谨琮帝惯来都是掌控所有事的人,心里头看人看事都跟明镜似的,但是却在桑莘的事上屡屡的摔了跟头。
就像昨日,他赐了圣旨,按照宫里的规矩,桑莘的确是应该过来谢恩的,可直到夜晚入睡前,也还是没有听见嫤嫔前来谢恩的消息。
英明神武的谨琮帝第一次怀疑自己看人处事不准确,而今天,眼看着要断夜了,也还是没等到桑莘来谢恩的消息,谨琮帝也不知道是出于什么原因,只觉得心头怪怪的,难道还有人不愿意升位份的?
那他这算是强逼着人升了位份?
思及此,谨琮帝的眉蹙起,不耐的批阅奏折,苏盛将这一系列的动作看在了眼里,心中对谨琮帝的了解又开始刷新了新的认知。
在谨琮帝第不知道第几次蹙眉的时候,苏盛看不过去了,虽然不知道最近发生了何事让谨琮帝如此烦躁,只觉他是困乏了,道:“皇上,要不您出去走走?”
谨琮帝没回话,依旧垂眸看奏折。
苏盛眼珠子一转,心头若有所思,下了一个赌注:“老奴听说最近后宫的梅花开的正盛,里头当属广懿宫的梅花开的最为的漂亮,不如皇上去那里赏赏梅?”
谨琮帝依旧没回话,只是原本捏着毛笔的指尖顿了顿。
就在苏盛以为自己会错了意,正懊恼时,谨琮帝终于回话了。
“确实是许久未曾赏过梅,去看看吧。”谨琮帝高大的身子站起来,抬脚往外走,苏盛赶紧举着伞跟着走出去。
外头雪花飘落,积雪很厚重,撑着伞走路颇为的不方便,谨琮帝蹙眉,清冷的嗓音响起:“让开。”
苏盛弱弱的收起了伞,跟在瑾琮帝的身后。
桑莘自从搬进了广懿宫才知道,一个人住一个宫是有多么的苏爽。
不用再小心翼翼的怕这个殿的事传到了另一个殿内,也不用睡觉睡一半都不踏实,一点点小动静就吵得睡不着。
广懿宫里的地龙很足,炭火也够,就如此刻,桑莘穿着薄薄的儒裙竟也察觉不到寒冷,侧躺在鸾座上,看着燕儿比手画脚的给她说着话本,一只手轻捻着果子吃进小嘴里,她心情甚好。
虽然和在家中的待遇差了许多,但是和秀阖宫比起来,可真是天差地别。
舒服的桑莘哼起了小曲儿,白嫩的小脚丫子还在半空中晃悠悠的转动着。
果子吃完了,闲来无事干。
“我们出去赏梅吧。”桑莘提议道:“广懿宫的梅听说是整个皇宫里最好的,可别白白浪费了。”
燕儿道好,又说:“娘娘多加一件衣裳去吧,外头冷的很,这几日都下了好大的雪。”
桑莘倒是听话,乖乖的穿上了关姑姑递过来的裘衣。
关姑姑是那日皇上一道赐下来的掌事姑姑,广懿宫上上下下的事,全都是她在帮桑莘打理,桑莘乐得自在。
穿好裘衣,桑莘兴高采烈的往门口跑,一开宫殿的门,外头的寒气就扑面而来,桑莘立刻将自己狐毛围脖往上扯了扯,遮住了自己的脸,只露出了一双灵动的杏眼。
裘衣是鹅黄色的,狐毛围脖是雪白色的,桑莘个子小巧,站在雪地上,堆着雪球玩的笑意盈盈,倒显得像是一道风景线,让人看了移不开眼。
谨琮帝一进来便看见的是这幅画面,竟生生的呆了好一会儿,才回过神。
他其实早早的就听闻过桑莘的名号,刚登基之时去过皇城外,听说桑老爷子之女桑莘长得娇俏动人,一双杏眼似会说话,水波荡漾,一颦一笑间都在勾你的魂。
谨琮帝当时也只当闲话听听便忘了,他自来对女色没兴趣。
但这一切,也只是在看见桑莘后,便完全的不同了。
她好像总是能让他觉得好玩。
起初只是觉得她的名字好笑了些,又因嘲笑过她的名字,所以心有点愧疚。
后林芸那日前来求见,他误以为是她,便因愧疚宣她入殿,后来发现不是不是她,恰好又在林芸的嘴里知晓了桑莘被人欺负的事。
林芸那日来的心思不正,他清楚得很,所以他便晋了桑莘的位置,给丽嫔和林芸都提了一个醒,也顺便将心头那点怪异的愧疚给抹灭了,在这之前,他对她并未有任何的想法。
谁知,那日她又抱着画来见他......
想到那日小女子娇娇怕怕的模样,谨琮帝此时此刻竟也被心魔作祟,怕她害怕他,扰到了她的兴致,堂堂九五至尊的皇上竟侧身躲在了广懿宫的门口。
等了好一会,里头桑莘的娇娇的笑声才渐渐的低下,谨琮帝才压着唇角对着苏盛道:“你过去,就说朕一刻钟后便会来广懿宫用晚膳。”
苏盛得了令,不是很敢问为什么皇上方才不直接进去,站在雪地里给雪都沾湿了衣裳,白白的给风吹雪打,万一伤了龙体可怎么办?
苏盛人未到声先到,对着里头喊:“嫤嫔娘娘,皇上有口谕。”
桑莘玩累了,正准备往回走呢,前脚踏进门槛后脚便听见了苏盛的声音,心中一惊,忙转身问道:“苏公公?”
