外头沧海桑田, 争斗不休, 不死火山之中,倒是一如既往的平静。
“当年我拿着令牌去寻母亲时, 发现不死火山中多了个红云前辈。”孔宣给凰凰介绍,“母亲说,当年红云前辈拿了道鸿蒙紫气便被诸大能追杀, 其后慌不择路逃入不死火山,被天道设下的阵法庇护,这才逃得一命下来。”
大鹏好笑道“命是保住了, 可胆也吓破了, 之后便再也不敢出不死火山,硬生生赖在母亲那里住了万年。”
凰凰便问“然后呢”
“母亲担心你失了功德会失了生机,便拒绝出不死火山,但她也没理由留着红云陪她嘛。”孔宣道,“我们便与红云说他可以走了,但红云还是不太敢, 毕竟鸿蒙紫气在手里就是无尽的麻烦, 一出去肯定就是腥风血雨, 母亲看着他那被吓破了胆的样子也是无奈得很, 便一道空间裂缝送他去了混沌。”
“他还真去了”
“去了啊,这片天地留不了一个红云, 不死火山的日子又清苦寂寞, 红云是个喜欢热闹喜欢人的性格, 两个地儿他都不想多呆, 能有第三个选择他为什么不去。”孔宣道,“只是他去之前与我说,他误入不死火山的事镇元子并不知情,没准镇元子还以为他已经过世了,便托我回头与镇元子说上一声,此间天地容不下一个老实人红云,他去别的地儿了。”
不过去之前,红云犹豫了一下,随后就把鸿蒙紫气从自己识海中抽了出来,递给了元凤,然后笑道“道友庇护我多时,也让我明白了许多道理,与我算有半师之谊,我却没给过道友什么礼物,这个我走了之后大概也用不上了,不若留给道友,道友即便用不上,有这许多儿女,随意赠给谁也好啊。”
元凤“”
孔宣“”
大鹏“”
“那个”元凤槽多无口,措辞半天,只能继续日常关爱智障,“你既都不在乎鸿蒙紫气了,出去之后不拘把这鸿蒙紫气送给了谁,今后那些觊觎鸿蒙紫气之人都不能再找你麻烦了啊,为何要送给我再远遁混沌呢”
红云却露出了一个很苦涩很无奈的微笑“我放不下。”
若留在此间天地,那鸿蒙紫气就还算是成圣的入场券,怎么想都会舍不得把这玩意儿送人来换个平安无论是送给元凤还是送给别人,偏偏自己又保不住这玩意儿,再来一次紫霄宫听道三千客的群体攻击,自己能不能抗住红云心里没数。
既如此,不如狠狠心,走了算了。
而一旦走了,鸿蒙紫气留着也没什么用了,索性留给元凤,也算结了个善缘。
“奇怪的想法。”元凤皱眉,但她也不强求,只是令孔宣拿个葫芦出来将鸿蒙紫气收了,又道,“那这样,我令我儿将这道鸿蒙紫气送到你好友镇元子处,如何”
“给他他就保得住了么。”红云叹道,“若是被别人知道他手里有这东西,一番腥风血雨,他若没能保住自己,岂不是我害了他依我看,这东西也就留在不死火山,待何时,道友或是道友的儿女有成圣的机缘了,便直接来取这道鸿蒙紫气,就在不死火山成圣,倒也便宜。”
话说到此,元凤也不多劝什么了,再加上她当年忽悠红云“成圣不是什么好事”和“建议道友等等别人成圣再说”,本来就是存着让红云一时半会儿不要成圣,看看能不能把鸿蒙紫气忽悠到手的用心,如今红云老实人如此乖觉,不收倒显得她是老实人了。
如此才将鸿蒙紫气收了下来。
当然,也不白收。
元凤很痛快地取出三根凤翎,在凤翎上分别划了一个法诀,之后将凤翎递给红云“道友一心要去混沌,我不好阻拦,混沌之中有万千世界,也不知有多少凶险,这三根凤翎上有我的精血与法力,道友若遇险,可用三昧真火将凤翎燃烧,随后便可随道友心意打开空间裂缝,有助道友逃生。”
“多谢馈赠。”红云也不矫情,收下了元凤的翎羽之后,便闪身进入了空间裂缝。
这便是孔宣和大鹏去看望元凤的当年了。
“与你说这个,是要你知道。”孔宣温声道,“咱们家里还有一道鸿蒙紫气,你若需要”又看一眼一直和凰凰牵手的多宝,没胆子叫妹夫,只说,“或者是佛祖需要,与母亲说就是了。”
