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为何不敢躲圣人都说小杖则受大杖则走,不陷父于不义”卢桢回头看刘二狗“你每次被你爹打不还手骂不还口,你那以为是孝吗那是陷你父亲于不义,是大大的不孝”
这个时代对于孝道极其严格,父母可以打死儿女,买卖儿女,儿女反告父母,就是不孝。
父母若告儿女不孝,被除族不说,还要受刑。
在古代,除族是多么严厉的惩罚。
众人还真没听过这样的圣人言,他们自小受到的教育都是要孝顺父母长辈。
刘老蔫急的跳脚道“我看你是胡说八道,你一个死了男人的寡妇还有脸活着,还满口圣人言,你懂什么圣人言”
“桢桢不懂你懂,我家桢桢看过的书比你吃过的饭还多”卢父老大不乐意的说。
卢父对刘二狗说“孝顺不是看着你爹犯错不管就叫孝,没有自己想法,没有自己判断,父母如此苛待你,还任由其打骂,你这是愚孝”
卢父实在是对刘二狗失望的很。
而他眼里的失望,一下子刺痛了刘二狗的心脏,瞬间惶恐害怕了起来。
他从小到大,唯一感受到的温暖,就是卢父给他的。
卢父说“你这个儿子不要,我要”
他多想这句话是真的啊。
卢父失望的眼神像一剂冰锥扎在刘二狗心中。
他望着刘老蔫,恨不能说出断绝关系的话,可他怕自己说出来之后,卢叔会觉得他是个无情无义之人,连自己的父亲都能狠下心不管,今后又怎会信他
他走到卢父身边,低着头,猛地跪下。
卢父又是生气,又是无奈“你跪我做什么男子汉大丈夫,跪天跪地,只要你自己仰不愧于天,俯不愧于地,对得起自己,不需要跪”
他本想说不需要跪任何人,但这句话显然不符合这个时代的价值观。
这个时代,你没有秀才功名,见官都要跪。
看他这样,卢父又有些无奈,将他扶了起来。
他才十八岁,过去没有受过任何教育,像跟杂草一般自己野蛮生长,很多价值观都不完全,心中只知道一点,谁对他好,他就对谁好。
原身给了他一口饭吃,他就能把命卖给原身。
他能怪他什么呢
要怪就怪刘老蔫夫妻,不是人,偏心能偏到咯吱窝去。
同样都是自己的种,他不明白,人怎么会偏心偏成这样。
他十分怀疑,二狗到底是不是刘老蔫的儿子。
他看看刘老蔫,再看看刘二狗。
刘老蔫身材瘦小,不到一米六,刘大柱和刘三宝个子也不高,最多也就一六五左右。
这是古代的普遍身高。
想卢父、戚阳朔、贺蕴章这样的身高,在古代,那就是身材伟岸健硕的大丈夫。
刘二狗身高一七二、一七三的样子,但是瘦,非常瘦,瘦的跟竹竿一样。
这样的身高在卢父眼里也是不合格的。
没办法,卢家全家人都高,就连卢桢,前世都有一米七多,刘二狗的身高在他眼里真不够看。
刘二狗面目普通,刘老蔫满脸皱褶,更是看不出什么来。
最终卢父摇了摇头“走吧。”
他连搭理都懒得搭理刘老蔫。
走出五六百米,卢父才劝了刘二狗一句“孝顺父母没错,那也看如何孝顺,你现在这不是孝顺,是愚蠢。”
疏不间亲,这句话他本不该说,可还是说了“这也是我最后一次和你说,如果你还是这样,今后我也不会再说。”
卢父道“你现在还未成家,只是你一个人给他们吸血,等你以后成了家,难道你一个人供他们吸血不够,你还要你的妻子你的儿女全都被他们吸血,和你一样被扒的连身御寒的衣裳都没有吗”
那样的场景如同一记重锤捶在刘二狗心头。
他想到自己未来会有妻子,会有儿女,那是他从未想过的事情,可只要一想到自己最重要的人,跟他一样,像被一条条水蛭缠住吸血的场景,他就疯魔了。
出了荆门,又是水路。
说是水路,实际上,湖面上的船都是靠人工凿冰前行,不然船被冻在河面上,完全无法行驶。
卢父他们便又开始了他们一边捕鱼,一边卖鱼的生活。
卢父车队的人捕鱼捕的兴高采烈,戚阳朔便坐在牛车上,看着冰面上捕鱼的人沉默。
“怎么不下去捕鱼”
捕鱼是个力气活,卢桢天不怕地不怕,却对冰窟窿腿软的很,一般情况下,都不会去冰上的,哪怕她明知道冰层很厚,不会有事。
“盘缠够了。”戚阳朔望了眼木盒。
他当日并身上内衫裹住他母亲尸骨,抱在怀中,胸口烫出一个丑陋的疤痕,因没有好好治疗,如今疤痕还在。
