除了山神,还有谁有这般移山倒海的手段
虽然这些行李不是山,也不是海,可从山里凭空运到这里,对他们来说,就是和移山倒海的手段一样。
就连对神迹半信半疑的张云鹤,此时都惊疑不定。
他没跪,卢桢也没跪。
就连戚阳朔,都因他母亲死于铜津城,现在走出灵宝山,都向后跪下拜别。
两个唯二站在人群中的人,一下子就很显眼,显眼到张云鹤一眼就看到卢桢。
卢桢没有看他,她在看熊熊燃烧的山火。
山火已经将灵宝山上方的天空,都映成了橘红色。
山灰还在簌簌飘落。
车队所有人,都朝灵宝山方向跪地拜了三拜之后,才起身,高兴的去那堆东西当中扒拉自家物品。
“这是我家的箱子,东西都在”
“我家的凳子”
“哎哟,碗碟都还好好的,到了南方不用买了”
找到自家东西的人都十分高兴“山神显灵啊,老天爷还是怜悯我们小老百姓的啊”
山神显灵事件,让他们对未来充满了希望和信心。
在他们看来,山神显灵,就是老天爷没有忘了他们,不会将他们往绝路上逼。
干旱会过去的、瘟疫会过去的、灾荒也会过去的。
他们坚信不疑。
对未来的希望和喜悦,让他们暂时忘了山火、旱灾、瘟疫的恐惧,喊着卢桢“贞娘,咱们赶了一夜的路了,大家伙都累了,要不让大家休息一下吧”
连说话都是带着笑的。
卢父倒下后,不知不觉,卢桢就成了这只车队的领头人,不是张顺,不是王耕牛,也不是吴管家,而是卢桢。
他们不知不觉就来征询卢桢的看法。
卢桢回头看了眼已经彻底蔓延开的灵宝山大火,望着天空中缓缓飘落的山灰,摘下了头套,回头道“这几天大家伙也都累了,咱们昨日也取了水,煮点热乎的吃吧。”
卢桢此言一出,小伙子们都高兴极了“煮蛇羹吧,我这还有两条蛇”
小伙子敲了敲他家的稻篓,周围的小伙子们都笑了起来。
显然不止他一个人藏了蛇。
卢父禁止他们打蛇,他们馋的厉害,趁着在山上采栗子摘柿子的时候,草丛里有蛇,打了两条藏起来,就为了后面煮蛇羹的时候,能多分两块肉吃。
其他人和他想法一样。
冬季来临,这些蛇被迫逃亡迁移,可毕竟是冬季,还是非常寒冷的冬季,这些蛇都快被冻僵了,卧在草丛里面,非常好打。
卢桢点头“可以啊,谁会烧”
大家全部惊诧的看着卢桢。
卢桢莫名其妙“看着我做什么不会以为我会烧吧你们看我像会做蛇羹的人吗”
她连饭都很少做。
这一点她完全遗传了卢母,在做饭上,天赋很有限。
大家原本见卢父厨艺那么好,真的以为卢桢作为卢父的女儿,肯定也会做,现在听她这么一问,是啊,贞娘连蛇都怕,又怎么会做蛇羹
倒是也有人会做蛇羹,可是吃过卢父做的蛇羹汤,就不想浪费难得的蛇肉了。
“那那就先不烧了吧随便吃点,这大冬天的,这么冷,蛇肉一时半会儿坏不了,等卢叔醒了,问问卢叔该怎么烧。”有人建议道。
“问什么问不就煮蛇羹吗多大的事,交给我”张顺娘捋捋袖子走出来,“蛇呢蛇呢”
一把拉篓子,蛇在里面游动,吓得张顺娘连退一步“咋还是活的”
“死的不经放,大娘放心,没毒”
张顺娘咽了咽口水,“你们小心点把皮扒了”
还有两个小媳妇也表示她们可以来帮忙。
卢父做的时候,她们走在一旁看着,知道卢父是怎么处理的。
问题在于,卢父有油,她们没油。
“要啥油有肉不够还要有油”
