙拦下母亲,“娘,这是好事,您怎么愁眉苦脸的?”
章母唉声叹气道,“我这不是怕姜家悔亲吗?!你说说,欢丫头现在成了教谕的侄女了,能愿意嫁给咱家吗?!你不知道,上回她二叔中举人摆酒的时候,我去了,姜家人可没给我什么好脸色。”
章昀见章母言辞中透出自轻自贱的意味,又听了她说姜家的话,心里对姜家越发没了好感,冷声道,“娘不必担心,定亲都定了,她姜欢不嫁我,还能嫁谁?便是教谕又如何,须知十年河东十年河西,姜家现在是红火,可往后怎样谁又知道,用不着巴结姜家。”
章母小心翼翼问,“那咱们不去姜家走一趟?你脸皮薄,不好意思去,娘没事,娘跟你爹去一趟?”
“不去。”章昀冷着脸。
见章昀发话了,章母也没继续说了,只是心里还是惦记着,怕姜家悔亲,私底下故意与那些长舌妇们闲聊,一来二去,不光是双溪村和桃花村,连附近的村落都知道,教谕大人家的侄女说给了章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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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一年入冬早,大概也是喜事多的缘故,总觉得一年一下子就过去了,到了年底的时候,姜三郎媳妇吴氏又诊出了喜脉。
姜三郎夫妇成亲多年,膝下就只有姜雅一个女儿,这一胎来的难得,全家人都重视得不得了,连姜老太都发话了,今年年货用不着吴氏操心了,让她在家里好好养胎,少折腾。
下了三场雪,一下子就进了年关了。
今年地里收成好,不光是姜家,整个双溪村都比往年丰收了些,因此这个年过的格外的热闹。
姜锦鱼还窝在床上,隔着厚厚的窗布,都能听见外头的爆竹声响,炕上暖烘烘的,窝着特别舒服,正昏昏欲睡的时候,房门忽然被推开了,何氏走了进来,“绵绵起了,不许赖床,今儿去你干娘家。”
冬天整个人都是懒的,尤其是天越冷越身子骨软,仿佛怎么都睡不够似的,等上了牛车了,姜锦鱼都还抱着她娘的胳膊打哈欠呢,懒懒散散靠在何氏温暖的怀里。
一旁姜宣见妹妹挣了眼,忙递过来个水囊,里面装的是温热的羊奶,“妹妹喝一口,小心路上着凉。”
到了谢家,进门见了谢夫人,姜锦鱼一路也折腾得睡意全无了,又向往常那样笑盈盈给干爹干娘拜年,拜了年不说,还领了两个红包。
谢夫人如今是看姜家越来越满意了,早把姜家当做自家人了,拉着何氏的手话家常,说着突然想起了什么,道,“前几天衍哥儿送了年礼来,我正打算遣人给你们送去呐,这么巧你们就来了,我就不多跑一趟了。”
提起顾衍,姜家人自然还是有印象的,只是完全没想到,顾衍给谢家送年礼,还把姜家给放在心上了,被人惦记着的感觉总是好的,姜仲行与何氏一听,都对顾衍的印象更好了几分。
回家的路上,姜仲行还感慨道,“谢院长虽然没同我多说,可我寻思着,衍哥儿大过年在旁人家里过年,在家中日子怕是也不大好过,听说家里是继母管着事。给咱家送年礼,定然不是那继母发的话,怕也是衍哥儿自己的主意。这孩子看着冷冷清清的,其实心眼还是很实诚的,旁人三分好,他都记在心里,是个好孩子。”
何氏也淡笑着称是,两人带着年礼回了姜家。
姜老太等人得知这年礼是顾衍送的后,众人又是免不了一番唏嘘感慨,尤其是姜老太,她自己家里也有后娘,更是感同身受,对着顾衍多了几分同情怜惜。
大年三十夜,院子里堆了厚厚的积雪,屋外冷风呜呜的吹,屋子里却热热闹闹的,炭火烧得正旺,仿佛更外边不是同一个世界一样。
姜家人越发多了,桌子都快坐不下了,众人只能挤着凑合一二。不过虽然凑合挤在一起,可众人心里都觉得高兴,姜家日子越过越好,能不高兴麽?!就连以前因为无子而总是唉声叹气的吴氏,这时候都抱着还没显怀的肚子乐呵呵的笑。
姜老爷子照例训话,“今年咱们老姜家顺顺利利的,大郎家欢丫头定了人家了,三郎媳妇肚子也有好消息,四郎呢,总算是成亲了,添丁的添丁,成亲的成亲,都是好事,都是祖宗保佑。”
姜季文笑眯眯,“爹,你忘了,二哥还中了举人,成了教谕呢!”
姜老爷子摆手,“忘不了,这是咱家今年最大的喜事!今儿高兴,我这个做爹的,也陪你们喝!”
姜季文笑眯眯应和,男人们喝得高兴,女人们就内敛多了,只是低头吃菜,时不时含笑交谈几句,可从她们脸上的笑意也看得出来,她们对现在的日子很满足。
屋外的风挂的愈发大了,屋里角落的木盘里,为明年春天发的蒜苗,不知何时冒出了小芽来,嫩绿嫩绿的,生机盎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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