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来哥哥
一个称呼出口, 佛陀们都有些瞠目结舌。
讲讲道理,他们万万没想到“如来”这个庄重严肃的法号能被一个小姑娘含在唇舌里这样大大咧咧地念出来,后面还加上了那怎么听怎么奇怪的“哥哥”。
佛祖要发飙的
那么端正严肃老成持重的佛祖, 平时大家见他都是恨不得俯伏到尘埃里,听他一句佛法便觉得心生欢喜, 这样的人就该居庙堂之高, 受香火之盛, 不以物喜, 不以己悲,安安心心做那高端大气上档次的大佬。
你谁啊
你怎么能这么叫我们家老大
还不快把她拖出去打入畜生道轮回个七八十次再来说话
这是那些刚入西方门来,没经历过当年那些事的孩子。
至于知道的
“我要没看错的话, 这应该是当年那个和大师兄手牵手过来给我们上课的凤羽元君吧”
“那当然,除了她还有谁能把一身素衣穿出五光十色的感觉, 我还记得当年她给我们总结了一句色即是空空即是色呢。”
“我的天那句话是她总结的呀啊对对对, 当年她给我们上课的时候讲的就有点寂灭之道的味道,我还说呢,为什么佛祖每次讲佛法我总觉得仿佛之前在哪里听过,但一直就是想不起来到底是在哪里, 便只觉得是我与佛有缘才越听越得劲儿,现在想来可不就是她好早好早以前给咱们打下的基础么”
“所以大师兄还没过来做佛祖的时候咱们泡八宝功德池, 两个圣人下了个禁制不让咱们从池子里爬起来, 池水侵入身体又疼得很, 半生半死之间, 识海里那个给咱们说心地无非自性戒, 心地无痴自性慧的女子原来是她呀”
“那几句话是她说的”这是没听过凰凰在昆仑山上课,金鳌岛时期才加入截教的,“我还以为是师兄你自己想的呢,白崇拜你那么久了。”
“这么说我就有个问题啊,论佛法是佛祖厉害一点还是她厉害一点”
“朋友你这个话问出来甭管她水平如何反正都很厉害了呀”
这是那些截教故人。
故人们一边小声聊着,一边看着佛祖那个笑,心情不能说不复杂。
佛祖转世后,或者说他们的大师兄王者归来之后,有过各种各样的笑容,像看着他们成佛的时候,慈祥和蔼;被信徒跪拜的时候,慈眉善目;讲佛法的时候门徒们听明白了之后,温和智慧总之都给人一种深邃无比的感觉,让人不自觉地想俯伏跪地,听他吩咐,得他一句指点便觉得三跪九叩都不足以形容内心的激动。
但那各种各样身为佛门教主的笑容,却少了一丝活气,便仿佛活生生的大师兄如今成了一个雕像一个符号一个反正不再是一个会喜会怒的人。
也只有如今,那笑容才真正达到眼底,层层晕开。
这样的笑容让佛陀们想起了当年昆仑山上那个鲜活,年轻,因为头上还有一个老师顶着,把天捅破了都没有关系,便毫无负担的以梦为马诗酒年华,看上去就让人觉得有无限的可能与希望。
但如今的佛祖沉稳,智慧,如今佛门早已是只知如来佛祖不知接引准提,佛教教主之位稳如泰山,却已经因为没有人护着他了,只能自己长成参天大树。
参天大树确实靠得住也确实令人安心尤其让心中还有隐隐牵挂截教的人们安心,那一日看佛祖自八宝功德池中出来,身披七宝袈裟,向天许诺从此改西方教为佛教,已经在西方困苦多时的截教故人们便知道,大师兄回来了。
他肯定能保护我们,肯定能把天庭的兄弟姐妹们弄出来,我们一定要紧密团结在以大师兄为核心的新一代截教党中央周围,不忘初心,牢记使命,从胜利走向更大的胜利
只是没有人注意过,也不太敢想,这样的大师兄,除了报仇之外,还有没有别的事情要做,他的人生还有没有别的色彩和意义。
而如今,这个年轻姑娘的出现,仿佛就是给了佛祖另外一种色彩,另外一种可能。
是以,截教故人们看着佛祖宣布散会,看着佛祖走下莲台,首次没那么端庄地,甚至还有点急三火四地去牵那个姑娘的手,生怕她只是一个幻梦一个错觉的模样,都有点热泪盈眶的冲动。
他们宁愿大师兄正常一点呀
金翅大鹏这时候也想冲上去,也想问妹妹不周山砸下来你疼不疼,你什么情况一睡睡了这么多年,你在哪里睡的,这些年有没有做噩梦,却被孔宣轻轻一拉,摇头。
大鹏回头。
“这些年咱们过的确实不易,可多宝过的肯定比我们苦。”孔宣轻声道,“让他先与妹妹说罢。”
鹏鹏犹豫了。
要说多宝过得比他们哥俩都不容易,那确实是
