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六章
冰箱里水果蔬菜一应俱全, 秦九九炒了两个简单的家常菜, 一顿饭吃的异常沉默, 陆闲庭自觉的起身洗碗。
他的手机这时候响起, 来电显示是老宅那边。
秦九九坐餐桌旁, 沉默的等它响了六十秒, 自动转成未接。
秦父从客厅溜达过来，问“怎么不接电话”
“不是我的。”秦九九平静道。
话音刚落铃声又响, 秦九九最终还是起身，拿着手机去了厨房。
“你的电话。”她靠门边，晃了晃手机。
陆闲庭“恩”了一声，头都没抬“挂掉。”
秦九九“”
她“哦”了一声, 利落的按了挂断。
三秒, 又响。
秦九九皱眉, “你家里的，可能有什么急事。”
陆闲庭抬了抬手看她, 眉梢微挑, 意思是我这样怎么接电话。
秦九九垂眸走近了些，陆闲庭双手撑在洗碗池上，眼神坦荡一点没有接过去的意思, 秦九九吸口气，最终还是把电话覆到他耳边。
听筒里萍姨叫了一声“陆先生。”
陆闲庭应的漫不经心, 轻缓道“和奶奶说我今天没空。”
“老太太今天午后就头疼, 吃了两颗布洛芬, 现在楼上睡着, 等会估计还要吃药。”萍姨说着顿下，“知道您忙，但我实在劝不来。”
陆闲庭听完拧眉，说知道了。
厨房里太安静，秦九九把这段话听了个七七八八。陆老太太有偏头痛，几十年的老毛病，受凉或者空气潮湿甚至晒了太阳都会发作。
她想的出神，那头挂了电话都没有发觉，一抬头落进陆闲庭沉静的眸子里。
就着手机，俩人距离太近，好像能听到心跳声。
“你先回吧。”
秦九九拉开些距离，把手机塞到陆闲庭怀里，绕过他上手洗碗。
客厅里陆闲庭和秦父道别，话里还是三分恭敬七分散漫，秦九九把水龙头开大了些，心里突然有点烦。
秦父不知道什么时候背着手走进来。
“我看这碗够干净了。”他斜眼瞅着女儿“再洗都烂了吧”
秦九九“要不您来”
秦父瞪她，“没大没小跟谁学的。”
厨房里默了两秒，秦父突然道“我有个问题。”
“您别问。”秦九九打断他，把碗一个个放进消毒柜，“我不想答。”
秦父没听到一般，“换个不行吗”
“您说的什么。”秦九九挤了一泵洗手液，“我听不懂。”
“跟你爸我还装”
“没装。”秦九九说，“您今天不练字了吗”
“不练。”秦父见套不出话，背手往花园里走，嘴里唠叨着说也不知道你妈在干什么。
秦九九摇头，一下想起什么似得又追出去“您别碰那花，碰坏了我妈跟你急。”
秦父“”
那晚北京下起雨，陆闲庭赶回老宅，奶奶还睡着。
陆闲庭看了一眼退出房间，问萍姨“奶奶最近经常这样吗”
“老太太身体大不如前了。”萍姨说，“夜里睡觉也不安稳，饭都少吃半碗。”
陆闲庭听罢没说话，兀自盯着窗外的雨幕，不知道在想什么。
萍姨叹口气，“您也别太担心，最近也可能是”
她说着顿住，那话题忌讳，一般没人敢提。
陆闲庭拧眉，“我知道。”
“你知道什么知道。”老太太不知道什么时候站在楼梯口，陆闲庭忙伸手去扶，老太太拍开他的手，“一天天也不着家这又是打哪过来。”
“刚下飞机。”陆闲庭说，“您好些了没”
“老毛病了有什么好不好的。”老太太脸色缓和些，“今晚住家里”
陆闲庭想着萍姨没说完的半句话，笑着说不走。
“这还差不多。”老太太的脸色一下雨过天晴，嗔怪道“快去洗个澡。”
萍姨应了一声，“我去准备衣服。”
又多嘴道“您的房间老太太吩咐天天打扫，还和以前一样。”
雨一直没停，陆闲庭做了大半夜的梦，梦里秦九九第一次来老宅，奶奶没给什么好脸色。
陆闲庭没开灯，坐床头点了根烟，窗外开始打雷。
印象里那次她本来不愿意，说这才哪到哪离见家长还远着，是他连哄带骗的磨了大半夜，她迷迷糊糊应的。
没想奶奶是那种反应，他自个儿都有些懵。那天她先走了，他和奶奶吵了一架。那时候他和家里关系本来也不好，之后又僵了很长一段时间。
半夜回到公寓她没意料之中那样闹脾气，闷着头盘腿坐床上反而有点沮丧，歪着头看他道“诶，陆闲庭你知道吗，其实我爸也不太喜欢你。”
语气怎么听怎么可爱，他一下哭笑不得。
这事儿好像就这么揭过了，后来谁也没提起，到今天他洗碗那会，其实早听到外面电话响，也知道她没管，让挂断的时候似乎还挺利落。
这是还有气，陆闲庭摇头捻灭了烟，在这个雨夜，一下很想把她压在身下。
他似乎有点等不了也不想等了。
出门的时候碰到萍姨，陆闲庭意外道“您没睡”
“刚听到老太太起了次身。”萍姨说，“我出来看看。”
她看向陆闲庭手里的西装外套，“您这是”
“公司有点急事。”陆闲庭顿下，“您明早跟奶奶说一声，我抽空再回来。”