苏盛抹掉了掉落在肩上的雪花,笑呵呵的道:“皇上说了,今个夜里,要在这里用膳,”
苏盛传达了口谕便退下了,留下了桑莘呆愣愣的站在了原地,过了好一会,燕儿扯了扯她的衣裳她才回神。
该怎么说呢,关姑姑昨日说了其实要去向皇上谢恩的,但是她一想到皇上将她送画的小心思全部看在了眼里,她就不好意思去。
可是如今,她没去谢恩,他倒是来了。
桑莘岂敢拒人不见的道理?
桑莘换好了衣裳,将广懿宫内掌事的小尘子和关姑姑都唤了过来。
“咳咳。”桑莘装模作样的清了清嗓子,接着对着二人道:“等会皇上要来,想必你们都知道的吧?”
二人点头。
桑莘弯着眉眼,笑的颇有几分讨好:“待会儿皇上要是问起昨日我都做了什么,你们就说我昨日到现在身子都是不舒服的,懂了吗?”
小尘子是个老实人:“嫤嫔娘娘,奴才懂了,意思就是装病是吗?”
桑莘被水呛了下,敷衍的嗯了声。
关姑姑却心里头和明镜似的,敢情这嫤嫔娘娘怕是不想去谢恩,但是现在皇上又来了,她怕皇上怪罪,只能装病了。
二人和桑莘对好了话,便退下了。
一刻钟后,不多不少,皇上便出现在了广懿宫的门口。
谨琮帝穿着明黄色的便服,胸口处一条巨龙盘旋,领口处有暗绣,配上他一张不苟言笑的脸,眉目清冷,远远的就吓得桑莘哆嗦了下。
却也没敢耽搁,桑莘带着一群人浩浩荡荡的跪在地上,姿态虔诚。
“臣妾参见皇上,皇上万岁万岁万万岁。”
“平身。”谨琮帝垂眸,看了眼跪在地上的女人,穿的挺多的,却还是把腰肢显露出来,胸前圆鼓鼓的,他默默的移开了视线。
殿内点了熏香,是花香,淡淡的闻得不是很浓,却很舒服。
谨琮帝踱步走进去,转身坐在了主位上,燕儿端着茶水走上前,刚想倒茶,却被谨琮帝打发了:“你退下,让小丫头来。”
桑莘呆傻的转身看了眼身边的人,秀气的眉蹙起,这皇上沏茶还得小丫头?
她似有些纠结,半晌后才弱弱的说:“皇上,我们这......没有小丫头。”
殿内寂静了半晌,向来清冷的谨琮帝脸上第一次出现了无奈。
他矜贵的手一伸,指着桑莘道:“你来!”
桑莘眨巴了几下杏眼,指了指自己,“我?”
她也不是小丫头啊。
“嗯。”谨琮帝清冷的眸子睨了她一眼:“怎么?不行吗?”
“没没......没有的。”桑莘被吓的哆嗦了下,立刻摆摆手,立刻上前沏了一壶茶,旋即想起些什么,咬了咬唇,细声细语的开口道:“皇上,昨个夜里我本想去谢恩的,但......”
见某人终于提到了这个话题,谨琮帝面上淡淡的,示意她接着说下去。
“臣妾昨个夜里身子不舒服,直到现在还昏沉沉的,没多大力气,便就没去谢恩了,正准备着过几日好了些才去的。”
瞧瞧,这话说的多体面,要不是刚刚目睹了她在打雪仗的英姿,谨琮帝差点就相信了。
“哦?”谨琮帝指尖轻轻的点在椅子的扶手上,在这落针可闻的殿内,响起了突兀的旋律,就在桑莘心惊胆战的时候,英明神武的谨琮帝发话了:“那也是,身子不舒服,这几日可不去,待你好些了便再来邵阳宫谢恩吧。”
桑莘莞尔,福了福身谢恩,心中却腹诽他为什么一定要她去谢恩?
苏盛垂着脑袋,看着这两个主子一个比一个会装。
晚膳很快的便送上来,用膳时,桑莘坐在了离谨琮帝的对面,最远的距离。
苏盛的脑瓜子较灵活,知晓了皇上此刻对嫤嫔的不同,见嫤嫔离皇上的距离有点远,于是装模作样的道:“嫤嫔娘娘,老奴最近手不舒服,还劳烦您给皇上布菜。”
桑莘恨不得离这个浑身冒着冰碴子的男人远点,没想到苏盛的一句话却让她无法反驳,她总不能表现出不愿给皇上布菜吧?
桑莘只能乖乖的站起身,替男人布菜。
谨琮帝垂眸,矜贵的手捻着筷子,吃了几口桑莘夹的菜,又似不经意的道:“你是怕朕,还是讨厌朕?”
桑莘咯噔一声,拿着筷子的手颤了颤,弱弱的问:“臣妾惶恐,皇上的意思是......?”
谨琮帝矜贵的眉蹙起:“你为何坐的这么远?不是讨厌朕或者怕朕,还能是什么?”
桑莘为了表明自己不怕他,只能稍微移了移凳子,靠近了他多了一点点,旋即弯着眉眼,莞尔道:“不怕的,也......不讨厌。”
见她笑的一脸的讨好,眉眼间却是不敢直视他,有些闪躲。
谨琮帝爱捉弄她的心思又起了,一想到她不来谢恩还装病,他心中就有一口气出不来,他到底是有多可怕?才让她装病都不愿意见他?
思及此,谨琮帝淡淡的哦了声。
“既然你不害怕也不讨厌朕。”谨琮帝随手指了一道菜,矜贵的唇轻启:“那便喂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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