其实通过这三个月的相处,张云鹤已经看出卢家人的秉性,不管卢桢和卢父有什么秘密,总归不是害人的事。
张云鹤心事重重,卢桢却趁着他们上去挑水的时候,查看了一下老虎身上的木仓伤,将木仓伤里面的钢珠弹给收回来。
木仓伤和刀伤完全不同,很容易辨别出来,主要问题在于如何收取。
她将东西收到空间里,用的类似精神力的感觉,在收东西时,集中注意力,像是有一种无形的东西包裹住物体,东西便被收了进去,自然而然,心随意动。
她用同样的方法试了老虎身上的木仓口,居然真的将里面钢珠弹收入空间中。
收了钢珠弹,她才松了口气,坐在骡车上等待大家回来。
卢父回来的时候,父女俩对视了一眼,什么也没说,只对所有人道“天快黑了,大家抓紧时间回城,这里白日才跟两只老虎缠斗过,暂时应该不会有动物敢到这里来,晚了就说不准了。”
大家都赞同卢父的话,遇到别的不要紧,遇到狼群就玩完。
众人架好骡车,一甩缰绳“驾。”
五里镇的人大约早他们五十分钟左右挑水离开,他们都是当地农民,也知道天快黑了,都加快脚步赶路,卢父他们花了大约一个半小时左右就追上他们。
这些人见卢父他们追了上来,生怕被落下,更是加快脚步赶紧走,希望能够在天色黑尽之前能够赶回五里镇。
其中一人因老虎那一扑,肩膀脱臼,无法换肩,早已是强弩之末,额上满是汗珠,疼的脸都扭曲了。
他的同伴知道他受伤,却毫无办法,他们每个人都是带着水桶来的,有几个还肩上挑着一担,手上拎着一桶,不时的换肩膀换手提,根本无法替他分担。
眼看他肩膀疼的已经快受不住,人已经落后了大部队,卢父看的不忍,将骡车交给卢桢,走过去道“我替你挑一段路吧。”
倒不是不愿意帮他将水放到他骡车上,只是他两辆骡车,各放了一只老虎,每一只都两三百斤重,再加上澡桶和水桶都装满了水,两头骡子即使没到极限,再加重量必然会印象骡子的速度。
卢父身上也受了伤,卢桢看的实在不忍,想过去自己来。
“你自己好好驾车。”卢父说了卢桢一句,又对肩膀受伤的汉子道“我今天也受了不轻的伤,怕帮你挑不了太远,你自己趁着现在休息一会儿。”
卢父愿意帮他挑一会儿,这人已经是感激不尽。
这次出来能够保下一条命,就已经是捡来的,想到和他同行的一人直接命丧虎口,大汉也是心有戚戚。
想到回去家中爹娘婆娘孩子都能有水喝,不用再渴死,大汉眼眶都热了。
看着卢父挑了十分钟,卢桢实在看不下去,对卢柏喊道“卢柏,你来驾车”
她是有空间的,明明可以往空间里一放,偏偏因为空间不能暴露,而眼睁睁看着受伤的父亲受累,心里更是不好受。
她要去替换卢父。
吴管家哪里能让卢桢去替换卢父,赶紧过去道“我来挑吧,老爷去赶骡车。”
吴管家比卢父还要年轻一些,只是这个年代人普遍身高都不高,吴管家也才一米七多一点,这样的身材都已经算伟岸了。
看着卢家父女的行为,张云鹤越发觉得卢家父女性情纯善。
卢父自己受伤,却还愿意替这今天才认识的汉子挑水,卢桢一介女流,弱质芊芊,却愿意去用自己单薄的肩膀,去替父亲承担一担水的重量。
一担水,连成年汉子挑了都觉得吃力,更别说她一个柔弱女人。
若不是这父女俩都性情纯善,也不会在他可能生了疫病的时候,还愿给他和云朗食物、水、药。
他现在已经能确定,卢桢当时给他的葫芦里,是汤药了。
而在逃荒路上,药有多么珍贵,即使她不说,他也明白。
后来在铜津城外,她又因那些流民辱要侮辱戚阳朔母亲尸体,而去制止。
明明是和她毫无关系的人,而卢父在戚阳朔过来时,居然默认了他是他们车队的人,带他入关,后又雇了他当护卫。
纯善而有底线,这是张云鹤对卢家父女性情的定义。
之后戚阳朔和卢柏也替换了吴管家。
走了十多里路时,天就完全黑了下来,卢桢他们又得打着火把赶路,走了不到两里路,就见到前方不远处也燃着十几只火把,看到他们回来,卢母她们远远就打着火把迎了上来。
卢母一看到卢父,就赶紧迎了上来,检查他身上有没有哪里受伤。
卢父故意的嘶了一声“疼疼疼。”
吓得卢母担心不已,眼泪都掉下来了“哪里哪里受伤了快给我看看”
卢父笑道“没事,就是被石头磕了下背,逗你呢。”
