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黑了, 顾灼灼披上羽绒服, 坐在角落里吃香蕉。
试镜厅里人来来回回,过了一会儿又安静下来, 有两个不认识的人上去表演了游元夕和骆将军下棋的片段。
严立宽严导也忍不住打了个哈欠, 大家都显得很疲惫。
“下一个,光耀影视,苗航。”
顾灼灼闻言把头抬起。
“我是最后一个吗”他问哈图。哈图点了点头。
苗航,一头板寸, 长相周正。他只穿了一件衬衫坐到棋盘前, 左右挪动一下,示意严导他要开始了。
“骆将军,”他温和微笑“好棋。”
不等对面的骆将军说什么, 他又轻缓却坚定地说“可惜, 解不了逐鹿之困。”
“游先生有何高见”严导接了一句。
“我哪里有高见。眼下局面, 我解不得,你也解不得, 换谁来都是如此除了一人。”说罢他轻轻咳了咳。
“哦”
苗航将手中棋子缓缓放下,抬眼, 顺着那一声“啪嗒”,眼睛一睁“唯有主君可解。”
“所谓取舍之道, 制衡之能,现今, 北固山险要”
后面又来回几句, 这一段结束了。苗航起身鞠了一躬, 严导说不错,接着让他到旁边的坐垫上演第二段。
之前几个试镜的演员都只挑了一段,严导便没让再演。现在苗航却演了第二段,可见严导对他是满意的。
“看见了吗觉得怎么样”顾灼灼问林西他们。
邱菱角想了想说“苗前辈的表演一下子就把人抓住了,原因,我认为是在气息和吐字上。”
顾灼灼鼓励地看看她,她继续道“他台词里每一个逻辑重音都是对的,就让人很容易听进去,而且他说话很清楚,咳嗽也很真实,让人意识到这是个身体不好的人”
彭英杰“害,就是演得像个病秧子,这个我大神肯定也能做到啊导演之所以觉得好,都靠前面那些人的衬托”
季羡嗤笑一声,看向坐垫那里,苗航已经开始了第二段表演。
他的经纪人在旁边念“少爷,周家三女今日便走了。”
苗航坐着没动,只是呼吸乱了。
他看向左前方,仿佛那里有扇窗户,眼睛便一眨不眨地盯着那里,逐渐干涩发红。
“咳咳”他忽然开始剧烈的咳嗽,咳到手指痉挛,紧接着把身侧的什么东西猛地推开,低吼道“出去”
“少爷”
“滚”
周围一片寂静,他缓了很久,紧闭的眼角滴下一滴泪水,喃喃道“阿玲”
苗航站起来鞠躬,周围工作人员都一起鼓掌。
顾灼灼看着他,抿了抿嘴,忽然听见彭英杰不满地骂声“靠,林西你跟着鼓什么掌啊”
林西一脸无措,顾灼灼说“别吵。”彭英杰憋屈收声,又瞪了林西几眼。
严导那边商量了一会儿,终于叫到最后一个名字“钟声文化,顾灼灼。”
顾灼灼站起来,把外套脱了,里面是一件版型宽松的毛衣。
他微笑着走过去,和苗航目光接触又移开,沐浴着众人或好奇或吃惊的目光走到矮桌前“严导好。”
四周一阵窃窃私语。
“钟声”“顾灼灼”“韩夜”
严导拍了拍桌子,示意大家安静,没有多说什么,让顾灼灼开始。
“骆将军,好棋。”他自信抬头,眼睛一弯,整个人像在发光,灼灼生辉。
登时,全场都发出了小小的抽气声。
严导没出声,光耀派来的副导演站在他身后,和编剧咬耳朵“这个也太漂亮了吧,往那儿一坐就像个男团里的c位,但是他语速是不是有点快”
编剧“他好像没有在演一个病人但是惊才绝艳的感觉有了,就是那种,很抓人的惊艳感。他比苗航更自信。”
“逐鹿之困,唯有一人可解。便是主君本人。骆将军你急也无用。”
顾灼灼执棋,向前伸长的手臂从宽敞的袖口里滑出来,裸露出的部分顿时让人心中一惊与令人目眩神迷的优越气质相反,他实际很是纤弱。
右手食指与中指夹棋,坚定摁在棋盘上。啪嗒一声,他笑了笑,收回手“骆将军,请。”
这一眼正对着摄像机看,拉近的镜头将他水润的眼睛拍得一清二楚。盯着监视器的姑娘们都在吸气,一副受不了了的样子。
念完剩下的台词,顾灼灼站起来鞠躬。
副导演急了,又跟编剧咬耳朵“怎么回事他怎么连咳都不咳一下游元夕是有病的,而且很严重光对着镜头抛媚眼哎呀呀怎么办,严导觉得不好怎么办”
编剧“”你是已经站在他的阵营想问题了吗
编剧被副导演晃得头疼,推了推他“你先看,人家聪明呢。”
