两人又跟着皇帝出了乾清宫, 一路上还是抽空把该说的都说了。
只是这次说的就很是简练了, 总结起来就是“别人没异样”,“太后有异样有嫌疑但是没证据”。
皇帝冷笑了两声, “证据太后做事一向谨慎,真要能找到证据, 她坟前的树都该有人高了。”
这话说的实在是太不客气了,只是不管是六斤还是戴恩,都装出一副惊恐的模样, 只当是听见了不该听见的话, 拿了太监最擅长的本事,装聋作哑。
不过皇帝很快就后悔了, “我才有了皇子公主,都是被太后气得”
皇帝虽然坐了半天,腿脚也有些僵硬了,可出来却越走越快, 加上乾清宫原本就在皇宫最中间,很快皇帝就到了慈宁宫。
天早就黑了,六斤上前叩门, 小太监看见他身后的皇帝,惊得冒了一头的冷汗出来。
到了如今这个田地, 慈宁宫基本是人人自危, 这个时候许贵妃产下龙凤胎的消息已经传遍内廷, 皇帝现在来又是这幅表情, 总不会是给太后报喜的吧
“待奴婢去通传一声。”小太监匆匆行了礼就飞快的往里跑去。
“跑什么”说话的竟然是皇帝, “太后是朕的母后,朕是她的儿子,朕还是皇帝,难不成太后会叫朕在外头等着不成”
小太监咬了咬牙,脚步却也慢了下来,轻声道“天色已晚,奴婢怕太后娘娘已经歇下来。”
皇帝冷笑一声,“怕什么,都是一家人。”
站在他身后的六斤跟戴恩对视一眼,虽然不该叫皇帝亲自上场开口,可现在他们两个还是不要说话的好。
皇帝大步走到了慈宁宫正殿门口,小太监上前,扬起声音,颤抖着道“陛下来了。”
里头有了声音,门才打开,皇帝似乎就不耐烦上前想推,只是手伸出去又缩了回来,嘴角挂着冷笑等着。
门打开了,大殿里虽然只在左右两边各点了一根蜡烛,影影绰绰的似乎一切都是黑的,不过六斤还是看见大殿的宝座上太后挺着背就在上头坐着,还穿着正装。
六斤心里忽然砰砰跳了两下,他知道避过太后会叫太后生气,可没想她能气成这个样子他看了戴恩一眼,伸手拉住了小太监,皇帝进了正殿,戴恩随手关上了门,两人等在了外头。
皇帝一步步冲着太后走了过去。
昏黄的烛光下,这一段路似乎被拉长了,叫皇帝想起他的小时候,每天去坤宁宫晨昏定省的时候。
太后掌握着生杀大权。
太后不怎么理他。
太后不屑对他好一点。
皇帝站在了太后面前,“太后娘娘。”
太后脸上生生挤出一个笑容,道“皇帝来了。”
之后便是长长的一阵沉默,先开口的依旧是皇帝,“您去宫外修养吧,观心殿,就在太庙边上,也方便您去给父皇上香。”
太后抓起杯子就朝着皇帝扔了过来,只是力气不够又或者太后已经心生胆怯了,杯子距离皇帝还有一段就掉了下来。
茶水被吸进厚厚的地毯上,一点声音都没发出来。
“你敢哀家是太后,哀家是”
“朕敢”皇帝斩钉截铁打断了太后,“你敢对朕的妻儿动手,朕就敢叫你当不成太后”
“妻儿”太后先反驳的不是她没动手,而是许元姝的地位问题,“她是贵妃,就算你立她做了皇贵妃,她本质上还是个妾”
皇帝笑了笑,显得很是自信,“很快就不是了。”
太后只觉得胸口一阵憋闷,道“不是哀家动的手,皇帝竟然问也不问就认定是哀家这跟屈打成招有什么区别”
皇帝这会儿特别兴奋,他的元元给他生了龙凤胎,而且一切都很好,这兴奋反应到现在,就是他思维特别活跃,回话也是冲着自己爽快,气死对手的路子去的。
“不是你动的手这么说太后是觉得有别人动手了这人是谁”
“再者朕虽然没差人去问太后,可宫里别的人一个个问了个清楚,别人都不是,那就只能是太后了。”
“太后一向跟朕的贵妃不和,从她进宫太后就对她多有刁难,朕也想问一问太后,你这是何苦”
“另外什么叫屈打成招这宫里谁敢对太后动手更何况哪里来的屈”
“胡搅蛮缠”太后听见皇帝把她的话一句句都反驳了过来,气得胸口不住的起伏。
这个时候皇帝又问了,“朕还想问一问太后,今日不年不节的,太后穿得这样郑重是为了什么”
“哀家”
太后才说了两个字,皇帝又打断了她,“太后一直宣新罗王女进宫,怎么今日她们二人进来,太后反而对她们不理不睬了”
皇帝又上前了一步,气势再次提升,继续质问道“太后知不知道今日新罗王女进宫”
“太后又知不知道元姝每日这个点都要去御花园”
“现在你告诉我,她为什么早产了”
太后一拍扶手,怒气冲冲站了起来,头上的钗响个不停。