气的卢母恨恨不已,“你可别给我硬撑着,要是哪里受伤,一定要跟我讲”
“真的是背磕一下,现在还疼呢,估计淤血了,回去给我推推。”
张云朗也直接朝张云鹤扑了过去“哥”
他紧张不已地看着他哥,像看归来的英雄。
对这里的所有人来说,他们就是英雄。
还有其他五里镇的跟他们一起去的人的亲属和着急的等待消息的五里镇百姓,还有里正、昨天向卢父讨水的老人,全都来了。
见他们到天黑还不回,所有人都担心不已,早早就来到这五里镇外的五里处等待。
里正看到他们回来欣慰道“可回来了,可算回来了,回来就好,回来就好”
“那虎可死了么”
见他们人人都挑着水回来,所有人都高兴不已。
“爹,有水了,快喝水,快喝一口”
“芸娘,你看我挑了这么多水回来,你和猪儿都有水喝了”
“阿娘,我们把老虎打死啦,以后都会有水喝了”
“受伤没有让我看看受伤没有”
一妇人在人群中左看右看,没有看到自家丈夫,焦急地问“看到我家宝山了吗我家宝山呢”
众人喜悦的神色这才一顿,望着妇人,神色露出些哀色。
和他们同行的一汉子道“宝山嫂子,宝山他”
在没见到自家丈夫的时候,妇人就已经有了不好的预感,可真见到自己丈夫尸体时,妇人还是如晴天霹雳一般,身体晃了一晃,不敢置信地走到尸体前,望着自家丈夫冰冷的尸体,想到今后他们孤儿寡母,如何生存,更是心头绝望,悲戚不已,扑在尸身上嚎啕大哭。
“你让我们娘几个今后怎么活啊”
所有人都沉默下来,冰冷的夜里,只余妇人凄凉的哭声,哀哀不绝。
来的人替换了之前挑水的人,到了五里镇,大家就各自散了,卢父他们也架着骡车去了里正家。
虎沟泉两只大虫已死的消息,迅速的传遍了整个五里镇,不少人听到这个消息,都高兴的哭了“死的好哇死的好哇我们五里镇的百姓今后再不用受这虎害了”
有亲属的人赶紧出了镇子奔走相告,想告诉他们下面村子里的亲属,约着明日一起去虎沟泉担水。
有实在渴的不行的人,就去已经有水的人家去借水喝,借也借不到一点,半碗水,全家人分,一人只能沾到一点,不过渴不死罢了。
但此时他们脸上全都充满了生的希望,因为他们知道,他们有水喝了。
镇子里很多老人孩子都从家里走出来,跟着卢父他们车队后面,围观那两只大老虎,一直跟到里正家里的院子里。
孩子们则好奇不已地看着老虎的尸身,小心地伸出手,在老虎的皮毛上摸了摸“真的是大虫”
“好大啊。”
“这么大,一定有很多肉”
卢桢车队的人看到都忍俊不禁地笑了起来道“这虎肉可不能吃,有毒的”
“你骗人老虎怎么会有毒”
“可没骗你,看到这箭没有,箭头都是抹了蛇毒的,不然我们怎么把这两只大虫杀了的”
孩子们都似信非信,老人们却全都信了的。
在这个年代,一只老虎就已经可以造成虎害,更别说两只,两只老虎在很多人看来,那就是无敌的存在,更别说打死了。
且昨日他们在刀刃上抹毒的事,也没避着里正,很多人都听说了此事。
想到这样大的两只老虎,居然不能吃,所有人都感到很可惜,很遗憾,甚至有饿的不行的人,明知道这老虎肉有毒,还是想吃。
可这老虎是卢父他们打的,卢父他们一共去了三十七人,占了主力。
里正问他们“不知这虎皮,你们打算如何处理”
卢父道“这虎皮被弄成这样,估计是卖不出什么价格了,就扒下来鞣制过,分给今天出了大力的几个人,做件虎皮袄子吧。”
今天出力最大的,张顺、王耕牛、刘二狗、戚阳朔等几人。
刘二狗和戚阳朔两人都是身无分文,身上的衣裳都是卢父的,现在天越来越冷,这才初冬就冷成这样,后面还有一千多里的路,卢父怕两人会受不住,这才有了这个说法。
这两张虎皮,缝在棉衣的里面当里衬,起码可以做好几件袄子了。
对于卢父这个决定,虽然其他人都眼馋这虎皮,但确实是他们出力最多。
若没有刘二狗冒着性命危险,去将雌虎引下来,他们也不会那么顺利的伏杀雌虎,若没有戚阳朔、王耕牛,后面的吊睛白额虎也不会那么顺利杀掉。
其实对于吊睛白额虎的死,很多人现在回想起来,都觉得玄幻,尤其是吊睛白额虎飞扑向卢父时,突然响起的几声仿佛竹子烧爆了的脆响,老虎就突然扑势一顿,从空中落到地上。
在联想到之前灵宝山山神事件,他们越发觉得,卢父像是有神明在护佑着,对卢父的分配,更是不敢有任何意见,反而更加敬畏和敬服。
