接过电话, 张牧枯坐了两分钟，接着去洗了个脸冷静冷静, 随后就收拾东西去请假了。
总监很好说话，高层也都知道张牧的身份，对他请假的事外宽容，连问都没有多问, 说想请多久就请多久，到时候直接来销假就好。
张牧平时很少请假，好不容易享受了下特权，却也满是苦涩忧虑。
他前脚离开公司, 刚准备打电话给萧笺，没想到萧笺的电话刚好就来了。
张牧接通就听萧笺充满关切地问“你请假了是出什么事了吗”
他语气温和, 瞬间抚平了张牧心底的焦躁。
“嗯。”张牧对着他无需强装镇静, 将所有的慌乱无助都暴露无遗了, “我妈刚打电话过来，说我爸胃里查出了肿物, 刚住院，还要等活检确定是良性还是恶性。萧哥, 我好怕，万一我爸真查出是恶性怎么办我刚劝我妈冷静, 别往坏处想, 可我自己也控制不住。”
萧笺很震惊, 顿了几秒才担忧问道“你是要回老家需要我陪你去吗”
“不用了, 还是我自己去吧, 我倒是很想你能陪我。”张牧苦涩道“但我爸还没接受我，我也怕刺激到他，对病情不利。”
萧笺没多想，认同道“嗯，也是，这时候心情是很重要的，你也别太担心了，要多注意身体，一切等病理结果出来再说，也未必就是你想的那样，知道吗”
他接着还安慰了张牧许多，算是给张牧打了针强心剂，说现在还没病情还没确定，仍有很大几率是良性，再说就算不是良性，现在医学也非常发达，治愈的几率也很高，让张牧不用过度担心，现在最重要的是要让他爸保持好的心态，积极配合治疗。
张牧听完心情放松很多，总算不像之前那么紧张急躁了。
“我帮你订了机票，你到机场稍等等，我让陈叔给你收拾衣物送去。”萧笺安排得很稳妥，接着道“你下了飞机就发消息给我，要是碰到什么事，或是活检结果出来了，也要第一时间跟我说，不能瞒着我，我会一直陪着你共同面对的，如果需要我了，我也会以最快速度到你身边的，知道吗”
“嗯，我知道了。”张牧那颗忐忑的心逐渐平静，满心感动道“谢谢你，萧哥。”
“不客气。”萧笺有些心疼“我不能陪你，你要保护好自己，不用担心沛沛，我会照顾好他的。”
张牧点头道好，听到萧笺的声音就觉得安心，有些不舍得挂断电话。
等到了机场，才依依不舍地挂断。
他到了机场，先去打印登机牌，没等多久行李也送了过来，随后就直接去过安检准备登机。
飞机全程要飞两个多小时，这段时间是很煎熬的，张牧的位置靠窗，他看着窗外，脑海总不时地想起那些往事，历历在目，心中像抓挠般焦灼不安。
两个多小时后，飞机落地，隐隐能感觉到外面的寒意。
张牧走出机舱，站在故土之上，不禁满是怀念。
出了机场，张牧就打了辆车直奔市医院，在车上边给他妈发消息，说他很快就到医院。
韩芩直接发了条语音过来，急切地说他爸想出院，说不治了，让张牧快过来，她拦不住了。
张牧听完满心焦灼，连忙让司机快点，司机听到那些话，见他是去医院，也基本知道情况了，迅速加快了速度。
到了医院，张牧下了车就直奔住院部，找到病房时，他爸正执意要走，跟他妈相持不下，旁边还有别的病友跟护士都在劝说。
张牧看到他爸妈眼眶都是红的。
“爸，妈。”张牧喊道。
韩芩看到张牧松了口气，老伴脾气犟，她是真拦不住了。
张炜谦看到张牧很惊讶，没想到对方能突然出现，他接着看看韩芩，算是读懂什么情况了。
“你还回来干嘛”张炜谦扭过头，冷哼道“我不用你管。”
他语气冷硬，带着赌气成分，但张牧能看出来，他爸全是硬撑出来的，他也没忽视他爸看到他时那刹那的惊喜。
张牧心忽然就软了，很是歉疚，他一直在跟他爸赌气，谁都不肯相让，却忽略了对彼此的关心。
“爸，我是你儿子，来照顾你天经地义。”张牧去扶他爸，边服软道“对不起，是我不好，你一定要好好配合医生，病了没关系，我们好好治就行了。”
张炜谦避开张牧来扶的手，“是你妈跟你说的我没事，你该回哪就回哪去吧，我不用你可怜。”
他爸这脾气就像茅坑里的石头般又臭又硬。