“她为什么会早产,哀家怎么知道,皇帝怎么不差人去御花园查一查”
“宫里人人都知道许氏”虽然是盛怒之下,不过太后还是没说出她常骂的贱婢二子,“人人都知道她这个点进宫。”
“新罗王女今日去御花园宫里宫外都有人知道,会同馆,楚王府和肃王府,人人都知道”
太后喝完,才发现自己说反了,只是这个时候更加不能解释,不然反而要弱了气势。
皇帝看了她一眼,声音反而不如方才大了,却比方才更冷了,他也没纠结太后的口误。
“可她们跟元姝都好好的,她们没有能力叫元姝早产,也更加不可能在宫里动手脚”
“至于御花园”皇帝冷笑两声,“依太后的手段,什么都查不出来吧,若是真的能查出来什么反而是栽赃嫁祸。”
他嘴角微微一抽,“就像柳监正家里那样,人赃并获,死无葬身之地。”
“你”太后只说了一个字,就觉得头晕目眩,似要晕倒,“若是哀家动的手”太后一字一顿的说,“这两个孩子一个都生不出来”
“你做梦”皇帝被气得反而笑了起来,“你”想起那两个孩子,还有元姝,皇帝忽然不想再跟太后浪费时间了,他名字还没起好呢。
想到这儿,皇帝一阵晃神,脸上也有了笑意,只是回过味儿来看见面前的太后,他又冷了下来。
“你去观心殿修养吧,别丢了最后的体面。”
皇帝一边说一边就转身离开,太后气得手脚发抖,死死咬着牙不叫自己开口,她生怕一开口是尖叫。
皇帝一脚踢开了门,六斤跟戴恩两个都回头看他。
“你们”皇帝看了看这两人,目光最后落在了戴恩身上,“戴公公,太后说思念父皇,想去庙里住,朕觉得临近过年,庙里冷清,不如叫太后去太庙边上的观心殿,你觉得如何”
六斤心头跳了跳,听见戴恩道“陛下圣明。”
皇帝嗯了一声,走下台阶,又往乾清宫去了。
“这差事交给你办了,你帮着太后迁宫。她说要陪着父皇一起过年,朕记得民间有一句俗语,过了腊八就是年,朕觉得腊八之前一定要安排妥当。”
戴恩应了声是。
可六斤心中还有些惆怅这还不够。
许元姝醒来的时候已经到了第二天早上,睡了一觉她精神回来不少,甘巧见她醒来,先是招呼奶娘抱了孩子过来,又道“奴婢给娘娘擦一擦脸,太医在外头等着呢,贺太医说最好空腹的时候请脉。”
许元姝先是看了看孩子,尤其是把手脚加起来一共四十个指头都看了个遍,指甲的确是长了一半,看来她昨天没看错。
“可吃了奶了”许元姝正问着,皇帝进来了,等人行过礼,皇帝道“孩子放着,你们出去,朕跟贵妃说说话。”
许元姝半靠在床上,孩子就在她身边放着,皇帝坐了下来,道“吃过奶了,到现在吃了四顿了。”说着他便笑了起来,道“幸亏上回奶娘多挑了两个,不然如何够用”
许元姝看着孩子,脸上似乎都能发出光来,“刚生下来红彤彤的,没想才过了一天就好了许多。”
听见她言语里带着点庆幸,皇帝笑道“原先你还总安慰说,说什么你见过好些人生孩子,叫我不要担心,这么看来,你也是糊弄我来着。”
许元姝瞪他,“如何是我糊弄你,自己生的跟别人生的能一样吗”
皇帝笑了起来,许元姝忽然问道“名字你可起好了孩子都生出来了,你可千万别告诉我,还是只有一个妙字一个恭字。”
皇帝脸上的笑容忽然一顿,只是外头有了贺太医的声音,皇帝忙站起身来,道“先叫太医诊脉,我一会儿跟你说。”
许元姝看他一眼,皇帝笑眯眯的上来扶着她躺下,又放了床幔。
贺太医进来行礼,这才坐在床边的小凳子上诊脉,半晌他起身道“回陛下,娘娘身子骨极好,只是稍稍亏了些气血,也不用开药,这两日的粥里放些红参熟当归跟黄芪,待出了月子,换成大枣麦冬等药性较弱的药材就行。”
皇帝脸上的笑容越发的深了,他甚至还虚扶了贺太医一把,道“贺太医辛苦了,施忠福,送贺太医出去,再赏个大红封”
贺太医急忙道谢,又跟着施忠福出去,施忠福拿了一匣子金银锞子给他,笑道“这是过年预备的,各色图案都有,拿去赏人是最好的。”
屋里头,许元姝撩开了帘子,问道“你可想好名字了”
皇帝一阵的紧张,点了点头,道“倒是想了几个,你听听哪个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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