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章:算计
杨茜最终还是没有走成,她是被陈志军吩咐社员拦下来的。
左右她本来就没想着真告状,刚才也不过是装装样子,等的就是这些人拦下她,否则她也不会故意当众提起给生产队抹黑影响评先进这个话题。
等到眼前的人好声好气地劝了好一会儿,保证帮她作主后,杨茜才咬着唇,不太情愿地停了下来。
“各位叔伯婶子,”杨茜红着眼睛看着他们道:“以往,我们一家一直想着我们是外来的,亏得各位叔伯婶子当年不嫌弃,帮了我们家一把,所以即便怎么被欺负也没想着去告状,因为我爹娘都说这是给生产队抹黑,我们不能给生产队抹黑,要懂得报恩,可是……可是我现在实在过不下去了啊,我只能去告状,我不告状我怎么活啊……”
杨茜不知道这种时候,边上的这些吃瓜群众到底能帮她多少,但是同情弱者是很多人的本能,所以她必须把自己可怜兮兮被欺负的形象坐实了。
至于告状一事,与公社领导所谓的作主相比,同样都是烈士家属,她其实真讨不到太多的好处。
而且,公社领导帮一次,但是也不能一直帮忙。
所以,与其依靠别人,不如把主动权掌握在自己手里。
而这个主动权,就是去公社告状。
生产队社员不和睦,涉及到抢劫,烈士家属等等,其实是很严重的问题,虽然大多数的时候都讲究民不举官不究,但是一旦真的告状了,影响就大了,到时候整个生产队都要遭殃。
杨茜这么做,为的就是把社员的利益绑在她身上,她要让这些人明白,她要是过得不开心,那他们这些人也要不开心,也要倒霉。
当她的告状影响到所有人的利益的时候,哪怕这些人不愿意,也不会再看着陈老太太一家像以往一样欺负她们一家。
而为了安抚她们,这些人还会尽量帮忙。
等到这个告状的威慑力逐渐下滑甚至已经影响不到这些人的时候,杨茜相信自己已经从目前这个乱糟糟的局面当中站稳了。
杨茜又抹了一把眼泪,又道:“各位叔伯婶子,我就算今天不去告状,明天、后天,总有一天会去的,我日子已经这样了,我实在……实在是……”
杨茜说着,又捂着脸开始哭,哭的声嘶力竭的,偏偏声音还非常的清楚和利索:“我实在是没办法了,我没办法了,你们别怪我,我也不想的,我不想的,我也是被逼的,我是被逼的……”
“知道,知道,我们知道,这事儿不怪你,你放心,我们给你作主。”
“是啊,可怜见的,瞧被欺负的。”
“陈老憨家的呢,还有狗剩娘呢,赶紧的,我们帮你作主,帮你把粮食要回来!”
……
人群中,这些原本的吃瓜群众七嘴八舌地安慰杨茜,顺便还站在她的立场义愤填膺。
杨茜低着头不吭声,拿捏着尺度。
忽地,人群中不知道谁喊了一声,“陈老太太跑了,还有陈建设一家也跑了!”
“咋,咋跑了,不会是看我们帮忙,吓跑了吧?”
“不能吧,他们两家出了名的混不吝,能怕这个!”
“那他们跑啥?”
“不会是……听说杨茜家的粮食袋子有记号,毁尸灭迹吧!”
话赶着话,很快就有明白人反应过来。
有人一拍大腿,“糟了,还不赶紧追!”
陈志军的反应也不慢,他喊了一声,“青柏!”
陈青柏当即应下,立刻喊了人分成两拨追着陈老太太和陈建设两家人。
人群也跟着一哄而散,都过去看热闹。
杨茜身边还有几个年纪大的妇女围着她劝慰,也是为了防止她真的去告状。
“杨茜啊,你放宽心,支书是再公正不过的了,他肯定能帮你作主,放宽心啊!”
