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坑洮砚自然是拿得出手的, 就连鲁王爷也多看了两眼,又拿在手里摩擦了两下, 道“的确是好东西。”
接下来郭玄妙送了一套十只从大到小的狼毫笔, 道“好好练字。”
许元姝眼睛一垂, 道“郭侧妃怕是还不太清楚, 狼毫笔虽然难得, 只是稍微软了些, 倒是用来画画多于写字。”
郭玄妙不是不知道这个,只是她从小耳濡目染的, 跟长兴侯府一脉相承,送礼都是什么贵送什么, 眼下被许元姝点了出来
却又不好分辨,可是若真的不分辨, 那王爷岂不是要觉得她不学无术了
好在才联盟起来的容娟帮她解了围。
“这是我们姐妹两个的心意。”容娟递上用绸子绑在一起的三块墨锭。
虽然上头没有什么图案, 更加没有制作者的印章,只是这墨锭拿在手上坚硬无比,轻轻一敲有金石之声, 稍稍用劲儿一蹭也没有浮墨,拿在手上久了还有淡淡的松木清香。
可见的确是好东西, 许修志道谢, 不过却不用行礼了。
梅氏跟朱砂准备了上好的宣纸,许修志也上前道谢。
许元姝吩咐丫鬟收了东西, 那边菜也上来了。
只是看见这一桌子的菜, 傅芳苓倒是没什么感觉, 郭玄妙面色变了变。
长兴侯府算是京城最讲究的几家人之一,当然这讲究除了什么月份该吃什么菜,更多的是养生。
比方今天的这一桌菜。
鸭子性寒,螃蟹就更不用说了,吃了有碍子嗣。许侧妃这是什么意思因为自己没怀上,所以也不叫她们怀
郭玄妙小心翼翼的看了她一眼,却见旁边伺候的丫鬟已经拿了螃蟹放在她面前的小碗里了。
小剪子轻轻一剪一挑,钳子肉就到了许侧妃嘴里,看来平日里没少吃。
王妃也是一样,一碗老鸭笋丝汤晾在一边,先开始吃螃蟹。
郭玄妙轻轻一笑,谁爱吃谁吃,总之她是不肯动的,道“我倒是不爱吃螃蟹,自己剥着太麻烦,叫别人剥又觉得索然无味”她叹了口气,道“我看你们吃就好。”
郭玄妙不吃,梅氏还有大小何氏三人心里不免也起了点涟漪,总觉得是她发现了什么,却又不好直接说出口。
再者螃蟹性寒是人人都知道的,当下一人吃了两三个钳子也就不再动了。
梅氏也笑了笑,道“原先没吃过这样的好东西,倒是真吃不太习惯。”
到最后桌上吃螃蟹的也就只剩下四个人。
鲁王爷纵然是一开始没发现,吃到酒过三巡也有所察觉了,作为主菜的螃蟹鸭子等物只有他们几个在动,剩下的人都矜持地几乎不动筷子,只吃自己面前的几盘菜。
鲁王爷已经不像早先那样不韵世事了,从过年开始救济京城百姓,再到现在去户部当差。
他看见官员们为了一点点钱粮争得面红耳赤,也看见官员们为了逃避罪责找各种理由互相推诿,因为压了对方一头沾沾自喜。
总之他已经不是早先那个不求甚解十三皇子了。
这宴会还是他挑头办得呢,鲁王爷不太开心,叫来施忠福吩咐了几句,又道“可见你们跟好东西没什么缘分。”
等吃过宴席,丫鬟撤了席面上了茶,施忠福抱了个朴实无华的锦盒过来,虽然上头没什么装饰,不过是薄木片做的盒子,外头粘了一层锦。
但是看这颜色,明黄色,这盒子是御赐的。
鲁王爷打开盒子,里头两对一共四只金灿灿的螃蟹。
“这是宫里的匠人才做的,说是吴贵妃的意思,做来给二十一弟解闷用的。”
鲁王爷拿出来一只螃蟹,往桌子上一放,食指按着它后半个背往下一压,又快速的松手。
借着这反弹的力道,螃蟹往前跳了约莫两尺。