卢桢便不再说话,和他一样,坐在骡车上,抬头仰望着天空。
天空雾蒙蒙阴沉沉的,能见度很低,洗了的衣裳好些天都干不了,每日都冻的更铠甲一样。
“这天,怕是要下雨。”卢桢说。
戚阳朔却是一副见怪不怪的表情说“往年这个时候,早已经下雨,一下就是连月。”
“要是下雨就麻烦了。”此时他们不缺水了,下雨会让他们寸步难行。
南方的冬天已经足够冷了,冷的寒冰刺骨,就像万道钢针,齐刷刷的往人骨髓里扎。
他们本就不适应南方气候,若还下雨
有时候真的是怕什么来什么。
这话说了不过两日,天空就淅淅沥沥的下起了雨。
雨不大,很小,缠缠绵绵,淅淅沥沥,却让人心头烦闷。
下雨了就没办法捕鱼了,也没办法赶路。
众人只好歇在路上,躲在车厢里。
之前他们在南屏村,给骡车都打了车厢。
骡车车厢狭窄,人多的,一家人窝在车厢里,根本待不下去。
男人就戴着斗笠,穿着草鞋,继续赶路。
路面泥泞难行,雨水透过鞋底,将鞋面和裤脚全部打湿,零下二十多度,衣服也是湿的。
若冷就算了,还湿,湿冷的寒气透过脚底,冻的人腿都木了。
“这样不行啊。”卢桢焦虑望着车队的人“再这样下去,即使不得风寒,这腿也得废了。”
卢父这两天有些感冒,头痛、鼻塞都来了,他昏昏沉沉地说“前面就是江陵城了,到了江凌城,等雨停了再走吧。”
卢桢给卢父喂了感冒药,想要接替卢父赶车,卢父挥开她的手“我没事,你回车厢去,别回头把你也弄感冒了。”
卢家的牛车车厢前面是带了一截挡雨车棚的,饶是如此,戚阳朔的身上依然被小雨淋湿。
尤其是腿,穿的是卢父给他的土黄色棉裤,被雨打湿后,又沉又冷。
卢桢给他泡了杯板蓝根,还是没用,他还是感染了风寒。
不光是他,车队里小半的人都染上了风寒。
之前一路逃荒,大家神经都崩的太紧,连生病都不敢生,此时到了南方,不急着赶路了,又有捕鱼赚的几两银子,荷包得到了补充,他们心神也跟着放松下来,心神一放松,加上气候的不适应,雨天寒冷,人就一下子病倒了。
卢桢总算感受到了什么叫做寸步难行。
车队里赶车人生病,车子还得继续赶,不赶不行,因为下雨导致路边干柴干草全部打湿,完全没办法烧火,他们之前在路上抓了些治风寒的药,也没办法熬煮。
卢桢没办法,只能从车厢上稻草中间,抽出干的稻草,来煮风寒药,给每个人先灌了一碗,继续赶路。
妇人们不会赶车,男人们即使得了风寒,也得硬撑着赶车。
包括卢父。
卢父怕自己倒下去,卢桢就得赶车。
前两日还好,有稻草可以烧火,两日后,稻草也被浇的湿透。
“简直比唐僧西天取经还难。”
“九九八十一难。”
卢桢拿出自己空间寄存的稻草,为大家熬药,可是得风寒的人太多了,这点药根本不够。
卢桢无法,只能强打起精神,带大家去江陵城,找医馆治病。
就这样,很多人还不愿去呢,说熬一熬就好了。
“再熬下去命都没了”
“你们治不治随你们,医馆我肯定要去的,我爹还要治呢。”
车队里一时间抽泣不止。
他们恨自己为什么如此不争气,都这种境地了,还生病。
贫苦人家,生不起病。
江凌城距离荆门两百里,古时称郢都,乃旧时楚国国都。
难民们为何多逃往这个方向,此地除了有天下第一城的襄樊城外,还有繁荣富饶的江凌城。
数百万难民四散逃亡,逃往到此处的有几十万人,现在能够到达江凌的,已经是少之又少。
卢桢他们还有骡车,有骡车厢,那些无处躲雨的难民,卢桢简直无法想象。
她此时也管不了那么多了,她只担心他们车队的人能不能好。
一起逃难这么久,多少都有了感情。
哪怕车队里的人一再表示自己熬一熬就过去了,不用看病,可卢桢还是强制性的把他们带到医馆。
医馆的人非常多。
卢桢怕是流行性感冒,也不敢把宝丫和小石头往医馆带,只让卢大嫂他们将宝丫和小石头待在客栈当中。
本以为这场雨很快就能停止,没想到这一下,就是数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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