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七章
飞机落地是晚上九点, 北京小雨。
九九和沐暖的飞机不是同一班, 刚到航站楼手机上进来一个陌生电话，九九犹豫了一下接起, 那头居然是小张。
“秦小姐。”小张恭敬道“陆总让我来接您。”
九九看了眼航班显示屏, 上面显示沐暖还有大半个小时到，她想了想道“你在停车场等吧，我接个人。”
大概是有明星从这个出口过，首都机场人潮如织, 小张费了点力找过来, 引着九九去了贵宾厅。
九九要了杯咖啡，和余彤有一搭没一搭聊着微信。侧耳听旁边两位姑娘在谈论什么明星。
接上沐暖已经近十点，她脸色很不好的样子, 眉头皱的很紧, 把行李交给小张后直奔卫生间。
九九跟进去, 见沐暖趴在洗手台上吐的厉害，担忧道“怎么了”
沐暖脸都皱到了一起, 好一会才缓过来，有气无力道“可能这两天累了吧, 晕机。”
九九倒没多想，沐暖从小娇养长大, 大学那会体质就不怎么好，她偏偏学的传媒, 凭着一腔热情三天两头各地钻, 小病小痛都是常有的事。
雨已经停了, 回程的时候开了车窗，冷风吹进来沐暖的脸色才好转一些，她在九九肩上趴了一会，想起什么似的“啊”了一声。
九九疑惑看过去，沐暖继续道“哎呀，我忘了开机了。”
原来是怕家里那位查岗，九九失笑，沐暖已经翻出手机，对着上面的一串未接来电苦了脸。
看她犹豫着没拨出电话，九九奇怪道“你怕什么”
“才没有。”沐暖抓了抓头发否认，话音刚落手机震起来，来电显示是时先生。
沐暖清了清嗓子，紧张问“我声音听起来正常吗”
九九恍然，听着是有点沙哑，提醒道“你先把车窗关上。”
沐暖照做，划了接听“喂，刚才忘了开机，和九九聊天没想起来嘛，已经到车上了北京下了雨，可能开了会车窗没有，九九是医生你还不放心嘛知道啦知道啦”
九九侧头看着窗外倒退的夜景出神，等沐暖挂了电话才调侃道“他平时都这样把你当小孩吗”
“没有。”沐暖说，“就是我以前还做记者的时候经常各地跑，有两次差点把自己丢了”她说着还难得有点不好意思，“所以后来我一个人出门他都不太放心。”
九九点头表示理解，沐暖出门的确总是状况百出。错过高铁飞机这样的事就不用说了，坐过站也有好几次。
最让人印象深刻的是有一次她们一宿舍出去旅游，订的高铁票，但不在一个车厢，站台等车的时候她硬是坐反了方向。九九她们也是到了地方才发现人不见了，打了电话才知道是上错了车，还一觉睡到了终点站。简直匪夷所思。
就这样，的确是很难让人放心。
而且看时昭草木皆兵的样子，恐怕不是像她说的“差点把自己丢了”，而是真的丢过两次
但就这样一个姑娘，丢三落四忘性大，当初竟也凭着一腔热情在新闻行业打出了一片天地。
沐暖显然也想起了那段“黑历史”，辩解道“不是，那两次真的是意外”
九九敷衍点个头表示信了，转了话锋问“不过你后来为什么辞职了”
“大概是”沐暖歪头想了想，“越来越多的人因为我是时太太对我另眼相看吧。”
九九有点意外，沐暖继续道“我去做采访，做报道，不管是同行还是工作人员，他们对我比对明星还恭敬，而我也渐渐觉得，成为时太太的沐暖，已经不适合做一个平凡的媒体人了。”
她说着顿了一下，“但你让我二选一的话，我还是想做时太太。”
原来如此，九九侧头看她，“所以”
“所以。”沐暖接过话头，很自豪的总结“沐暖同学就成了现在的沐大米虫”
九九一下笑出声，连带着前面开车的小张也没忍住。
九九突然问“小张你结婚了吗”