凰凰听到自己需要的时候本是面不改色,听到“佛祖”和“母亲”这两个词儿并在一块,倒是忍不住红了红脸。
多宝也微微觉得有些面热,但这时候的他倒是一点也不怂,还轻轻捏了捏凰凰的手。
凰凰抬眼,看了看一脸的“我不紧张”,但是耳朵根却很老实地粉红着的多宝,本来还有点紧张的她立刻就放下心来了。
我要见的是我母亲,我紧张个什么劲。
要丑媳妇见公婆的明明是老鼠哥哥呀
于是她就开开心心地挠了挠老鼠哥哥的手掌心,心情极好的扬了扬眉,多宝感觉到小姑娘在闹他,本来就有些忐忑的心情无来由地更加紧张了些,他一时间没忍住,抬起手来刮了刮凰凰的鼻子“别闹。”
凰凰果然乖巧地不闹了。
孔宣和大鹏纷纷露出个没眼看的表情。
一行四人,安生生到了不死火山之外,然后凰凰掏出了道祖给的令牌,手上掐了个法诀,很快,那围绕着不死火山的迷阵便散开,露出不死火山主峰躁动不已的洞口。
“进来。”迷阵散开的瞬间,洞口处传来一个很是沉静的女声。
这声音不见欢悦,听起来还有两分愠怒,兄妹三个没见过元凤发火,少不得开始发憷,互相交换过了眼神之后,各自整理了衣袍,入了不死火山主峰。
“跪下”兄妹三个按齿序排开,未及对元凤行礼,盘坐在石台之上的元凤已经冷冷对凰凰道。
凰凰有点怂,可怜巴巴地撩衣对元凤跪下“母亲”
“我可没有你这么有主见的女儿。”元凤冷笑,“自己性命也不要了,那我当年为什么要拼死拼活生你出来”
凰凰缩缩脑袋,就听训。
元凤还真就冷笑着训闺女“是,你换了偌大功德非要我出来,可是我出不出去很要紧么比你的性命还要紧么我出去了之后再记挂一辈子你,想着你为了我没了性命,再想尽法子去赚别的功德来求你的一线生机”
她一挑凤眸“凤羽,我是不明白,咱们一家人到底欠了天道多少东西啊,你要拼死拼活拿了许多功德来救我,我又拼死拼活去拿许多功德救你,咱们一出一进不过是求个活着,天道倒成最大赢家了”
凰凰怂唧唧地膝行两步,轻轻去牵元凤的裙角“母亲,我知道错了嘛。”
元凤╭╰╮
亲妈这是傲娇了,要哄的,凰凰很有眼力见地仰头,抬手,轻轻抚平了元凤的眉峰,轻声道“您肯定想出去,但您的出去不应该建立在我的性命上,这个我明白,我是真的真的想在保住自己性命的同时救您出去的,性命对每个人来说都只有一条,我没有不珍惜的道理呀。”
“可你还是死了。”元凤冷冷道,“怎么回来的”
“此事我也没有想到。”凰凰嫩声道,“其实在巫族屠杀人族的时候把人族送到五庄观去,教他们怎么把同族被炼制魂魄的神智唤回来,在巫妖大战时叫回盘古父神的神智更是大功德,就已经足以放您出来了,怎么算都够了,只是那个时候不周山砸下来了”
她仰头,看着元凤,委屈巴巴地说“换了您,您会不去拦着么”
元凤冷笑着,才要开口,凰凰伸出手来按在她的嘴唇上“母亲且不要急着判断,先听我说,人族固然与我非亲非故,于情于理我都应该在保证自身足够安全的前提下再去怜悯他们,而不是把他们的生死建立在我的生死之上。”
“可你还是去了。”
“是。”凰凰道,“那是因为人族是我带过去的。”
他们本来在五庄观被镇元大仙照顾得好好的,巫族妖族在不周山开打,那战斗余波怎么着都影响不到万里之遥的他们,但也就是凰凰和多宝贪心,不只是想要人族存活的功德,还想以人族来制约人族那些被炼制过的魂魄,从而来影响巫妖大战的胜败,所以人族才会在那个时候出现在不周山。
“既是我带过去的,我自然有责任全须全尾把他们带回来。”凰凰无比正经地道,“若是我把他们带到了战场上,完了所有人族血脉损失殆尽,说我的道心,他们因我而死,便是我活着也会一生内疚,说我的功德,我无论做了再多的事情,最后害死了人族最后的血脉都是污点,功德肯定就扣没了,再说我的际遇,天道对人族偏爱如此,我做了这种事,或者被天雷诛灭,或者余生在哪座名山大川之下被镇压到死,总之不会有什么好结果。”