封神之战中,大鹏当年被燃灯欺骗,被一串念珠锁住了心脉,只能被迫拜燃灯为师受其驱使,拜师之后燃灯虽把念珠放出,可后来大鹏与他又是几番龃龉,燃灯其人比之于青鳞又要凶残几分,使计将那念珠锁了大鹏心脉,再之后那段屈辱提也不用提了,还好后来燃灯叛了阐教投入佛门,佛祖问他要羽翼仙,燃灯这才不得不把大鹏交出来。
不过即便是交了,大鹏心脉上的那一串念珠锁了大鹏多年,早就和血肉长在了一起,没奈何,佛祖只能把大鹏剖开,慢慢把一百零八颗念珠一颗一颗地和长出的血肉分离再给拿出来,至于在这过程中受了多少罪
比孔宣还是要强些。
当年孔宣打遍阐教无敌手,却是被准提降服后成了准提的坐骑飞往西方,被准提下了限制变不成原形,日日蹉跎时光,后来哪怕多宝成佛,执掌佛门,准提也并不想放这个既拉风又体面的坐骑,准提和燃灯地位不同,多宝能强求燃灯却强求不了准提,只好设计让看守孔宣的童子一时疏忽,让孔宣飞出灵山。
孔雀一口吞了在外悟道的佛祖,佛祖趁机检查过了孔宣身上的限制,正常由准提解开,那解开的法子对孔宣是不会有多大伤害的,只是如今是不能指望准提大发慈悲放孔雀自由了,多宝和孔雀一合计,只能暴力破解。
这么一暴力破解,便只能是佛祖剖开孔雀脊背而出,在灵山上佯装大怒要杀孔雀,又有佛门中人下跪苦求,说他从孔雀腹中出来,杀孔雀便是杀母,多宝这才顺水推舟,封了佛母孔雀大明王菩萨,准提圣人的坐骑一说才这样被揭了过去。
但这样的不容易,和多宝那眼睁睁看着同门灭亡,被太清玉清一枚药废了修为送去轮回,在绝望之中强行走出一条希望来的路子比,都不算什么难受了。
“好吧。”大鹏叹道,“看在他确实帮了我们很多的份上,我们不和他抢妹妹。”
而另外呢,准提其实也很想去和凰凰讲一讲前缘。
但接引也拉住了这倒霉师弟“你以什么立场去呢”
确实,你养了她五百年,可从她偷偷去不死火山开始,剩下的三千多年都是道祖养的她,她死在不周山下之后的几百万年是她自己活的,你只出现在了她人生的开头,在她长长的人生里,那五百年对她的影响会越来越小。
准提却不甘心地道“我对她没影响,多宝就有了么”
多宝有。
多宝是她生命里除了长辈之外的第一个小伙伴,是第一个教她世界这么五彩斑斓的大可爱,首次对她表达出爱意,也教她如何去爱,在道祖养她的日子里陪着她往下走,陪着她闯量劫,给她建造了许多许多家,她哪怕是死,都是死在了多宝怀里
“若你不想和他们俩同时交恶。”接引轻声道,“还是别在这时候打扰他们俩了,多宝这些年,也不容易。”
说白了,凰凰未必想见你,但是她肯定想见多宝。
准提深深地看了接引一眼,突然幽幽道“当年,也是师兄哄我,才将她逐出师门的。”不然如今的凰凰也不会经历这许多磨难,再也不是我的小棉袄。
“那是我对不住你。”接引坦然道,“一事归一事,今日你是真的不该去搅扰他们。”
准提默默垂下了光溜溜的脑袋,不说话了。
脑子里就只剩下了当年凰凰还在西方时开口叫自己母亲,即便明了身份之后还是会对自己撒娇,偶尔会轻轻一口亲在自己脸颊上的乖巧模样。
回不去了呀。
准提不由长长叹了一口气。
而此时,在所有人想象中,“这些年过的不容易”的苦佛祖,现在却是喜笑颜开,拉着凰凰去了他住处,给凰凰指院中那棵巨大的梧桐树。
“这是我成佛那年来灵山,从你之前住过的院子挖过来哒,是准提圣人种下的那棵,我想对你来说应该也有特别的意义。”下了莲台的多宝便不是那庄严法相,俊秀的和尚小哥哥这时候和个毛头小子一般,给他心爱的姑娘献着宝,“这些年西方灵气浓郁不少,靠着那些灵气,当年那棵三千年都长不大的歪脖子树今天也亭亭如盖了。上面那个凤巢是我照着元凤前辈待过的那个的,也不知你”他挠一挠光头,“喜不喜欢”
凰凰颇有些感慨地伸手,也摸在了那梧桐树上,看着上头那个一看就是时时维护的凤巢。
再歪头,看着一脸正经,可惜秃了的老鼠哥哥。
然后垫脚,对着多宝的嘴唇啃了一口。
多宝下意识地抱住了香香软软的姑娘,很久很久,唇齿之间的交流已经到了极致,初尝旖旎滋味的多宝听到凰凰嘤咛了一声,软软糯糯地说“喜欢的。”
“喜欢什么”
“喜欢你在满世界给我搭的凤巢。”凰凰道,“也喜欢光秃秃的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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