“怎么说”副导演一愣,却见顾灼灼已经坐到坐垫上,开始下一段表演了。
邱菱角学着刚刚苗航经纪人的样子,主动走到场边,以丫鬟地口吻说“少爷,周家三女今日便走了。”
“什么”
顾灼灼脸色唰白,撑着坐垫就要起来,邱菱角连忙上前扶他“少爷当心,老爷吩咐了,您病还没好,不能下床”
“走了”顾灼灼恍惚,喉咙里像在发痒,急促地浅咳几声,完了又抓着邱菱角重复问“真的走了”
“少爷”
顾灼灼眼中水光一闪,大滴大滴的眼泪从眼眶里溢出来,顺着苍白的面颊往下淌。
“阿玲,阿玲”他喃喃念,呼吸受到的阻力越来越大,逐渐积在胸腔,发出让人心惊胆战的鸣音。
“少爷”
“咳咳咳”顾灼灼猛地咳嗽,推开邱菱角,一手撑着坐垫,一手难耐地紧紧攥着胸口的衣服,好像抓着什么似的。
过了十几秒,等顾灼灼擦干眼泪鞠完躬,一整个大厅才如梦初醒似的鼓起掌来。
“卧槽卧槽”副导猛地摇晃编剧“我觉得这个比较像游元夕真的像啊你不觉得吗”
编剧“别晃了我要吐了”
苗航站在场边,表情恍惚。钟声的四个小的和哈图他们难掩喜色,尤其是彭英杰,一边鼓掌还一边叫好,最后被嫌丢脸的另外三人捂住嘴拖到一旁。
严导笑眯眯地朝他招手,等顾灼灼走到近前,才问“为什么前一段不像别人一样,演出游元夕身体不好的特征”
众人都静了,等顾灼灼的回答。今天来试镜的所有人,每一个都咳了咳,因为在剧本上,这里就有“他咳嗽两声”的备注。
顾灼灼这样的表演水平,难不成是演忘了
“我咳了。”顾灼灼解释“摄像回放应该能看到,停顿很短。”
“哦为什么这么处理”严导问“要知道,游元夕这个人,身体拖累了他的宏图大业,这是他的核心设定。”
“正因为是核心。”顾灼灼道“越是优秀的人,越不愿意将自己的弱点展露人前。游元夕这样的人,只要身体状况还能撑住,怎么能允许自己以一个病人的形象出现在外人面前”
是了副导演灵光一闪,终于想通了为什么顾灼灼的游元夕,好像外鲜活
因为他真正站在一个病人的角度思考问题了
“卧槽”他一转头,编剧就警惕地后退两步“别过来”
严导哈哈大笑“很有意思,那后面那段,你又是怎么想的呢”
周家三女阿玲就是游元夕喜欢的姑娘,年少时在一场赏花会相遇,游元夕对她一见钟情。后面这段剧本写得很含糊,只有一句游元夕不住咳嗽,口唤阿玲,阿玲
因此这个片段,今天众人的试镜表现可谓五花八门。有之前坐在地上大哭出声的,也有隐忍不发版的。
苗航的表演就偏向隐忍,甚至还将游元夕表面的好脾气刮掉了一层,当时看他演完,众人觉得游元夕人物弧线出来了,还是很有意思的。
不过看了顾灼灼的处理方式,大家又被说服了,总觉得好像也很不错
“游元夕在感情上是很天真的,这个是人物小传里写的。”顾灼灼抿嘴笑了笑“我始终记得,他与阿玲相遇才十五岁,而阿玲离开时,他刚刚十八岁。”
副导演一副五雷轰顶的样子。
是的,是的游元夕智商再怎么高,平时看起来再有城府,也不过才十八岁少年人的感情是纯真的是更热烈的在打击之下怎么会隐忍不发,怎么会像中年人一样只是红了眼眶
他就应该难以置信,不能接受,就是会哭的
多讨喜啊,多心疼啊,副导演捧着胸口快要窒息了,简直恨不得把可爱的小元夕抱在怀里好好疼爱。
编剧“”
严导那张小鼻子小眼儿的脸上露出一抹喜色,招手把失魂落魄的苗航叫来,笑着问“小航,你也看到了,游元夕这个角色,还是别人更合适啊。”
苗航怒道“不要我不要演骆天翔”
严导啧一声“怎么不听劝呢,骆将军,多适合你,我去年一拿到剧本就觉得适合你。”
“我演过差不多的,真的不想再演一个了,”苗航那头板寸很是倔强,他知道今天是没比过顾灼灼,顶着经纪人的杀人视线,坚持道“我宁愿演一个乞丐严导,剧本里有个乞丐也很好我想演那个乞丐”
“乞丐也很难的。”顾灼灼看向他,慢慢露出一个狡黠的笑“我带来个小朋友,非常适合这个乞丐,苗前辈,你敢跟他试试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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