“没有。”小张说，“老家有个谈了好几年的女朋友，等今年过年回家就准备订婚。”
“没跟你一起到北京吗”九九问。
“没。”小张说，“来过一段时间，太受累了，等我赚点钱回老家结婚。”
九九点头，“别让人家等久了。”
小张笑笑腼腆道“上次陆总也这么说。”
“是吗”九九讷讷的又想起他，这个时间点，大概还在饭局上混着，也不知道喝酒了没。
到家是十一点，门口贴了一张字条，落名是楼上的业主，大意是家里最近装修，有带来不便或者困扰的地方他们很抱歉。
九九看了一眼没放心上，小张把行李搬上楼才告辞，走前道“您有事尽管打我电话，我二十四小时开机。”
九九应下，回头见沐暖已经开了冰箱找吃的。说起来大学那会，九九这个小公寓还是宿舍的“肥宅快乐家”，所以沐暖轻车熟路的很。
“这只熊居然还在诶九九。”沐暖溜达了一圈，手里抱了个洋娃娃出来，是她当时在商场娃娃机花了好几百抓到的，宝贝一样，后来落在了九九这，也就没想起来。
九九回头看了一眼，她对这种东西不感兴趣，当时随手扔到了角落里，居然也能被翻出来。
“多少年了。”九九说，“很多细菌的快放下。”说完拎了红酒杯问沐暖吃不吃牛排。
“可以吗”沐暖睁大眼睛，“你不控制饮食了”印象里九九可是对自己要求很严的。
九九开冰箱的手顿了一下，疑惑道“我有你说的这么变态吗”
沐暖真诚点头，对九九当年的“自律”记忆犹新。
九九“”
算了，就当是吧，她摆摆手指挥“去开红酒。”
这种时候沐暖最大的好处就是听话，她扔了熊，踢踏着拖鞋走过去找开瓶器。又很自觉的把西蓝花焯水、洋葱切丁给九九备用。
九九的厨艺是专门研究过的，等沐暖洗完澡出来香味早飘到了客厅。
“小暖。”九九听到动静回头喊了一声，过了一会却没听到回应，她狐疑的走到卫生间，沐暖正对着洗漱台干呕。
九九站门口愣了一下，然后反应过来什么似的，艰难道“小暖，你不是怀孕了吧”
沐暖也呆呆的看过来，“不会吧”刚说完又弯腰干呕起来。
九九看的胆战心惊，忙去厨房关了火开窗通风。回来的时候沐暖正失落落魄的坐沙发上。
“要不要给时昭打个电话”九九提醒。
“不行”沐暖使劲晃了晃头，“不能告诉他。”然后倒在沙发上绝望道“我不想怀孕。”
九九虽然是医生，但这方面也没经验，那晚沐暖翻来覆去的没睡着，九九也跟着失眠，两人一起心惊胆战的等到了第二天早上。
九九打了妇产科同事的电话安排了一早的化验，沐暖做完检查跟珍稀动物一样被余彤按在了办公室。
“应该不会吧，不可能的，就一次没”沐暖自言自语“说不定就是吃坏什么东西。”
余彤帮她倒杯热水，无情的戳破她的幻想“刚才妇科主任和我说八九不离十。”
沐暖捧着脸，痛苦道“检查报告什么时候出来”
“放心。”九九一边看病历一边补刀“帮你加急了。”
沐暖“啊”了一声，“别，那多不好，我不急的。”逃避的不能更明显。
余彤睇她一眼，调侃道“我看你现在是巴不得有条缝遁走。”
九九跟着笑笑，看了眼微信，然后放沐暖面前扬了扬“恭喜。”
“什么什么意思”沐暖傻了一般，仍旧是不敢相信。
“中奖的意思。”余彤拍了拍她肩膀，“恭喜你，沐暖同学，你现在是位准妈妈了。”
“快给时昭打个电话。”九九提醒，见沐暖趴桌上装鸵鸟又故意道“要不我给你打”
“别别别”沐暖一下弹起来，“我自己自己来”
余彤吓一跳按住她，“动作轻点，才一个多月，小心伤到。”
九九把椅子转过去，点了点手表威胁道“我们去开会，回来还没打可就代劳了。”说完起身和余彤一起往会议室走。
“九九。”余彤在转角处忽然顿住脚步喊她。
