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章 第16章

    艾比有点不安,她觉得自己刚刚的举动可能惹恼汤姆了,因为他已经发呆了好一会儿了,一直没有说话。虽然她是很不满汤姆有时候对她的搪塞和敷衍,还有不屑的态度,就好像他永远高人一等,而她却什么都不懂一样,但这不意味着她想失去这个朋友……尤其是,今天他还特意带她去树林里烤田鼠吃,虽然他的语气一直都是颐指气使的,就连叫她跟着一起出来的时候也是,有点把她当成小弟一样呼来喝去的嫌疑……但不管怎么说,他愿意带她来这片树林,愿意跟她分享他抓来的田鼠,就已经是对她的关照了。

    那种感觉,就像是你一直养着的一只宠物,你觉得他是个阴狠狡猾的白眼狼,并且认为这辈子都不可能等到他亲近你、对你好的一天了……结果在某一天,他却突然凶巴巴的伸着爪子把你划拉到了他这边,并且开始学着对你好了……

    艾比觉得,这说明汤姆已经开始试着把她当朋友了。而她的不安也正是因此而来,她怕就在这种汤姆正在试着转变对她的态度的时候,她的讥讽却刺伤了他,把他又推回到原来的样子了……

    但她也不知道要怎么收场,只好僵硬的蹲着,冰冷的溪水浸湿了她的手,被风一吹,就是一阵麻麻的刺痛,也想不起来应该去擦一下。

    也不知道这么过去了多久,孤儿院的工作人员那边突然响起了一声响亮的哨声——他们准备回去了。

    艾比手足无措的站起来,结结巴巴的对汤姆说,“你该回去了……”说完,她就僵硬的站住了。她觉得自己把一切都搞砸了,这本该是很完美的一次外出游玩的,而不是应该落到现在这种难以收场的局面……这让她感到自责沮丧极了。

    “是该回去了。”汤姆慢吞吞的说,他站起来,看向艾比,然后注意到了她难看僵硬的神色……

    “你怎么这副表情?”他奇怪的问,微偏着头看向艾比,脸上没有一点要生气或是要讥讽人的征兆。

    艾比没预料到汤姆是这个反应,她下意识的问了出来,“你不生气吗?”

    “我为什么要生气?难道在你眼里,我的脾气很不好吗?”

    ——当然!

    艾比这样想着,却连忙摇了摇头,“我从没有这样想过。”

    “那就放轻松一点。”汤姆朝着艾比笑了起来,“你的样子就像是做了什么错事一样,只是开个玩笑而已,没什么大不了的。”

    ……艾比简直不敢相信这会是汤姆说出来的话,她的身体更僵硬了。

    “哦对了——”临走的时候,汤姆又仿佛想起了什么一样对艾比说到,“明天下午来找我。”

    他的语气还是带着点颐指气使,但艾比已经完全注意不到了,她现在正在怀疑自己的耳朵和眼睛是不是出了什么问题。汤姆的脾气不好——这一点几乎是毫无疑问的,他很傲慢,也很霸道,在艾比的认知中,他绝不是一个被奚落之后,还能笑出来的人……但事实是,他就是笑出来了!还完全不带一点讥讽……这简直都不像他了……

    —— ——

    而在后面的几天中,汤姆的表现也的确证明了艾比的猜想——他的确是在学着转变对她的态度——有些缓慢的、但是也非常明显的改善着。

    他开始要求艾比每天下午都去找他,却不再每次都接受艾比给他带去的食物了,有时候,他甚至会特意留下一半给艾比……而现在每天下午的自由活动时间,已经从艾比单方面的投喂汤姆变成了他们两个一起聊天。他甚至还开始试着在艾比面前压抑自己的脾气,尽量不要总是拿又轻蔑又傲慢的表情去看她……

    如果这些都不算什么的话,还有一点是艾比怎么都想不到的——汤姆居然学会安慰她了!

    那是某天下午,艾比跟汤姆聊天的时候提到了科尔夫人已经对她视而不见很久了,并且再也没有偷偷叫她过去,给她吃的东西了……

    她表现的很沮丧、很失望……然后叫她意想不到的事情来了——汤姆居然开始安慰她了,他说,“你没必要这么伤心,因为科尔夫人并没有你所认为的那么好。她是个酒鬼,总是在别人不知道的时候喝的醉醺醺的。她总是给我吃黑面包,圣诞节也不例外,可能就是偷扣下了本该用在我身上的钱,拿去给自己买酒喝了。”

    艾比知道这之中肯定有汤姆恶意夸张污蔑的成分,毕竟,如果科尔夫人真的是个酒鬼的话,是不可能管好一个孤儿院的,如果她也真的如同汤姆说的那么不公正,那么这所孤儿院里起码有一大半孩子都应该比现在更加面黄肌瘦,骨瘦如柴才对——但毫无疑问的,汤姆说这话的出发点的确是想要安慰她,说科尔夫人的坏话反而是其次的。

    当时艾比的表情十分惊愕,眼睛几乎瞪出眼眶,下巴都快要掉下来了……而汤姆也差点被她的这副样子惹得恼羞成怒,转身就走……于是艾比又只能反过来对着汤姆说了一大通好话……

    总之,汤姆真的变的不一样了,这令艾比感到欣慰,觉得自己过去的努力终有有了回报。

    但是,与此同时,汤姆也仿佛终于放心在艾比面前揭开自己的伪装了一样,开始越来越不掩饰他对于孤儿院里所有人的鄙夷。他在她面前讥讽每一个人——科尔夫人是偏心的醉鬼,玛莎是满脸雀斑的丑姑娘,比利是个没脑子的傻大个……还有那天跟着比利一起堵住他的两个孩子,艾米·本森和丹尼斯·比绍,一个是没脑子的傻大个二号,一个是只会哭和告状的胆小鬼……

    他的傲慢和自大就像是天生的一样,不需要任何人再就此方面对他进行任何后天教导,而他拥有着的那种特殊能力,则更是变成了他自命不凡的理由。“只要我想,我就能让他们任何一个人倒霉。”他就对艾比这样说过,丝毫不觉得自己用那种能力去作弄别人,甚至是伤害别人有什么不对的……

    艾比觉得汤姆的这种想法是很不好的,但她还没想好要怎么劝说他……并且,她总觉得,她跟汤姆总有一天要因为这件事,而发生冲突……

    而那一天,果然很快就来了……

    那是二月中旬的一个下午,又到了孤儿院的孩子们自由活动的时间,艾比依旧跟汤姆躲在一边的角落里聊天。正当他们谈论到下次孤儿院外出游玩时,要不要试着越过树林往更远处走一走的时候,一只皮球被不知哪个孩子踢了过来。然后,没等艾比反应过来,比利·斯塔布斯就跑了过来,他是来捡那只皮球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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