时间总是过得飞快而又不肯停留的,等到艾比跟汤姆初遇时看见的那棵大树绿了又枯,枯了又绿,这么来来回回两次之后,也就到了1935年的五月——他们都八岁了。
关于艾比的出生日期,其实后来科尔夫人还特意过来问过她,因为按照孤儿院里的传统,每个孩子都可以在生日当天得到一个煮鸡蛋——鸡蛋呀,那可真是个难得的好东西……但可惜的是,艾比自己也不知道具体的日期。她只听老胡迪说过,当初他捡到她时,正是1927年的四月初,那时天气正在回暖,桥洞两边的树木刚抽了芽,她就被放在其中一棵树下面,身上裹着一个薄毯子,小脸冻的有些发红。他刚走过去时,她正在啃自己的手指玩,等到她看见他了,就哇的一声哭了,哭的那叫一个惊天动地……所以,他就舍不得把她扔那里不管了……所以,她的出生时间肯定是要比四月早一些的,可具体早多少,打了一辈子光棍的流浪汉老胡迪可看不出来。
最终,在征询了艾比的意见后,科尔夫人把她领鸡蛋的日子定在了1月1号——新的一年的开始。
艾比觉得用这个日期是再合适不过的,因为,如果没能遇见老胡迪的话,她的人生可能就永远结束在了1927年的四月里……是老胡迪看见了她、捡起了她,她才能继续活下去,是他给了她新生。
不过也有一个人对于这个时间很不满——汤姆。至于他不满的原因,艾比也知道,跟他的生日太近了嘛。他的生日是12月31号,跟她的1月1号比也就只早了一天而已,而偏偏……她的个子要比他稍微稍微高了那么一丢丢……其实这是很正常的,在他们这个年龄段,女孩子的个子就是要稍微高一些的,孤儿院里的同龄的孩子们里面,也大多都是女孩比男孩要高一点。而且,跟其他的男孩子们相比,汤姆的身高其实已经很不错了。
——但他还是不开心。
当然,就算不开心汤姆也不会表现出来,更不会说出来。他一向爱面子,又相当沉得住气,不管心里是怎么想的,面上是从来都看不出来的……
艾比一开始也没意识到他其实很介意身高的事,直到有次跟他一起走路时下意识的说了句,“哎呀我能看见你的头顶了,我好像比你高了诶”,第二天上午的集体阅读时间,也是汤姆教导她学习的时间,她就受了汤姆的好一番奚落和折磨……最后连午饭也被他抢走了……然后她想了想,就明白了——感情他是因为身高问题生气呢!
——可这能怪她吗?大家都是吃一样的东西,性别差异遗传特性决定了她就是长得要比他高一点,这是她管的了的吗!
艾比真是好委屈。
但是就算委屈她也不能去跟汤姆生闷气,不仅不能生闷气,她还得想办法照顾他的情绪,不要刺激到他……
后来艾比再跟他同行或者聊天的时候,就得注意着千万不要把视线往他头顶上飘,而且千万不能做出俯视之类的举动,一定要仰视、仰视!
——也是心累……
……
“明天又要集体外出游玩了,我们到时候做什么?”自由活动的时候,艾比蹲在地上,一边问汤姆,一边分心玩着几颗玻璃珠子——那是她从比利那里得到的,当然,不是他送给她的,而是她抢的。这两年里,她跟比利他们几个的关系一直在恶化,到了现在,简直到了几言不和就要打一架的地步……
走到这种地步,艾比也不想的,虽然她不是很喜欢比利,但因为过去的事也一直对他怀有一些愧疚,如果有可能,她倒是比较想跟他保持在一个双方都互相无视,从不往来的状态……奈何比利他不配合呀!
她现在总算是知道汤姆为什么那么烦比利了,这个人有时候真的是没有理智的,就跟个炮仗一样,汤姆多看他一眼都能给他点着了,冲过来就是好一通辱骂,什么‘小魔鬼’、‘下地狱’之类的,不要钱一样的从嘴巴里往外扔,而且还是连带着她一起骂……
而汤姆的性格就更别说了,他绝对不是一个被人惹了还能忍气吞声的人,于是每次比利都被他整的很惨……结果下次比利还是要冲上来……
——天哪,简直是不怕死的典范!
到后来次数多了,艾比就忍不下去了,她主动跟汤姆说,“你歇一歇吧,比利就交给我收拾就行了。”——其实这也算是为比利好了,在艾比看来,被她揍的鼻血长淌,总是要比被汤姆收拾的那么凄惨要好的多的。
不过比利是不会领情的,于是艾比跟比利之间的关系就越来越差、越来越差……等到两年过去了,连艾比自己也忘了她当初要求代替汤姆收拾比利的初衷是什么了。她只觉得揍比利揍的越来越顺手,而且揍完之后,也懒得再跟他说好话劝他了,她改要东西——好东西都给你抢走了,下次总该不来了吧?!
——但比利还是来……简直没完没了。
按理说他们闹成这样,科尔夫人和那些工作人员应该出面管管的,但她们没有……或者说,在这两年里,她们就从没管过汤姆和艾比,他们两个就像是被人遗忘了一样,虽然一日三餐和穿衣住宿还是会被照常提供,但无论他们做什么、说什么,都没有人会管,她们只当没看见没听见……艾比不知道这种处境算好算坏,不过汤姆倒是对此十分满意。他甚至还计划着带艾比偷偷溜到孤儿院外面去……
之前他还没有这个想法,因为外面的世道太乱了,而他跟艾比还太小,很容易招来不好的人。但在去年的时候,持续萧条了好几年的经济终于有了要回暖的迹象……最开始他们只能从旧报纸上看到一点迹象,到后来,就连他们的身边也能看出经济复苏的影响了……先是街道上的失业者和流浪者变少了,再然后,孤儿院又开始收到各种市民们的捐助,虽然只是一些旧衣物什么的,但这无疑说明大家的生活都开始慢慢变好了……就像是枯树抽新芽一样,虽然很慢,也不明显,但经济的确是在慢慢复苏着……于是,汤姆也就生起了溜出孤儿院,到外面看一看的想法。
而艾比,其实她也挺想出去看看的。虽然她一直向往安稳的生活,并不想冒险,但在孤儿院里连着呆了两年,除了外出游玩的时候就没出去过,她也的确觉得有些闷了。
不过当然了,就目前而言,他们该考虑的是明天外出游玩的事。
“明天我们会去海边。”汤姆没有回答艾比的问题,而是转而抛出了一句叫她听完后十分惊喜的话。
“真的?!”艾比激动的从地上爬了起来,几颗玻璃珠子叫她脚尖一踢,滴溜溜的滚到了汤姆的脚边。
“如果不出意外的话。”汤姆假笑了一下说,然后俯身把珠子捡起来,顺手就给装到了自己的口袋里——这也是这两年里他养成的一个坏习惯,无论艾比从比利那里拿到了什么东西,到最后总是都进了他的口袋,并且美而言之替她保管……
不过这次艾比没顾得上计较,她扑到汤姆面前,两眼亮晶晶的,“那我们去抓鱼吃吧!”她愉快的说,似乎已经想到了在海边烤鱼的场景了,笑的晕陶陶的。
“不急,在那之前,我要先带你去个地方……”汤姆笑着说,伸手抚了抚自己的左手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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