鲁王爷又把金螃蟹拿了回来,递给许修志,道“拿去玩吧。”
接下了又给了王妃一只,又给了许元姝一只。
许元姝把这螃蟹拿在手里,轻轻一掂,就知道不是纯金的,再仔细一看,关节处都是活动到,想必里头应该是黄铜做的芯子和机关。
她也把这小玩意放在桌上按了好几下,这才冲着王爷一笑,道“多谢王爷。”
一盒子四只,已经给出去三只了,剩下几人无一不死死盯着鲁王爷手里的东西,只是可惜啪的一声,王爷把锦盒合上了,随手递给施忠福,又道“御赐的东西,收好了。”
郭玄妙脸上的表情顿时又一言难尽起来。
九月初四的早上,许修志又回去许家了,带了一车的东西,由王府的侍卫送了回去。
许元姝有点惆怅,不过很快宫里就来人了,还带了魏妃的消息,说这一次重阳宴,陛下专门吩咐了叫所有人都去,连她们这些平日里没什么机会进宫的侧妃也都在邀请之列。
九月初九的早上,许元姝天没亮就起身来,梳洗完毕之后喝了半碗参汤,跟王妃一起上了进宫的马车。
去别人家能带丫鬟,去皇宫她们就是丫鬟。
上了马车,傅芳苓直接就把眼睛闭了起来,完全不想说话的样子,许元姝也是一样,三人沉默着到了皇宫,然后跟着小太监到了翊坤宫。
除了上回看见的宜安公主,魏妃身边又有了个看着更加年长、公主装扮的丽人,想是她的长女,静安公主。
郭玄妙在鲁王府还敢争一争座次,不过在翊坤宫是什么都不敢争的,行了礼之后,她客客气气坐在了许元姝身后,垂下眼帘,一副我不在的样子。
许元姝方才行礼的时候就觉得魏妃瘦了些,现在一看更是如此,不仅仅是瘦了,眉头中间还起了沟壑,明显是思虑过重的样子。
她为了什么事情烦心
许元姝正想着,忽然察觉对面有人看她,抬头便看见赵侧妃的笑脸,许元姝也冲着她一笑,两人都是微微点头,算是打过了招呼。
赵侧妃,穿着厚衣服虽然不太看得出来,不过她还有三个月就要生了。
不过魏妃指定不会为了这个担心的,想想前头半夏肚子里的那个孩子,被当做证物栽赃到了励王身上,母子两人就当着魏妃的面被打死了,她一样无动于衷。
所以是皇位不过许元姝是不担心这个,有六斤在,靖王爷想争皇位应该没有太大问题。
“没想鲁王府的侧妃跟靖王府的侧妃关系这样好”
说话的是靖王妃,她先是拿眼睛斜了许元姝,又冲着傅芳苓笑了笑,“以后咱们两家可要多来往才是。”
话是没什么问题,只是语调微微带刺,傅芳苓还当姑娘的时候就敢在皇宫里放肆,那时候她还仅仅是个锦衣卫千户的女儿,选如今头上又有了鲁王正妃的名号,没道理比以前还软了。
“只要靖王妃别总是哪壶不开提哪壶,咱们也是能君子之交淡如水的。”
翊坤宫正殿里三拨人,听见这话都愣住了。
正跟自己两个女儿说话的魏妃皱了皱眉头,看了靖王妃一眼,道“你们出去逛逛吧,我跟静安有话说。”
除了还有身孕的赵侧妃,剩下人都起来告辞,青花带着她们出了翊坤宫,又指派了小宫女跟着,道“一会儿宴席摆在西苑,几位主子可以去御花园先看看,也可以直接去西苑,玄武门已经安排了马车等着了。”
两拨人一前一后的走着,看似井水不犯河水,郭玄妙忽然笑了一声,又叹气道“娘娘宫里的茶倒是不错,可惜没喝完。”
好巧不巧前头带路的小宫女正是原先住在许元姝对面的林林,她听见这话回头一笑,道“您放心,一会儿奴婢就回去告诉娘娘,叫给您包一包茶叶带回去。”
郭玄妙顿时哑了声。
