哈图立格哭笑不得：“你从哪儿听来？是其他新人说的？小孩子家家操心那么多……你只要好好努力就行了，以后你经纪人会带你的。”
说着还用慈爱的眼神看他。
顾灼灼嘴角抽了抽，劝诱的话卡在喉咙里，突然有种不好的预感。
“我能看看我的资料吗？”
“嗯？”哈图把文件递给他：“怎么了？”
顾灼灼快速扫过年龄那一栏，被那两位数震了震。
十六岁。
魏董搞什么！？？？
哈图如同一个老父亲，语重心长说：“你的同学基本都比你大，私底下可能会说些八卦。娱乐圈里最不缺的就是八卦，但也别什么都信。你还小，更要警惕，没证据的事听听就算了，也别出去说给别人听，坏人缘。”
顾灼灼：“…………”
顾灼灼真诚问：“我像十六岁吗？”
哈图：“嗯？确实挺独立的，也很成熟。”
“我二十六了。”
“嗯？开玩笑哈哈哈哈——”
两人面面相觑。
顾灼灼微笑：“要看我身份证吗？”
“……”哈图反应过来，眉头一皱：“你是那个新来的投资人？”
哈图立格前两天就听说了这件事。
艺人总监特地把他叫去谈话，说公司虽然有了新投资，但也会产生新变动。
高层里，魏董转让了股份离开，其它股东资产缩水，影视制作部的明争暗斗进入了新阶段，但这些跟艺人经纪这块儿关系不大。
唯独一件事。
新投资人想去一线演戏当明星，要挑个经纪人带他。
哈图一听，第一反应就是哪家少爷听说这行好玩，要来体验生活。这样的机会本该是人人争抢的，因为钱多事少，还不用到处伏低做小，但哈图不太愿意。
“那关我什么事呢？”哈图当时这么问。
“新老板听说你脾气好，以前还带过熊其，特地点名要你呢！”总监说。
哈图当时没直接应下，只说再考虑考虑，没想到今天就见到了人。还是以这种方式。
难怪他刚刚神神秘秘问自己甘心不甘心。
哈图立刻端正态度，也不傻笑了：“顾董，为什么是我？”
他心里还有很多疑问，但此刻都凝成了不自信。他清楚自己在公司是怎么个尴尬的地位，老板又不是扶贫办的，而且现在看来也不是个来玩票的草包，为什么……会选他呢？
“别人推荐罢了。”顾灼灼看着他笑，眼角泪痣格外显眼。
“我不了解你，对你也没有特别的期待。我喜欢熊其，又听人说你不错，仅此而已。”
顾灼灼把自己的资料背面朝上放在桌上：“我并没有非你不可，你也没有体现出什么价值，只是来问问，看你想不想要这个机会。”
他说：“我再问一次吧，哈图立格，你想重新做经纪人吗？”
哈图呼吸急促，感觉周围的空气都带了热度，熏得他双眼发烫。
几年的蛰伏，让他几乎忘掉了当初的野心。
然而它就像一颗干瘪却生命力顽强的种子，只是一点光，一丝风，就蓬勃爆炸，破土而出。
他正色问：“你的目标是？你想走到哪一步？”
“那要看我能走到哪儿。”顾灼灼说：“只要还有路，我就不会停下。”
哈图立格站起来：“合作愉快，顾董。”
***
一刻钟之后，顾灼灼把终于签完的文件合拢。
他把钢笔转圈，横持，慢慢盖上笔盖，竖直放在一旁，突然说：“我能问个问题吗？”
哈图抱着一堆企划进来：“什么？”
“熊其到底去哪儿了？”
哈图郁闷：“唉，说起来就生气。”
他咕咚咕咚灌了一壶水，仰头时撞到吊灯，水撒了点出来，打湿了他汹涌澎湃的胸肌。
顾灼灼一言难尽地移开视线：“怎么说？我看网上猜来猜去，说什么的都有，应该是你处理过的结果吧。”
“没特意处理。”哈图说：“熊其跟你们年轻人不一样，他那时候接戏已经少了，也没什么狂热的小姑娘粉丝，送进剧组我事情就少了，闲得去带新人。结果有天他突然回来说要休息一年，你知道他干啥去了吗？”
“？”
“他去做动物保护了！”哈图怒道：“吉林汪清！保护东北虎！”
顾灼灼：“……”
“我过了三个月去看他，苍天啊，光着膀子和其他护林员一起蹲着啃馒头，那皮肤糙得都不能看了。我带着剧本去的，他不但不看，还邀请我一起去做动保。”
顾灼灼心想，你看起来超合适。
