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 00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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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每一段自由恋爱的婚姻都有一个浪漫的开端，即使最后走向离婚也是如此。

    朱丽和安吉尔也不例外。

    第一次见到安吉尔的时候，朱丽十八岁。

    那时她刚刚赢得第二场比赛的胜利，在三回合之内击倒了保持着三连胜的另外一名MMA①运动员，被媒体誉为“不容小觑的强悍新手”，和“继承了扬家血脉的斗士”。许多人都再说，如果朱丽·扬的势头继续保持下去，她可能会成为历史上最快进入UFC②（终极格斗冠军赛）——也就是综合格斗这项运动最高赛事的选手。

    那时的安吉尔·萨特和他所在的狮鹫乐队还在酒吧驻场，备受乐迷追捧和热爱，却仅限纽约的两个社区之内。

    朱丽结束了一天的训练回家，天色已晚，附近街区的治安并不太好，即使是MMA运动员，她也不免打起心神。

    路过街头的一家酒吧时，朱丽听到了相当吵闹的叫骂声。

    她注意到路灯之下有三四个醉汉围住了一个瘦削的身影。朱丽定睛一看，发现那抹身影有着金色的长发。

    朱丽当即走了上去：“你们在干什么？！”

    打头的醉汉足足有六英尺高，他转过身来时，几乎能把朱丽装进去。醉汉看到见义勇为的是个姑娘，忍不住失笑出声：“女孩子家家逞什么英雄？一会儿被吓哭了，可没人送你回家。”

    朱丽瞥向被醉汉围堵的金发姑娘，发现她似乎正在擦鼻翼之下的血。

    一股无名火从朱丽心底蹿了起来。

    “这可是你说的。”她开口。

    “什么？”

    “一会儿被吓哭了，”朱丽扯了扯嘴角，“可没人送你回家。”

    当年的朱丽·扬身高不足五个半英尺（一米六五上下），体重不到五十公斤。她正在为增加肌肉重量而苦恼，因为教练认为这样的体重作为一名草量级③选手并不占优势。

    然而饶是如此，一名专业的MMA运动员，也仍然能将普通人打的哭爹喊娘。

    朱丽不过是摆出专业的架势，给了最强壮的醉汉两拳，他们就骂骂咧咧地转身逃跑了。朱丽对着几名挑事者的后背“啐”了一口：“孬种。”

    然后她转身看向路灯下的姑娘，朝着她伸出了手：“你没事吧？”

    那名金发姑娘并没有接下朱丽的好意。

    她从地面上站起来，一边擦着鼻血一边冷冷开口：“我没事。”

    朱丽一怔。

    而后迎着昏暗的光芒，她看清了金发“姑娘”的面庞——那张漂亮的脸蛋精致俊秀，眉眼之间的愤怒和懊恼让这张脸更是增添了几分动人的活力。

    美则美矣，只是朱丽也没放过他高挺鼻梁与深刻眼窝之中透露出的男性气概。

    这……朱丽被深深震撼到了。

    她没想到世界上会有这么好看的人，而且这么好看的脸不是出现在电视里，而是活生生的站在自己面前。

    她更没想到，这么好看的金发“姑娘”……是，是个男人！

    一场经典且狗血的英雄救美让朱丽和安吉尔相识。作为感谢，安吉尔留了自己的联系方式，请朱丽吃了一顿饭。出于礼貌，朱丽回请了他，一来二去，两个人逐渐熟悉起来。

    朱丽得知安吉尔就是那家酒吧的乐队主唱，那天晚上并不是她以为的醉汉调戏漂亮小姑娘，而是因为这几名醉汉太过吵闹，干扰到了乐队演出，安吉尔夺过吉他手的吉他，直接朝着吵闹声最响的醉汉砸了过去。

    朱丽还得知狮鹫乐队就像是所有驻场乐队一样有着扬名世界的梦想，但他们不一样。至于为什么朱丽也说不上来，只是当她偷偷被安吉尔拉进酒吧后台——因为当时的朱丽还不到进酒吧的年龄——看到安吉尔·萨特拿起话筒时，躲在后台的她，在安吉尔美丽的侧颜中看到了星光。

    平日的安吉尔长得很漂亮。

    而站在舞台上的安吉尔，宛若神明。

    这个男人正是在舞台上，拿着话筒朝着她单膝跪地，从口袋中掏出一枚廉价却足以他攒钱许久的戒指，用那双被星光塞满的清澈蓝眼看着她开口。

    “朱丽，”他说，“嫁给我吧。”

    她答应了。

    而后狮鹫乐队毫不意外的被挖掘签约。安吉尔的事业刚刚起步需要到处辗转，为了照顾他，挤出更多的时间陪同他，朱丽选择退役，全职追随安吉尔。

    道出这个决定时漂亮的金发青年一把将自己的妻子抱了起来，他笑着说，没关系，今后我拥有的东西，你也一定会有。未来我会有钱，有很多很多钱，我来养你。

    安吉尔达成了自己的承诺。

    出唱片，荣登销售榜，狮鹫乐队像是坐了火箭一般蹿红。安吉尔·萨特从朱丽眼中的神明变成了大众心里的“摇滚天使”。他果然赚了很多钱，多到他和朱丽花到下辈子也花不完。

    只是钱赚得越多，朱丽就离他越远。

    他再也不需要朱丽保护了，安吉尔出行时总是有两三个保镖跟随；他也再也不需要朱丽陪同了，安吉尔走到哪里都有无数真正懂他的心、懂他音乐的乐迷献出真心。

    安吉尔开始有八卦和绯闻，朱丽能理解，大部分传闻都不过是狗仔捕风捉影，或者其他人蓄意炒作。“摇滚天使”那么红，但凡与他的名字沾边都会带来讨论。一开始朱丽没有抱怨，然而随着他们聚少离多，朱丽逐渐发现安吉尔在她身边的日子甚至不如与那些“绯闻女友”多。

