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十定定地看了凰凰半天，到底是什么都没说。
其实大家都明白的, 鸿钧照顾凰凰那么多年, 他要是没出事，凰凰回来了，自然应当去好好拜见他, 若是真的出事了凰凰如今凑合凑合也能算一个“王者归来”吧, 于情于理, 去看看到底是出了什么问题, 再想办法解决道祖问题, 也是应有之义。
“你想去便去吧。”这是多宝给凰凰说的, “让你先见小十不过是希望你知道紫霄宫最近的情况, 既然知道了还想去你有自己的判断, 我不多干涉。”他捏了捏凰凰的手, 认真道, “只是一定要保护好自己。然后如果有可能, 便见一见我老师, 不需要给他做什么, 看看他精神好不好就够了。”
凰凰点头“好。”
不过她停了一会儿，又问“既说到通天前辈我还去天庭赴过昊天瑶池的宴，老鼠哥哥就不想问问你的师弟师妹们情况如何”
多宝的表情僵硬了许久，才道“他们的情况，问与不问, 又有什么区别呢”
截教的仙人们心高气傲得很, 曾经的天之骄子如今为人驱使, 要是帝俊太一那样人格魅力牛逼，大家一直以来心服口服的人倒还罢了，偏偏是所有人一直都没咋地看重过的道祖童子，操持贱役，没个盼头怎么想都知道日子肯定不好过呀。
看着多宝的样子，知道多宝心里有数，凰凰也只能叹了一口气。
她去天庭，昊天瑶池自然是扫榻以待，还得了斗姆元君的一个大礼，受得她尴尬得不行。
凰凰能看得出来，金灵姐姐憔悴了很多，看上去也没有当年那么神采飞扬，以及作为故人，看着骄傲得不行的金灵圣母对天帝天后弯腰甚至下跪，心情也是很复杂见识过妖族天庭画风的她甚至不太能接受日常上朝，日常召见都行如此大礼，毕竟帝俊太一当政当年也就是意思意思弯弯腰，非重大事项是不会给跪的。
那还是位置颇尊的斗姆元君。
没那么尊的呢譬如作为厕神的三霄作为财神的赵公明最好洁的姑娘去做了厕神，司掌女子生育的诸多秽事，最光风霁月不为金钱萦怀的赵公明去做了财神，一天到晚地接受人族关于钱财的朝拜
“罢了。”多宝不想听，凰凰便不多提，只道，“我去了。”
多宝点头“好。”
紫霄宫
在所有人都给凰凰说“最近道祖不对劲呀”，“你可能见不到道祖哟”，“最近道祖只乐意见昊天瑶池”的情况下，凰凰本来也是做好了来紫霄宫吃闭门羹的准备，却万万没想到她在紫霄宫门口一站，便有一个青裙美人袅袅娜娜而来，打开宫门，笑语嫣然“元君，道祖有请。”
“你是”凰凰饶有兴致地问。
那美人对着凰凰甜甜一笑，随后身形晃了晃，变成一片竹叶，飘飘荡荡落下来。
凰凰便知道这么多年来，道祖在打发了昊天瑶池之后，紫霄宫中再也没收过什么人。
她往道祖的书房走紫霄宫的格局她清楚得很，也就是书房门口有那么两杆翠竹，这美人应当就是道祖随手点化的。
而等到了道祖书房，一礼未行完，便听到格外熟悉的声音“你个死丫头。都回来多久了，愣是到这个时候才来见我”
凰凰礼行了一半，闻言便定格了那个行礼的姿态，抬头，看道祖。
“还行什么礼。”道祖笑着示意了一下小几旁边的蒲团。
凰凰抿着唇乐了，果然没有把礼行下去，直接拎着裙子跪坐到道祖身边去。
但这个时候，凰凰也感受到了区别
她在八宝功德池里躺了那么多年，更长开了些。
当年刚刚涅槃结束的少女跪坐到道祖桌案前的时候，是一个刚刚好能巴着道祖的手臂给他撒娇的尺寸，被道祖收养在紫霄宫的那些日子，她也没少在道祖书房里在蹭电视之余和道祖各种撒娇。
但是如今多长了一个尺寸，再想去扒道祖的手臂，就有点伤腰
但她跪坐下来之后发现道祖的书房重新装修过，她坐的地方比道祖的，略微低了那么一点。
于是她还是很顺手地攀着道祖的手臂，仍然能以一个很孺慕的姿态仰头看道祖“老爷恕罪，毕竟我是在八宝功德池那边醒过来的呀，既然在那边，少不得要见见佛祖，见见哥哥，见见老师，都是应该的嘛。”
老爷拿着书卷，闻言，轻轻一笑，顺手拿着那书卷拍凰凰的脑门“所以我就排最后呗。”
“不是您排最后，是紫霄宫远嘛。”凰凰笑着说，“还有哦老爷，昊天瑶池他们俩好大脾气，我在天庭说了我想来见您，他们还想挡，说什么现在的您只见他们，我要见到您最好还是和他们一起，就仿佛您都忘了我似的，您哪里是那样的人嘛”