杨茜慢慢收了眼泪,状似听进去了,点了点头。
留下来的妇女又围着杨茜安慰了一会儿,然后试探着问道:“杨茜啊,要不咱们也跟着过去看看,你不是说你家的粮食袋子上面有记号吗,刚好你和狗剩家离得也近,咱们也过去认认,。”
杨茜慢吞吞地点头“嗯”了一声,又让大丫领着几个小的待在家里,然后道:“先去陈婶儿家吧。”
杨茜第一次提起粮食被抢的事情的时候,陈建设和宋婶子的反应不太象是假的。
既然如此,那就说明两人要么真的不知道这件事情,要么就是狗剩娘故意瞒下来的,目的的话,杨茜眨眼间就想到了,为了娘家。
说起这个,原主和狗剩娘,也就是沈桃花之间的渊源,也算是一笔桃花债。
来源自然是她那个死了便宜老公沈明锐。
沈桃花和沈明锐是一个生产队的,作为十里八乡最优秀的别人家的孩子,沈明锐在这里不知道有多吃香,沈桃花就是其中一个。
据说当年她们家还曾托人去说媒,结果没想到沈明锐看不上她,然后转头就娶了原主,沈桃花最后只能含恨嫁给了陈建设。
也是因为这个,原主以前在沈家队的时候,没少被沈桃花娘家人明里暗里地讽刺。
后来原主被赶出沈家搬回娘家,也一直被沈桃花记恨,时不时找麻烦欺负一下。
杨茜回忆着原主的记忆,猜测沈桃花昨天来抢东西其实应该是占便宜的性子发作。
毕竟在沈家队,她们一家都是出了名的爱占便宜,而沈桃花嫁的陈建设是个奸猾的,家中又有宋婶子这个精明的老娘,导致沈桃花从结婚开始就没有给娘家丁点儿的帮助,原主以前在沈家队的时候,没少听他们家的人埋汰沈桃花,沈桃花也一直说自己对不起娘家。
这一回,要是陈建设和宋婶子都不知道粮食的事情,恐怕就是被沈桃花送到娘家了。
杨茜思来想去,觉得去她们家的收获不大,还不如去陈老憨家,顺便把最后的问题一并解决了。
毕竟有关于自留地、房子以及工分这些,都需要陈老憨家中的人“鼎力相助”。
-
这厢,杨茜在想着这些的时候,陈青柏已经带人追上了往家跑的陈老太太和余大嘴。
好巧不巧,将她俩堵在了门口。
陈老太太虽然是混不吝,但是又不傻。
听到粮食袋子有记号的时候,她就知道坏菜了,这才偷偷溜了,但是没想到还是被追到了。
饶是以陈老太太的泼妇心态,现在也忍不住出了一身冷汗。
余大嘴站在她身边,也跟着哆哆嗦嗦,还扒拉着陈老太太地胳膊,嘴里面不停地念叨:“娘,娘,娘……”
陈老太太本就有些心慌,又被余大嘴吵吵的难受,忍不住给了她一巴掌顺便还瞪了她一眼,“叫魂啊,我还没死呢!”
她眼珠子转了一圈,看着人群里面只有几个年轻的小伙子,陈志军他们都没过来,当即一拍大腿,一屁股坐在了泥水里面,拍着大腿就开始哭喊:“救命啊,干部欺负社员了啊,还有没有天理了啊,还有没有王法了……还让不让人活了,我家青河在外面打仗,死了都没找到,你们还欺负我一个老婆子啊,要老命啦……”
一边撒泼,陈老太太还不忘记拧了一旁傻了吧唧的余大嘴一把,又瞪了她一眼。
余大嘴傻眼了一会儿,直到陈老太太又借着撒泼的机会踢了她一脚,她才反应过来。
余大嘴当即有样学样,先在头上扯了两把,把原本就乱的头发扯的和鸡窝没两样,然后也一屁股坐在地上开始嚎丧:“冤枉啊,干部冤枉社员啦,干部欺负社员拉,我们本本分分的过日子,张嘴就给我们扣上偷东西的大帽子,还说我偷粮,可要老命了,就欺负我一个妇道人家……”
陈青柏被吵得脑袋疼,他平生最讨厌的就说这些老娘们,一句话还没说完就开始在地上撒泼打滚,就像是谁会撒泼谁能赢一样。
有这能耐,怎么不去日本鬼子面前撒泼呢!
可偏生对着这些老娘们撒泼,还真没什么特别好的办法。
打不得骂不得,有时候稍微语气重了一点,她们就能趴你身上狠狠撕下一层皮来。
陈青柏皱了皱眉,几次张嘴想让她们闭嘴,最后还是忍下了。
他知道她们俩撒泼是想拦下他们,陈青柏左右看了看,陈老憨一家的房子在生产队算是好的,但是围墙上还是不免有些破。
陈青柏很快就找到了一处倒塌了一半的,对着其他人道:“从这儿走,翻过去。”
正在嚎丧的泼妇二人组:“……”
撒泼的声音卡壳了一瞬,陈老太太和余大嘴慌忙爬起来就往拿出围墙跑,张开双手拦着陈青柏他们,闭着眼睛吼道:“救命啊,干部耍流氓欺负妇女啦,救命啊,救命啊……”
陈青柏几个被两人不要脸的样子气得面红耳赤,但到底没敢动手争执。
只是心中有些后悔,应该找两个妇女一起过来的。
陈老太太见拦下了陈青柏他们,闭着眼睛叫的更卖力了。
同时,陈老太太还不忘记威胁:“我告诉你们,你们要是敢进去,我就……就去公社告你们对我耍流氓!”
陈青柏等人:“……”
无耻之尤,但又让人丝毫没有办法。
就在双方争锋相对的时候,他们身后一直紧闭着的大门“咯吱”一声开了。
陈老太太的反应最快,以一个她这个年纪完全不应该有的速度冲了过去,嘴上还止不住埋怨开门的陈老憨。
“你开门干什么,谁让你开门的!”陈老太太手脚并用要关门。
陈老憨皱眉,下意识抬手拦了一下,“大清早的就听见你嚎,你又想干啥?”
也就是这一会儿,陈青柏几个见缝插针地跑过来,并且滑不溜秋地贴着门缝钻了进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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