艾比的房间在二楼走廊靠左手边的尽头,工作人员把她领进去之后,匆匆交代了几句,就让她先在这里等着,自己转身出去了,留下艾比一个人又好奇又期待的打量着自己将来要住的房间——首先映入眼帘的便是光秃秃的墙壁和一张双层的铁架床,还有摆在铁架床对面的一张小书桌和椅子,最后是一扇立在墙角处的衣柜……它跟汤姆的房间一样狭小,却又空荡。并且,如果没猜错的话,这里住的应该是两个人。
但艾比简直不能更满意了,她小心翼翼的伸手拂过墙壁、铁架床,看着床上铺着的薄薄的毯子,和堆在床边的松软被子,怎么也压不下嘴角的笑意,这里就是她以后要生活的地方,有墙壁、有床……再也不会有怎么也挡不住的冷风,她也不会再裹衣席地而睡,一觉醒来总是被冬天冻得硬邦邦的地面硌的全身都疼……
她又来到了书桌面前,一盏小小的台灯还亮着,也不知道是谁忘了关掉,暖橘色的光晕在早晨的光线下显得小小淡淡的,不仔细看还真发现不了。艾比伸手关掉了,就像是做了一件什么很了不起很新奇的事情一样,眼睛又亮了几分——这盏台灯,以后也是她的啦!
视线继续下移,这次,艾比看到书桌一角还放着一本刚翻了一半的书,她伸手拿起来,发现侧面的书线已经有些磨损了,书皮也是,本来色彩漂亮鲜艳的封画已经褪了色,边边角角还有着细小的毛边,几个金色的字母写在书皮正中央——Peter Pan:The Boy Who Would’t Grow Up——嘿,她知道这个,这不是老胡迪给她讲过的小飞侠彼得·潘吗!
艾比笑了起来,突然觉得浑身暖洋洋的……而就在这个时候,房门被敲响了,工作人员领着一个棕色长头发的小女孩走了进来,她有一张很讨喜的圆脸,牙齿似乎稍微有些往外飘,显得嘴唇有点嘟嘟的,她的脸上生了一些淡褐色的小雀斑,肤色红中带一点因为营养不良的黄,显得皮肤不是很好,但那一双小鹿一般的黑色眼睛,水汪汪怯生生的,完全把她的这一点缺点给遮掩住了。她好像很怕人一样,一直用手揪着工作人员的衣角,躲在对方身后,不敢直视艾比。
——这就是她的舍友了!一个看起来有些胆小软和的女孩子,一个也同样看过彼得·潘的故事的女孩子……
艾比心里顿时生起了一股亲切感,她主动走了过去,热情的跟对方打招呼,“你好呀,我是今天才来的,我叫艾比……因为我也不知道自己姓什么,所以你直接叫我艾比就好啦!”
“我是珍妮·贝克,我知道你……”那个女孩子含含糊糊的说着,似乎更害怕了,身体也越发的往后缩,看样子,要不是有一个工作人员还能站在她面前替她挡着,她一定会扭头逃跑的。
工作人员似乎看不下去了,她伸手推了珍妮一把,将她推到艾比面前,说到,“之前跟珍妮一起住的孩子已经被领养了,以后,就换成你们一起住了。在未来的日子里,我希望你们能好好相处。”
“一定一定!”艾比连连点头,然后扬扬手里的书,冲着珍妮笑到,“这是你的书吧?真巧,我也知道彼得·潘的故事呢!”
珍妮的紧张情绪好像因为艾比不停释放的善意而稍微退却了一些,她抿紧了唇,虽然还是有些不敢看艾比,但最起码愿意说话了,“那是乔伊留下的书,不过她已经在走之前送给我了……如果你喜欢的话,我可以借给你看。”
艾比脸上的笑容突然有点僵硬,“谢谢你……”她支支吾吾的说,把书还给珍妮,似乎很不好意思一样,“但是我可能,额,看不太懂……”
——作为一个流浪儿,她是不太识字的,就算珍妮愿意借给她看,恐怕她也很难看懂那上面到底都写的什么……
艾比的这种窘迫模样,似乎再次叫珍妮心中的紧张少了许多,她的脸上露出一个羞怯的笑,伸手接过艾比递过来的书,身体也不再显得那么僵硬了。
小孩子们总是单纯却又敏锐的,他们就像是小动物一样,对危险有种天生的直觉,同时也总是很快就能分别出别人是不是真的充满善意……
珍妮逐渐发现,无论传言里那个把比利打的鼻血直淌,胳膊都差点脱臼的小流浪儿听起来再可怕、再凶狠,但其实她也只是个会害羞的、还不太认识字的小孩子罢了……而且传言里可没说过,她其实也会笑,而且还有一双漂亮清澈的蓝眼睛……
“这个是绘本,单词不多的,就算你……也能看懂。”于是珍妮捏着自己的衣角,主动解释到,别扭又扭捏的样子,让艾比更喜欢她了。
“那我就不客气啦……”艾比说完,又晕陶陶的笑了起来。
此时此刻的她,早已把自己跟汤姆才结束的谈话忘到了脑后。作为一个从来没有过朋友,自老胡迪死之后,又总是一个人,无比渴望着友谊和朋友的人,艾比又怎么可能真的完全不被孤儿院里的其他孩子吸引到呢?就像是一个渴狠了的人,当她见到水源的时候,第一个反应一定是凑过去痛饮,而不是远离……
——这一点,恐怕是艾比自己都没有想到的。而汤姆,不得不说他对人心理的把握更精准,而他的一些猜测和怀疑,以及他对艾比的一些质问和举动,虽然是不信任她的表现,有些伤人,但从某种角度上来说,的确不算多余。
“好了,还有什么话也留到以后再聊吧。”工作人员似乎对艾比和珍妮的友好相处也感到很欣慰一样,她看向艾比,语气柔和的说到,“现在,我要先领你去洗个澡……最好再帮你找一套新的罩衫……”
—— ——
坐在阅读室角落里的汤姆总觉得自己心里有些不安,因为早上起迟了,他跟艾比都错过了清晨的劳动和集体早餐。收拾好之后,他先去了小餐厅,那里会有留给他们的黑面包……然后,他一个人在那里等了很久,想要等到艾比过来之后,然后带着她一起活动的……
但一直等到工作人员过来找他,他也没有等到……然后就是现在的集体阅读学习时间,艾比也一样没有出现……在她被工作人员领去看自己的房间之后,已经过去了好几个小时,但她整个人就像是突然人间蒸发了一样,再也没有出现在他的面前,要不就是,有谁从中插手了,故意让艾比跟他没法见面……
汤姆不得不多想——在整个孤儿院里,喜欢他的工作人员一个也没有,至于其他的孩子,对他也是又惧怕又讨厌的,只要有机会,恐怕每个人都会很乐于看到艾比跟他决裂,他又重新回到自己一个人的处境……
——或许是科尔夫人正在跟她进行什么私下的谈话?可能她已经交到了新的朋友,正在跟别人相谈甚欢?甚至她已经从谁那里受到了告诫,准备跟他疏远了……
汤姆的脸色越来越难看了,他不由自主的捏紧了手中的识字卡片,越想越觉得自己可能已经被背叛了……一种难以控制的愤怒从他心中涌起,而随着这种愤怒,他也越发的难以控制自己的胡思乱想了……
【放轻松,汤姆……】缠在汤姆手腕上的纳吉尼轻轻的用尾巴尖扫着他的手腕,嘶嘶的说,【你的脉搏跳的好快,都影响到我了……】
——这种时候,你只就在意这个?
汤姆简直要气笑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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