她轻轻牵着元凤的手“母亲说,此等局面,我是顶上去,还是不顶上去”
元凤深深看着这个最像自己的闺女,半天,叹了一口气。
“母亲,这种事是谁也想不到的。”凰凰轻声说,“被不周山砸一下,此事是疼了点,但绝不会损害元神,即便我的本体被砸坏了,可道祖法力无边,女娲娘娘还能生死人肉白骨,即便我的身体被砸了个乱七八糟,难道就至于活不回来的地步断脊椎而已,我难道没断过么断了也没怎么样啊”
元凤大鹏孔宣“”
你还挺骄傲
不过确实也是,对洪荒里的大佬们来说,魂飞魄散之外,其他事情确实都是小事。
最多就是有点疼,反正没啥救不回来的╮╰╭
甚至魂魄丢了几个都没关系,招招魂总是有办法的
“那你的魂魄”元凤的态度终于和软了些许。
其实她又何尝不心疼闺女,可就是因为过于心疼闺女,如今小丫头活着回来,她才要摆出一副动怒模样,教一教这眼里只有功德的丫头保重自身。
凰凰便顺杆爬地解释“儿是因祸得福,受盘古父神祝福,去混沌流浪了一圈,不过是盘古父神行事实在是干脆得很,没有给孩儿与家人告别的空间,才白白让母亲伤心。”她跪直了身体,轻轻在元凤脸颊上亲了一口,“以后不会啦。”
香香软软的姑娘对自己投怀送抱,元凤又哪里能坚持臭着脸对她,终于还是软化了下来,轻轻抱住了小棉袄“苦了你了。”
到现在,元凤才抬眼看了看今儿个过来看自己的人。
两个儿子先忽略掉,主要是站在一边的多宝。
“你是”元凤问。
“他是老鼠哥哥”凰凰脸颊上多了些许小姑娘的绯红霞光。
“老鼠哥哥这是什么称呼”
“老鼠哥哥就是老鼠哥哥嘛。”凰凰脸上飞霞“就孩儿被准提圣人赶出西方的时候他有心收留我,孩儿想掺和量劫但是胆子不够大的时候是他一路陪我,还有孩儿无家可归的时候,他在好多好多地方的梧桐树上都给孩儿搭了凤巢,没有梧桐树的地方种出梧桐树也要给孩儿筑巢。”说到这里已经是不好意思抬头了,就低头玩自己的裙子,“每个凤巢都很舒服。”
元凤嗔怪地看怀里的闺女“所以”
“所以看在他搭凤巢很熟练的份上,孩儿准备嫁给他啦。”凰凰努力把自己的脑袋埋到元凤怀里,力求缓解一下自己的害羞,“他如今家破人亡,他的老师被困在紫霄宫,他的同门还在天庭做没有自主权的神仙,实在不好办双修大典,但没关系,孩儿会等他,也会帮他解决这些问题。”
她紧张得裙子都给抓皱了,小声的说“但是大典办与不办,孩儿总觉得还是要带他来给母亲看一看。”
元凤听明白了,看着多宝,忍不住揶揄“看什么,头有点秃,没有什么漂亮的羽毛,不太好看啊。”
多宝双耳红透,想说点什么,但是秃头是客观事实,他确实没啥好辩驳的嗨呀好气如今他是个人,前辈子是寻宝鼠,老实讲都没有什么华丽的羽毛不太符合凤凰的审美
“孩儿看得顺眼就是了嘛,有毛没毛主要是脸好看呀。”凰凰小声救场,“要说翎羽华丽,这世上难道还有翎羽能华丽过我们母女的种族吗,既然没有,孩儿总不能因为找不到一个比我羽毛好看的道侣就不嫁人了吧。”
被拍了个马屁的元凤闷笑“你啊。”
凰凰低头不语。
元凤无奈摇头“也罢,不过你记住哈,双修的时候阴要多一点,这样才能生好看的小凤凰,小凤凰要是不好看还叫我姥姥,我可是不应的。”
这便是同意了。
多宝何等乖觉之人,闻言立时对元凤行一大礼“孩儿拜见母亲。”
全文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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