张牧心急，好气又无奈“我没可怜你。爸，我错了，是我不好，你别跟我计较，我们回去，好好配合医生行不行”
“配合配合什么”张炜谦道“我都知道，胃部肿瘤很少有良性的，良性还有明显症状的更少之又少，我这情况，基本就是胃癌了，你别想骗我，既然是胃癌，还治什么治，我宁愿好好地过段日子，也不想躺在病床上等死。”
韩芩背过身去，像是忍无可忍地擦了擦眼泪。
张牧也眼眶泛红，跟他爸目光对视，半晌强忍酸涩地加重语气道“爸，你别这么消极行吗还没确定的事，你怎么就知道了再说是恶性又怎么样，现在医学发达，我们治就好了，有什么能比你好好活着更重要的就算是为我妈，为我跟妹妹，你也振作起来好好治疗，别放弃行吗”
他因为激动语气很重，满心的担忧悲痛掩都掩不住。
张炜谦显然也感知到他的情绪，喉咙哽咽，半晌没能说出话来，最终还是听从地回到了病床。
那之后，张牧特地去找了他爸的主治医生，询问了下病情，得知活检结果还要三天后才能出来，一切要等结果出来再研究治疗方案。
最煎熬的就是等结果的时间了，明知良性的几率非常小，却还是心怀着希望，张牧跟他妈更时时刻刻都在祈祷。
张炜谦是最煎熬的，那感觉跟等着宣判死刑也没差了，坐立难安，意志消沉，也很没有食欲。
张牧想方设法地逗他爸开心，他妈则变着法地做好吃的送来，然而这些都无济于事，大家都很清楚，那把悬在头顶的利刃没落地前，谁也没法真正地轻松起来。
张炜谦住的是双人病房，隔壁就是位确诊胃癌的患者，快七十岁了，满头白发，过来陪床兼照顾他的是大女儿，照顾得很周到，老人倒也很想得开，等结果的时候，他还总是开导张炜谦。
“儿女有孝心是好事，你也别拧了，好好治，你还没确诊，还有希望。这人哪，都有命，该活着的，谁也收不走你的命，要不是我这些儿女，我也不想治了。但我曾孙女才一岁，我还想看着她长大，能多活一天，就多活一天吧。”
张牧看到过他曾孙女，老人经常跟对方视频，小女孩会说些简单的句子，总是“太爷爷”地叫，嘴甜，长得还特别可爱，老人每次跟小女孩视频完，都瞬间精神充沛了。
张炜谦看着很是羡慕，别人都有曾孙女了，他呢，连孙子孙女都还不知道在哪，更不知道能不能有。
想到这，他就看张牧鼻子不是鼻子，眼睛不是眼睛的。
好好的孩子，怎么就学坏了不喜欢女人，偏偏要去喜欢男人。
等老人开开心心挂了视频，张炜谦想了想，没忍住羡慕道“你可比我强多了，儿孙绕膝，连曾孙都有了，我呢，连个孙子都没有，没指望啊。”
老人问“你儿子还没结婚”
张炜谦说“没结。”
“那是缘分没到，等缘分到了就好了，你也别急。”
张炜谦哼道“我急也没用，谁知道缘分还能不能到啊，我看我是指望不到他了，还好我多生了个女儿，到时候还能抱抱孙子孙女。”
张牧打了壶开水回来，刚好听到他爸说的这话，那语气里的羡慕是藏都藏不住了。
他站在病房外，不禁有些犹豫，看他爸的样子，是特别想要抱孙子的，刚好他爸最近情绪低落，对配合治疗也不是很积极，那是不是能借此机会告诉他爸沛沛的事
张牧想了又想，决定瞒一部分说一部分。
他提着开水走进病房，笑着问“爸，你想要孙子啊”
这就是哪壶不开提哪壶了，张炜谦顿时没好气道“我当然想要，但我想有用吗”
语气满是哀怨无奈。
他这辈子怕是盼不来张牧的儿女了。
张牧放好开水壶，好整以暇地站到病房前，认真地点头道“嗯，当然有用。我之前没告诉你，我有个儿子，三岁了，小名叫沛沛，大名叫张闵，你想见见他吗”
张炜谦满脸震惊，对张牧说的话惊讶至极，猛然抬起头看着他，那刹那竟是不知道该说什么了。
他也有孙子
该不是在做梦吧
他想都没想，直接就动手狠狠掐了下自己手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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