道祖睨一眼凰凰“一来就告状”
“那该告不还得告嘛。”凰凰笑道，“我就问您了，您是疼我，还是疼他们”
道祖闷笑“疼你，回头我训他们去，你和别人怎么能一样。”
得道祖一言，凰凰也不由莞尔，便与道祖絮絮地说一些这些年在混沌流浪时的事情，但说归说，心下却是发凉。
道祖疼她还是疼的，或者换句话说，道祖是在努力展现出自己在疼她。
但和当年的那种疼爱是完全不一样的。
这就得问了，当年的孔宣和凰凰是怎么得的道祖青睐
是紫霄宫讲道的时候，昊天瑶池没有眼力见，凰凰没有告状也没有多说什么，哒哒哒去后头给道祖倒了杯热茶。
是道祖心念一动把他们兄妹俩带到后头和三清开小会的时候，他们兄妹俩虽然救母心切，但想的还是按照规矩救元凤，想的是以功德抵罪孽，而不是撒娇买痴给道祖来一句“道祖爷爷您就放过我母亲嘛，我给您卖个萌怎么样”。
是道祖在书房里给孔宣扔了经，要孔宣在只看了一遍的前提下背下来，错了两个字就被罚得特别狠，完了孔宣就能琢磨出来道祖的深意其实不在于那本道经两个无关紧要的虚词。
是凰凰在西方受了偌大委屈，但还是保持了基本的体面，没有抓乖讨巧去昆仑山仗着孔宣和多宝的面子求收留，而是自己去天庭得了帝俊太一的欣赏，完了之后一语道破成圣的希望在人族。
综上所述，道祖喜欢的是守规矩，并且聪明，会变通，能干活，有眼力见儿的孩子。
这样的他干不出那种“所有我就排最后呗”或者“我疼你”的事情，以道祖那个老不正经哦不，以道祖那个其实自己很讲究规矩，又希望大家在规矩的范围内不那么讲究规矩，要知道在讲规矩的同时变通的傲娇状态，其实根本接受不了凰凰说告状就告状，说吃醋就吃醋的撒娇卖痴。
说得直白一点，你即便要给道祖撒娇，也是要占天时地利人和，撒娇撒得有理有据有节，要一点都不令人讨厌，要只剩可爱不留油腻。
所以，只有一个可能，这个人不是道祖。
那
“老爷既疼我。”凰凰接着仰头看道祖，话头一转，笑道，“我求老爷个事儿吧。”
“何事”
“我想见通天前辈。”
道祖的表情凝重了一点。
“老爷知道的，当年通天圣人很护着我。”凰凰柔柔道，“知道他犯错了被囚禁，我到底不敢评判他做的到底对不对，只是想好歹见见他，也全了当年他对我的回护。”
道祖沉默了好半天，道“你知不知道，封神之事外，他最近还做错了一桩事。”
凰凰试探着问“菩提祖师教了个孙悟空出来”
道祖点头。
在紫霄宫囚禁都敢私自出去，还敢明目张胆教徒弟，妥妥是罪不可赦。
“你也该见见他。”道祖沉声道，“但我最近重罚了他，他的状态可能不太好。”想了想，可能还觉得自己应该维护一波当年那慈爱的老师形象，便道，“我才罚过，不好给他好脸色，你顺便照顾照顾他，也不算我不关心他。”
凰凰恭敬地道“是，凤羽明白了。”
当然，这句话又加强了她“这不是道祖”的内心确信。
道祖绝不会说这种话，如果发生了这种要罚一个人，罚完了又要照顾照顾的事情，他只会给那个人说个明明白白，我为什么事情罚你，又为了什么照顾你，我罚你的时候代表天道的公正，我照顾你的时候是我私人的身份。
只是意识到了，也不好点破，凰凰只拿了道祖给的令牌，打开了囚禁通天的殿宇，再见到的就是疼得不行的通天。
囚禁的殿中空旷得很，矮榻、矮几、蒲团、茶壶、茶杯，如此而已。
通天现在脸色白得可怕，身上气息也有些不太正常，半卧在矮榻上，身上盖的是薄薄的云被，身上的法力是被禁了的，不能调息休养，只能闭目养神。
听到动静之后，通天睁开眼，下意识地摆出一副冷漠脸，而眯着眼睛辨认了半天来人，等看出来的不是道祖而是凰凰之后，才诧异地开口“凰凰你活过来了”
声音也是虚弱得不行的。
“是我。”凰凰对通天仍然恭敬无比地行了一礼，“凤羽拜见前辈。”
通天却勉强笑了笑“我这个样子，就差被褫夺圣人封号了，你还行什么劳什子礼。”拍了拍自己身边的矮榻，“来，过来坐。”
通天还是那个通天，只是当年的强大荡然无存，凰凰忍不住叹气“前辈受苦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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