九九跟着停下，疑惑道“怎么了”
余彤盯着她看了两眼有些欲言又止，最后摇摇头，“没。”
“我知道你的意思。”九九笑笑，“我没事。”
时昭赶最近的航班到的北京，沐暖孕吐严重，出游计划彻底泡汤，当天下午就被打包带回了江城。
刘维止这两天去开会不在医院，微信上嘱咐九九留意季老的情况，九九下班前想起，去了趟病房。
走廊上遇到萍姨。她看着欲言又止，似乎有什么话想说。
九九顿下脚步，“您有什么事吗”
萍姨像是叹了口气，笑笑说没有。
那眼神给人的感觉很复杂，九九还是迟疑。
“看您平时辛苦。”萍姨说，“也要多保重身体。”她指了指病房，“老太太还等我，您忙。”
九九看着她背影恍惚了片刻，摇摇头没放心上。
病房里季远洲在，他晃着把水果刀，好好一个苹果被切的七零八落，嘴里还在说公司的事情，九九进门就看他差点划到自己手。
季老精神不太好的样子，阖着眼也不知道在不在听，还是吴老太先看到的九九，招呼她坐。
九九简单问过情况后告辞，季远洲跟着送出来。他看着没休息好，眼下有一圈淡淡的乌青，说话也沉稳不少“我爷爷”
九九有点不忍心，但还是道“我的答案不会和其他大夫有什么区别，远洲。”
季远洲有点无奈的笑笑，“我知道。”
他说着把手里刚削的苹果递过来，“吃苹果吗姐姐。”
九九看了一眼，“自己吃。”
正好电梯到了，走之前又被叫住，季远洲欲言又止“那个，我”
“还有事”九九一脚踏进电梯，回头问。
“没。”季远洲似乎有点纠结，最后还是道“过两天再说。”
九九昨晚一夜没睡，这会也犯困，没多问就回家了，刚出电梯就听到楼上传来电钻的声音。
哦，对，差点忘了，楼上在装修。九九戴上降噪耳机，洗完澡反倒没了睡意，给自己拌了份蔬菜沙拉，坐客厅写论文。
手机震了几下，沐暖发微信抱怨接下来坐牢一般的养胎生活，配图是一张精确到分钟的饮食作息表。
九九失笑，调侃两句后目光落在桌上的丝绒盒子上，她想了想伸手拿过，里面是昨天在海南买的耳钉。
黑色的，夕阳下熠熠生辉。
她犹豫了一会，把电话拨到了陆闲庭那。他像是在饭局上，接通后有点吵。
他低沉的嗓音隔着话筒传来“怎么了”
“陆闲庭。”九九拨弄着衣服上的抽绳，轻轻的喊。
这一声听着像撒娇，还有点委屈，陆闲庭心头一软，“嗯”了一声，往外走到安静些的地方，“你说。”
九九咬了下唇，“小暖她怀孕了。已经回去了。”
“我知道。”陆闲庭笑笑，“时昭接到电话就跑了，这不烂摊子都扔给我。”
九九捏紧了指甲盖，不知道接下来该怎么继续，刚才是有点冲动，那事也不适合在电话里说。
“室友走了不高兴”陆闲庭察觉到，哄孩子一般“那下次再带你去趟江城。”
“不是。”九九说，“我有件事”后半句被楼上的电钻声盖过。
电话那头传来另一个男人的声音，“陆总你怎么在这，大家都等你，去晚了可是要罚酒的。”
陆闲庭应付了两句，重新拿起手机问“你那什么声音”
九九有点懵，“哦”了一声反应过来他问的什么，“楼上装修。”
陆闲庭抬手搭在窗沿上，盯着不远处的街道默了两秒问“刚刚想说什么”
“没。”九九摩挲着桌沿，“你先回饭局吧。”
挂了电话，九九舒了口气，坐电脑前发呆。
过了大半个小时门铃响，看监控竟然是小张，九九披了件外套去开门，小张恭敬道“陆总说您这吵，让我接您去御景湾住两天。”
九九“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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