这哪里像是公司有急事的样子，萍姨叹口气。
末了也只能叮嘱“那您路上注意安全。”
陆闲庭点点头，一脚跨进雨里，萍姨拿了把伞追出去，汽车尾灯已经消失在大门口。
一回头老太太不知道什么时候站身后，萍姨吓一跳。
“夜里凉，您怎么起来也不披件衣服。”
老太太看着大门口的方向，萍姨解释道“陆先生说公司有急事。”
老太太没理这句话，缓缓走到沙发处坐下，“你还记得那会吗。”
“记得。”萍姨知道老太太说的什么。
“不就一个女人，跟没了半条命一样。”老太太轻慢道“我差点以为陆家要废在他手里。”
这话萍姨没敢搭腔，只道“陆氏现在很好。”
“也就这点比他爷爷和父亲强。”老太太说着摇头，声音一下变得很远“我是没体验过什么情和爱，大约是真的不懂，左右已经当了一辈子恶人。”
她说完这几句起身，自顾自上了楼。萍姨看老太太背影一下觉得苍老了很多，这样的世家维持下来需要考虑太多谁也不容易，都有身不由己的时候。
陆闲庭到云水间的时候，秦九九正戴着耳机在客厅写论文，“男朋友”本来趴地毯上，一下竖起耳朵警觉抬头。
“怎么了。”秦九九摸了摸它毛茸茸的大脑袋，“不就几声雷，吓成这样。”
“男朋友”歪了歪脑袋，棕色的大眼睛里闪过迷茫。
秦九九跟着回头看过去，一下怔住。
“你怎么进来的”
陆闲庭关上门，皱了皱眉反过来责备“睡觉都不上保险”
秦九九“”
她吸口气，换了个问法“你来干什么。”
陆闲庭跟没听到一般，自顾自找了拖鞋换上，一点没见外。
见他走过来，秦九九合上电脑，拢紧了身上的外套，一脸警觉。
陆闲庭却转道去了卫生间，秦九九直到里面传出水声才回神，她看了看手机上的时间凌晨两点。
她简直怀疑自己是在做梦，在手臂上掐了一把，生疼。
门口“男朋友”还晃着尾巴，明显已经是“认贼作父”。
秦九九被脑子里突然冒出的这么个词吓到，蹲下身戳了戳脚边的狗头低声问“我养你干什么的”
“汪”
秦九九“”
窗外雨势未减，秦九九在拿上车钥匙出门和躲进房间反锁这两个想法中犹豫了一会，直到卫生间里陆闲庭问“毛巾在哪”
“不知道。”秦九九没好气。
陆闲庭的声音似乎带点笑意“那我直接出来”
秦九九吸了口气。
“慢着。”她闭了闭眼，“左边架子上。”
“给我拿件衣服。”陆闲庭又道。
“你穿原来的不行吗”
“那”
似乎是猜到他想说什么，秦九九忙又道“等着。”
勉强找出一件他以前的睡衣，秦九九在卫生间门口磨蹭了一会。
“你开门。”
“没关。”
秦九九“”她有种夺路而逃的冲动。
她把衣服放门口，退开两步。
“你自己拿。”
以前的时候每次帮他拿衣服，后果都是被拉进去一起洗，秦九九到现在心有余悸。
她这么想着已经走到鞋柜边，拎了车钥匙，不想有双手先她一步把手搭在门把手上。
“跑什么。”他坚硬的胸膛抵上她的背，“我那么可怕”
“你穿完衣服了”秦九九头都没敢回。
陆闲庭若有似无的“恩”了一声，又道“差不多吧。”
什么叫差不多秦九九在心里骂人。
“开了空调”他忽然问。
“开了。”
陆闲庭皱眉，扯了扯秦九九身上的外套，“穿这么多不热”
秦九九“不热。”
但是现在有点。
秦九九调整了一下呼吸，想从他手下绕过去，还没走出一步手腕被他拉住。
秦九九下意识侧头，眼睛都不知道往哪放。
看她这样陆闲庭有点好笑，“我穿着衣服。”
秦九九刚放松下来，就听他又道“再说你什么没见过。”
秦九九脸一下涨得通红。
“陆闲庭。”她叫的有些无力，甚至带点哭腔。
陆闲庭没应，到这步还是心软，把人往怀里拉了拉。
半晌，他道“睡吧。”
秦九九抬眸看她，似乎没懂那里头的意思。
她里面穿了件吊带睡衣，外衣没系扣子，胸前那片若隐若现，这会眼里水雾蒙蒙的，看的人想不心猿意马都难。
她到底知不知道什么叫勾引，陆闲庭闭了闭眼把人抱到卧室，扯下她的外套一把塞进被子里。
秦九九又往里缩了缩，只露出一双眼睛看他。
陆闲庭留了盏床头的灯，自个儿掀了被子躺旁边，双手枕在脑后闭上眼睛。他其实已经很累，这两天连轴的工作应酬，下了飞机就直接去的医院。
但是，旁边那道视线的存在感实在太强，陆闲庭不得不睁开眼。
“不睡”
只要她说一个不字，他一点不介意做点别的。
秦九九似乎抖了一下，很识相的闭上眼睛，这次整个头都缩进了被子里。
陆闲庭盯着那蚕蛹一样的被子看了一会，窗外雨声未停，指尖似乎还停留着刚才的柔软触感，最后睡着之前，他想她好像又瘦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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