眼瞅着到了御花园,许元姝好像看见前头那个人像是六斤,不由得放慢了脚步,郭玄妙见状心中一喜,道“我先去西苑等着了。”说着一路往北往玄武门去了,很快就没了踪影。
傅芳苓倒是又待了一会儿,只是今日重阳大宴请的人多,不仅仅是侧妃,连驸马公主也都请了来,御花园地方不算太大,来来往往的都是人,傅芳苓很快就觉得不耐烦,说了声也上了马车往西苑去了。
只剩下许元姝一个人,虽然她觉得独自逛园子挺好的,只是人人都是结伴而行,她也不愿意显得太过标新立异,当下也慢悠悠的往北门去了。
不过没走两步,她就被人拦住了。
吴贵妃。
吴贵妃一手拉着尚悦,身后还跟着个宫女,笑得盛气凌人站在了许元姝面前。
“怎么,看见本宫也不行礼,打算就这么走了几日不见,你胆子倒是大了许多,本宫不由得怀念起来当日那个谨慎小心的小宫女来了。”
“贵妃娘娘。”许元姝上前行礼。
没等吴贵妃说话,她身后那个宫女忽然上前一步冲着许侧妃也行了个礼,“许侧妃。”她一边说一边使了个眼色,像是叫她先走的样子。
“娘娘,王妃还在前头等我,不如咱们去了西苑再叙旧”许元姝一边说一边就要走,只是没等她说完,吴贵妃就伸手想来抓她。
已经被抓了一次了,虽然上次是为了传递消息,可许元姝觉得,吴贵妃下手是一点情面都没有留的。
有的时候她也怀疑,吴贵妃抓她那一下究竟是为了掩人耳目,还是她传递消息是为了找个合适的借口抓她。
“慢着”吴贵妃见抓她不成,又来伸手推她,许元姝余光已经看见不远处的六斤和靖王爷了,她心里忽然冒出一个大胆的念头来,踩着石板小路边缘一滑,又稍稍用力这么一扭。
脚腕扭了,她扶着假山站直,右脚已经不能着地了。
借着宽大的裙子,她稍稍动了动脚腕,有点疼,但应该不严重,她这才放下心来,微微低头,眉头紧紧锁在了一起。
吴贵妃冷哼了一声,“装得倒是挺像。”
跟在吴贵妃身边那宫女已经有点紧张了,头上稍微有了点汗,道“许侧妃,你脚可还好”
许元姝试着把脚往地上一放,立即便皱了眉头又抬了起来。
那宫女重重一声叹气,“娘娘”声音里含着暗暗的警告。
这会儿靖王爷带着六斤也已经过来了,待行过礼,六斤对那宫女道“也不好叫许侧妃站着,不如扶去前头的凉亭可好”
这宫女说是吴贵妃的下人,其实却是乾清宫戴恩的手下,只不过戴恩叫她们做事儿也不会将目的全盘托出,这宫女只知道是陛下叫看着吴贵妃,里头戴恩的事儿倒是一点不清楚。
她犹豫片刻,把在场六个人想过一遍,道“不如奴婢去请医婆来看一看这位公公,您跟”她看了一眼吴贵妃,道“娘娘,您把人脚扭了,不如也帮帮忙”
吴贵妃冷哼一声拉着尚悦就要走,这宫女拦住了人又劝道“娘娘,奴婢总听说陛下当年最喜欢的就是您的心善,您就当做个好事”
靖王爷上前拉住了尚悦,道“跟八哥说说,你最近做什么了”说着带着尚悦就往远处去了。
吴贵妃板着脸扶住了许元姝另外一只手,跟六斤两个一起把架了起来,往前头的凉亭去了。
宫女这才放心离开,一路小跑着去找医婆了。
许元姝的脚已经没那么疼了,只是她什么都没说,全当自己不能走。
往前挪了没步,吴贵妃忽然开口了。
“这些年陛下做噩梦,梦里总是叫倚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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