    于是争吵开始发生。

    一开始只是口角，再然后是摔东西，甚至有几次安吉尔和朱丽分别甩门而去。朱丽开始想到了离婚，只是都忍住了。

    她忍了又忍，忍到克洛伊·杜维的出现。

    朱丽也看到了那张安吉尔从金发女郎的公寓中离开的照片——并且和所有旁观者一样是在网络上看到的，安吉尔没有任何解释，他甚至不打算同朱丽讨论这件事。

    而朱丽提及时，漂亮的安吉尔，美丽的安吉尔，却只是对自己的妻子露出一个难以忍受的神情。

    “我好不容易回到家来，”他说，“你就和我说这些？”

    朱丽感到匪夷所思：“难道你不应该给我解释吗？”

    安吉尔不耐烦地开口：“你误会了。”

    朱丽：“我误会了什么？你在清晨从一名女性家中离开，难道你不应该向你的妻子提供解释吗？”

    安吉尔：“都是狗仔。”

    朱丽：“你到底有没有从她的家中离开？”

    安吉尔：“我说了，都是狗仔。”

    朱丽：“你没有回答我的问题。”

    这句话如从点燃了炸（）药桶般触怒了安吉尔。

    被人宠爱的天使，自负嚣张的天使，就像是被醉汉打扰了演奏般站了起来，他清澈的蓝眼里酝酿起了滔天怒火：“朱丽·扬，你什么时候变得这么无理取闹了？！”

    朱丽对此近乎茫然无措。

    她不知道自己做错了什么，她只是想要一个答案。可是安吉尔看向她的目光就像是看向当年的醉汉，唯一不同的不过是他的手中没有砸向朱丽的吉他。

    “所以，”长久之后，朱丽隐隐意识到了答案，“狗仔拍到的，确实是你从她家离开。”

    回应朱丽的是一声冷笑。

    “是啊，没错。”

    安吉尔居高临下地看着她：“我就是从她家离开的，怎么了？我就算真的出轨了又如何？扬女士，你吃我的用我的，凭什么来指责我？我回到家中只是想享受片刻的宁静，你要是连这点安静都给不了我，我娶你有什么用处？”

    这话同样惹毛了朱丽。

    “安吉尔·萨特！”

    她也是有脾气的，朱丽同样站了起来：“你有什么毛病？！不会好好说话吗，我只是想要一个答案，你只需要给我一个答案。”

    “答案我给你了！我在克洛伊·杜维家过夜了、睡觉了！你还想怎么样？不高兴就滚出去，这是我的家，你站在我家的地板上！”

    去你妈的。

    朱丽心想。

    她知道安吉尔气急了什么话都说，他越是愤怒地承认绯闻的真实性，证明这件事越发没谱。上帝赐予安吉尔可怕的音乐天才同时，也赋予了他挑拨别人底线的超凡能力。

    他太明白怎么惹毛别人了。

    “滚就滚，”朱丽毫不客气地反击，“有本事你别来找我！谁他妈把我赶出家门再像只狗一样追过来道歉，谁就是这世间最大的蠢货！”

    “我像狗？”

    安吉尔气得笑出了声音，他金发之下俊俏面孔变得通红。

    “不知道谁像只狗，朱丽·扬，”他开口，“吃别人的东西，用别人的东西，还要反过来冲着主人狂吠。你告诉我，站在我买的公寓里，到底谁像只狗？”

    朱丽愣住了。

    “你滚。”

    安吉尔高傲地看着朱丽，那双清澈的眼睛写满了厌恶：“这就从我家搬出去，把你的东西都带走，哦对了，特别是你的拳套和沙袋，我看那些东西厌烦很久了——你的那些垃圾占了我整个房间，我明明可以把那间房改成琴房的。”

    “你说什么？”朱丽几乎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

    “我说，把你的那些垃圾带走，”安吉尔重复道，他很得意，得意于能让朱丽变了脸色，“你不带走，我就把你的垃圾丢出去！”

    那一刻，朱丽终于体会到了什么叫心如死灰。

    两年前的朱丽·扬站在媒体面前，大家看到的是一名富有潜力的MMA运动员。

    两年后的狗仔对她狂追不舍，他们看到的是安吉尔·萨特不起眼的妻子。

    朱丽断送了自己的职业生涯，为得只是看他荣誉加身、成为那舞台上的主宰。她做到了，他也做到了。

    而到头来，在他眼里，原来朱丽唯一存在的价值，她的拳套，她的职业，她的能力，不过都是垃圾。

    她突然感觉自己这两年来的生活就是个笑话。

    “安吉尔。”

    朱丽彻底冷静了下来。

    她能感觉到上头的热血渐渐流回四肢，激烈的心跳逐渐平缓，就像是在八角笼里对峙结束，冗长的、不分胜负的战斗到了结尾，裁判吹响哨子，宣布结果。

    回合结束，胜利者是安吉尔·萨特，朱丽·扬一败涂地。

    她静静地看着共同生活了两年的男人，轻启双唇：“既然如此，就离婚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