哈图：“他那种单身汉怎么能懂我这种有家有室的人？我老婆还在江城呢！就算那边看着环境确实好，我也不可能去啊。熊其嫌弃我没觉悟，不浪漫，转身投入动保事业，这么多年就回来了三次吧。现在还在那儿呢，有时候发点大森林的朋友圈。”
“挺好的。”顾灼灼真的觉得不错。
熊其年过三十以后越来越硬汉，接的戏选择也少了。很多明星后来混不下去就回老家开火锅店之类，相比之下去做个护林员真的十分浪漫。
热爱的任何一行都会让生命变得有意义。
“后来我带了个新人，小姑娘挺灵气的，长得也漂亮。”哈图轰一声坐在沙发上，语气沉下来：“那是我在选秀里捡的，才十五岁，画着浓妆，懵懵懂懂的。”
“当时她除了节目组，没有经纪约，我带她来了钟声，签了新人合同。她父母出具了委托书，全程没露面，小姑娘孤零零的，连给她在外面租个房都不放心。”哈图叹口气：“最后我把她带回家，我老婆天天变着花样给她做饭，真是拿她当女儿养。”
“后来呢？”顾灼灼停下动作。
“理念不合啊，”哈图道：“也是年纪小吧，急功近利，不满意我推掉的资源，最后找了个金主，和钟声解约了。”
“那现在呢？”
“人混得挺好，”哈图无奈道：“有时候我也怀疑自己，是不是当初就该由着她，事实证明人眼光不差，找的人都挺有能量。现在她已经是个准一线小花了，演的一般但有戏演。哦。她改了个艺名叫蓝粒，你知道吧。”
“蓝粒！？”顾灼灼惊了，怎么可能不知道？
晨昏线娱乐的当红偶像小花，目前在电视剧《暗夜流星》剧组工作中，饰演女主角姜静蓉。在剧组安安静静，不作妖，不八卦，和他每天在镜头前或搂搂抱抱或怨恨纠缠的……蓝粒啊！
我不仅知道，还很熟呢！
“我的女主角。”顾灼灼尴尬：“我知道她。原来是她啊。”
哈图也惊了，又唏嘘缘分。
哈图没说，当年的事在公司闹得很难看。
他一个一线经纪人，被手底下的小艺人摆了一道，小艺人依偎在当时的总监身边，总监当着全公司的面在走廊把他骂得狗血淋头。
哈图一个顶天立地的大汉，让所有人看了一场“工作失职”的笑话，当时着实心灰意冷。
经纪人和艺人之间互相信任，是合作的根本。他并不是个理想主义者，干这一行的哪里会理想，但是那是他从人海里挑出来的小姑娘，此前有点期望也是人之常情。
之后哈图想休息一段时间，主动提出调岗，之后他老婆病了，身体不太好，哈图想多些时间照顾她。就一直没有再调回去。
顾灼灼：“嫂子现在怎么样了？”
哈图无奈：“不太好，也不太坏，一年大半时间住院。不过即便不是你，最近我也想做回经纪人了。没办法，看病花钱，经济压力大。”
“会好的，下次我去看看嫂子。”顾灼灼和他握手，笑眼弯弯说：“一起努力。”
“哎。”哈图突然觉得十分快活，大声应了。
在公司吃过晚饭，顾灼灼准备回家。
秋夜凉了，他出了大楼，风一吹，外套就有些单薄。
他本来想让小唐来接他，拿起手机又觉得打个车也不错。微信提示突然跳出来，他目光一扫，是橙子发来的，先点了进去。
橙子，江嘉庭的经纪人钦定粉丝团团长，之前因为一饭之谊和顾灼灼交换了微信号。
此时连发一排感叹号。
[你的大橙子]：顾大大！！！！！顾总！！！顾老师！！！！庭庭被公司雪藏了你知道吗！？？？
顾灼灼愣住了。
他昨天的确以钟声某项目负责人的身份和晨昏线的一位高层吃了顿饭，但他当时提出的条件仅仅是让他退出剧组而已。
江嘉庭刚刚来到晨昏线，还没站稳脚跟，不然就连这个要求也并不容易实现。中间的资源交换撇开不谈，晨昏线为什么要把新签的艺人雪藏？
里面有什么他不知道的事？
愣神间，一辆低调的幻影缓缓停在他面前，后车门打开，露出一只苍白的，骨节凸的手。
“上来。”温岳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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