作为一个烧菜只用筷子尖沾上一丁点猪油,就能煮一锅菜的人,卢父那种放油的方式,早叫张顺娘看不下去了。
在张顺娘看来,只有皇帝和达官贵人,才敢那样吃油。
她们小老百姓家,一罐猪油,一年吃到头,还能有剩。
其他人也这样认为,丝毫不觉得张顺娘的想法有什么不对,毕竟,张顺娘的想法,才是他们过日子的主流想法和日常做法。
“行,看前面,大概再走半个时辰,就能出灵宝山了,我们加把劲再走一会儿,等天亮了,我们原地休息,张顺娘带大喜家的和三福家的做蛇羹,其他人烧水。”卢桢看了看前方道。
这里已经在灵宝山尾部了,周围依然还是丰茂的树木,这里烧火,还是容易引起火灾。
烧水是一路都烧习惯了的,只是卢桢的话叫人不解。
“这泉水还用烧”
“对啊贞娘,这山上的泉水,也用得着煮开喝吗疫病病源总不会落到山泉里吧”
卢桢道“没有疫病病源,那水蛊你们可曾听过”
水蛊,这些人哪怕没有见过,也都听说过。
北方人对于南方地区最大的恐惧是什么就是水蛊。
卢桢道“水蛊,就是寄生在水里的蛊虫,细小到肉眼看不见,但你们能确定它们不存在吗”
很多人还是皱眉。
这样的说法,就连张顺都说服不了,因为张顺他们,就是经常在野外跑商时,喝生水,山泉就更不用说,那是上等的好水。
卢桢无奈道“我举个例子吧,蚂蟥你们都知道,蚂蟥生出来的卵混在水中,被喝到人的肚子里,蚂蟥孵化出来,在你肚子里吃你血肉,成为蛊虫。”
“蚂蟥就是蛊虫”
“蚂蟥居然是蛊虫”
卢桢话音一落,大家全都惊叫出声。
卢桢无力道“比喻比喻懂不懂自然界中生活在水里的生物何其多它们声的虫卵有的细小到你根本看不见,你以为水是赶紧的,很可能就把这些虫卵喝到肚子里,虫卵孵化过后成为虫子,水蛊就是如此,通过虫卵寄生到人和动物的体内,通过水中的食物、水草、水、粪便等途径传染,但只要把水煮开,把水里的水蛊杀死,再喝到肚子里就不会有问题,明白了吗不管山泉水里有没有水蛊,我们都要煮开了喝,万一呢”
卢桢其实也不知道蚂蟥会不会产卵,但对她来说,水里最恐怖的生物,就是蚂蟥,所以才拿了蚂蟥举例。
可在她这样解释过之后,所有人已经幻想出,自己把蚂蟥卵喝到肚子里,肚子里一肚子蚂蟥爬在他肠子里吸血的画面。
“贞娘说的对,不管有没有,先把水煮开了再说”
“对对对,煮水又不费什么事”
“不光现在煮,以后都要煮,尤其到了南方,我听说南方水蛊特别多”
“我滴娘呀,贞娘说水草、水里的食物、粪便也能传染啊那我到了南方,还能下地种田吗鱼还能吃吗”
“贞娘不是说了吗水烧开了就没事,你把鱼煮熟了不就没事了”
张顺也道“南方确实多水蛊,很多不知传染来源,这也是很多人对南方避如蛇蝎的原因,如果如贞娘所说,水蛊是通过水和食物、粪便来传染是很有可能的,我跟卢叔曾去过一地,当地人都是莫名就染上了水蛊,肚大如临盆孕妇。”
大家又代入了一下一肚子蚂蟥的情景,全都打了个寒颤,再不说喝生水的话了。
卢桢的话也被张云鹤听在了心里。
关于南方水蛊一事,知之者众,却一直无法找到根治方法。
如果是通过水、水里的食物、粪便方式传染,只要知道了传染途径,就好解决的多。