尤其是卢父本身没有任何私心的情况下。
“既然如此,老朽恰好知道这鞣制皮毛法子,若你们信我,这两张虎皮,我就免费替你们鞣制了如何”
里正祖祖辈辈生在这虎泉沟下的五里镇,附近猎户很多,他们多多少少都会一些鞣制皮毛的法子。
卢父他们都没想到还有这意外之喜。
卢家是开布庄的,也会收些皮毛,对于如何鞣制皮毛,自然也知道的,但鞣制皮毛是需要材料的。
他们逃亡路上,带些锅碗瓢盆还能说得过去,可若连鞣制皮毛的材料都有,确实说不过去。
且卢父确实没有。
布庄倒塌,卢父他们只来得及收了布庄的布料,至于其它压在废墟里的东西,很多已经没有时间去细细挖掘了。
此时老里正这里居然有鞣制皮毛的工具和材料,众人自然大喜。
卢父赶紧叫卢桢“之前不是打了兔子嘛,快,快去把兔皮拿过来。”
那些兔皮全都被卢桢放到了空间里,此时还新鲜着呢。
卢桢将兔皮拿出来后,放在一个木盆里。
天黑,其他人也看不清卢桢盆里的兔皮都保存的如何,只当是天冷,兔皮没有腐烂是正常的,况且卢家开布庄的,兔皮上抹了防腐的东西他们也不奇怪,注意力全都在和家人吹牛他们今天是如何厉害的完成屠虎的壮举。
卢父接过木盆和里正一起去了屋子里面。
屋子里点了昏暗的油灯,里正结果卢父递过来的兔皮,意外的发现,这些兔皮宛如刚剥下来的一样新鲜。
卢父笑道“都是近两天刚打的,天冷,兔皮还都新鲜着呢,就是没材料鞣制。”
里正也没有怀疑。
外面全都在热火朝天的说着今天白日屠虎的事。
三癞子最会吹牛,把白日里屠虎的事,说的跟说书一样精彩,说到惊险处,其他人还跟着补充,所有人都被他们说的屠虎的事给吸引了过去,就连五里镇的孩子和老人,都听得不愿意走。
说到屠虎,大家就不得不提到今天忽然响起的爆竹声,不由问其他人“今天那爆竹声你们听见了吗”
众人一愣,纷纷点头“我听到了。”
“我也听到了。”
之前因为赶时间挑水、赶路,还没人去细想今天突然响起的爆竹声,现在回到安全的地方,大家再回想起今日杀虎时的情形,又都起了好奇心。
“爆竹是你们谁点的”大家都相互看着。
昨天卢父叫人去买爆竹的事,他们都是知道的,都以为是爆竹声,至于老虎扑势突然止住,和老虎身上的木仓伤,大家都当做是神明保佑卢父了,不然无法解释。
没有承认爆竹的事。
卢桢只好举手说“我点的,我担心我爹,就悄悄上去,看到我爹遇到危险,情急之下没别的法子,这才点燃了爆竹。”
众人恍然大悟“我就说么”
“那什么爆竹怎么那么厉害”
“估计是那大虫被爆竹声吓到了吧”
大家都七嘴八舌地说了起来,想到白日里的刺激,全都兴奋的不行,和车队里的其他人继续吹牛,不管是女人孩子还是老人,全都听得津津有味。
只有张云鹤知道,不是。
不是爆竹。
他捏着指尖的弹壳,转头看向停在院中的老虎。
众人在吹牛的时候,他走到老虎身边,去检查老虎身上的伤口。
过了片刻,里正从里面出来,说要给老虎扒皮的事,问他们谁愿意帮忙。
大家都愿意帮忙,让他们意外的是,书生张云鹤居然也走了过来道“我来吧。”
这可是血淋淋的老虎
里正知道张云鹤是举人,见他是个读书人,便客气地笑道“这样的粗活怎能让你一个读书人做,你这手可是写文章的手,叫他们来吧。”说着,点了另外几个汉子“就你们吧,我让你们怎么做就怎么做,可小心点,别把这虎皮给削坏了。”
他们在扒虎皮的时候,所有人都在围着看。
张云鹤也在围着看,且因为他举人身份,他站在最前面,看的最仔细,其他人还不好和他抢位置。
没有人疑惑张云鹤为什么要看扒虎皮,所有人都在看,人人都想站在最前面。
老虎哎,多稀奇啊
张云鹤看着里正和几个汉子,一点一点的将虎皮从老虎身上扒下来,那几处被钢珠弹打出的伤口,也都暴露在张云鹤眼前。
在所有人注意力都在扒下来的虎皮身上时,张云鹤掏出匕首,将老虎的木仓伤伤口处划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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