要知道,除了大户人家,下面的百姓还依然保持着喝生水的习惯,粪便之类,现代都有随地大小便的,何况古代,加上古代路面泥泞,混合了粪便之后,没有胶靴隔水的人,就很容易被传染上水蛊。
他现在还不知道,卢桢不过随意说的一番话,在今后给他带来多大的帮助。
此乃后话,暂且不表。
此时天色又亮了些,众人收拾好自家物品,又跪拜灵宝山山神后,一群人继续走。
这时候他们已经能看清前方的路,知道走出灵宝山山区,近在眼前。
不过半个时辰,众人就彻底走出灵宝山山区。
就像一直以来压在他们身上的一座随时可能掉下来的巨石被搬开了似的,在彻底走出灵宝山山区的时候,所有人都不自觉的放松了,转身望着灵宝山,情绪激动的,已经哭了出来。
实在是他们这段时间太累,压力太大了。
有人心神放松之下,直接躺在路边干草上,就睡着了。
张顺娘拍着手说“都睡吧,让他们睡,剩下的就交给我们这些老家伙吧,一路上也帮不上什么忙,就给你们做点吃的吧。”
三福家的和大喜家的都想来帮忙,也被张顺娘赶走“好孩子,都去歇会儿吧,几天几夜没合眼了。”
三福家的和大喜家的确实很困,闻言没有拒绝,都去自家骡车上,铺开被子,头沾上被子就睡熟了。
哪怕此时天已经放亮。
他们太困,太累了。
这些天赶路,除了那一个时辰,几乎都没休息过,昨夜又是一夜奔波,在没了名为山火的死神胁迫之后,所有人紧绷的神经都放松了。
卢桢叫戚阳朔和吴管家“戚阳朔,吴叔,你们也去睡会儿吧。”
吴管家很累,可卢桢不睡,他怎么好睡笑道“我没事,姑娘去睡会儿吧。”
卢母昨晚照顾了卢父一晚上,在车厢里是睡过的,打开车厢门道“你们都去睡,这里我有在”
卢桓也从牛车厢内下来。
见卢桓和卢母在,吴管家、小桃、戚阳朔、卢大嫂他们总算放心睡去。
卢桓和卢母可以隔着卢父睡一个车厢,卢大嫂和卢父却不可以。
卢大嫂和卢芙蓉、小桃睡在门板上,吴管家和戚阳朔铺开稻草,放到干草上,随便盖了被子一躺,就秒睡了。
一时间,呼噜声震天。
卢桢见有卢桓在,且白天,难民不多,也没什么危险,就回到牛车厢内,探了下卢父的额头,问卢母“爹怎么样了”
卢母照顾了卢父一夜,神情有些憔悴“昨晚上有些反复,刚刚给他喂了药。”
她用的水,是卢桢给她的保温杯里的温水,保温杯一直被她揣在被窝里。
她担忧地对卢桢道“你别担心了,你爹这里有我,你赶了一夜的路,赶紧睡会儿。”
她替卢桢盖被子。
小石头特别懂事的从被窝里爬起来“姑姑你睡这,我这里暖和”
卢桢摸摸小石头的头“谢谢小石头。”
小石头高兴的露出一口小米牙。
宝丫也拉了拉卢桢。
卢桢故作疑惑的问她“宝丫想说什么”
宝丫又拉了拉她,有些着急。
卢桢语气轻柔,却有些苦恼地说“我的小宝贝,你想让娘做什么,你得说呀,你不说出来阿娘怎么能知道呢”
宝丫看着卢桢,拍着自己那里的被子,见卢桢一直不解其意,焦急地用双手拍着被子,蹦出模糊的两个字“娘睡”
这是卢桢穿到古代三个月以来,第一次听到宝丫开口说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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