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母吩咐下去后,才意识到女儿跟在自己身边。
刚才她太愤怒了,忘记了女儿才十八岁,她还是个没见过……
沈母心里的话还未补充完整,她看到了女儿脸上的表情。
短暂的震惊过后,沈沐笙神色恢复如初。
正如沈母看到的那样——
恬静,微笑。
沈母:……
沈母僵硬地将视线从女儿脸上移开,望向不远处,尘土飞扬、众人齐心协力撞门的场面。
这间房子,年久失修,就连墙都是泥巴糊的。
别说他们这里有十八个壮汉,就是只有一个壮汉,也足以将门撞开。
“咣当——”
“哗啦啦啦——”
一声重响后,门倒了。
靠门的部分的墙体,也随之塌陷,飞沙走石,扬起一片尘土。
待尘土落定,沈母和沈沐笙在十八个壮汉的护送下,走进院内。
在这个落后破败的小村庄,四个轮的车,极其罕见,更别提是四个轮的车队。
闻讯赶来的村民,早把这里围得水泄不通。
他们议论纷纷,指指点点。
“这是老宋家的房子吧。”
“是呢,温丫头就关在里面。”
“不是说温丫头家都没人了吗?她老子不管他,她娘也不要她……”
“哪能真的不要啊,这不,人家找上门来了!你看看,都是小轿车,一看就不好惹,我看,老宋家要倒霉喽!”
“报应啊!”
“活该!丧天良的畜生!占了人奶奶的房子,拿了人家爸爸的钱,还欺负人家的孩子,臭不要脸!”
“你们小点声,别让老宋家的听到了……”
“怕他个蛋!”
……
村民们还想进院子里面看个究竟,可惜被沈母带来的人拦住了。
他们分为两拨,一拨人跟着沈母和沈沐笙进院子里面,另一波人则守在院外头,不让村民进去。
这些壮汉,哪怕穿着休闲装,块儿在那儿摆着呢,一看就是练家子,不好招惹地样子。
谁也不敢真的闯进去。
大家激动又好奇地垫脚围观。
兴奋地满脸潮红,忘乎所以。
-
沈母和沈沐笙进院后,发现院内的屋子,还上着一道锁。
这是一间乡下随处可见的破房子,仅有一间房,门用铁链子和大锁,栓得严丝合缝。
窗户也被木板和钉子钉死了。
这一次,不用沈母示意,男人们已经知道,该怎么做。
就在他们准备跺门的时候,门板那边,传来“砰砰砰”拍门的声音——
“有人吗,救救我?”
这声音极其年轻,还带着一点孩子的稚腔。
男人们很惊讶,他们看向沈母,“夫人?”
显然,他们没想到,这样的地方,居然关着一个年轻女孩。
“夫人,我们要报警吗?”
一人走到沈母面前,低声问道。
沈母一声冷笑,“报,怎么不报,咱们是正经人家,是来做好事儿的,怎么不能报警?”
沈母的声音并不大,但屋子里的隔音实在是太差了。
听到沈母的声音后,门板后面的女孩停止拍门。
片刻后,众人听到女孩哽咽的声音:
“妈妈,是妈妈吗,妈妈,是你吗?”
“妈妈,你来接我的吗?”
“妈妈,带我走吧,求求你了,妈妈,我好害怕,求求你,带我走吧——”
女孩的哭声,令人心碎。
但男人们却觉得头皮发麻,对于沈母的身份,他们一清二楚。
听到里面的女孩哭着喊“妈妈”,男人们的脑子里,不约而同浮现四个字——
豪门恩怨!
沈母表情复杂,这一刻,她突然不知如何开口。
在女孩哭着喊“妈妈”的时候,回答“我不是你妈妈”,似乎是件很残忍的事情。
就在沈母不知如何应对时,一直在沈母身边,充当背景板的沈沐笙,突然开口——
“离门远一点,我们要撞门了,不要伤到你。”
沈沐笙声线清冷干净。
就像一盆水,浇醒了在场所有人。
想什么呢?!
啥“豪门恩怨”啊?!
沈夫人的女儿就在这儿站着呢,里面那个要是沈夫人的孩子,沈夫人还能带人来这儿?
屋子里的女孩抽泣着,门后传出闷闷地一声,“嗯。”
须臾,里面传出女孩结结巴巴地声音:“我,我躲远了。”
她的声音依然可以听出一丝呜咽,但比先前令人难过的哭诉,已经好太多了。
男人们对视一眼,其中一个体型最壮的,跑到正距大门十米的位置,助跑,起脚。
“砰——”一声巨响。
门板轰然倒地。
尘土间,壮汉们站在左右两边,护着沈母和沈沐笙。
沈母回头对男人们说:“你们先在这里等着,无关紧要的人,看着处理就行了。”
说着,带着沐笙进屋。
-
这是一间昏暗狭小的的屋子。
因为太破了,四面透风,头顶的缝隙,隐约能看到屋外的天空。
整个屋子,散发着令人作呕的臭味和酸腐味。
连张桌椅都没有,只有一张不能移动地冷炕,沈沐笙地视线扫过窗台,那里有个小窗口,窗口的位置,摆着一只碗,碗上还残余着饭渣。
“沐笙,把这里拍下来,多拍几张,到了警察局,当证据留用。”
沈母声音温和,吐字清晰,但沈沐笙知道,母亲在努力克制着自己的愤怒。
这种愤怒,不仅仅针对囚禁女孩的那家人,还有对女孩的父亲,和嘉信集团的董事长,温怡的母亲。
“我知道,我录像了,刚才破门的时候,我就拿出手机录了。”沈沐笙依然是乖巧脸,“待会我把录像传给妈,您也备一份。”
“可以。”沈母点头,认可了女儿的做法。
温怡局促不安地站在角落里。
望着坍塌的木门和踩在木门上面,两个宛如女神般精致华美的女人。
她们的衣服干净,妆发考究,气质和容貌,比自己在电视上看到的明星,还要出众。
角落里的温怡,忍不住自惭形秽。
她嗫嚅着嘴唇,想说点什么,喉咙里像堵着一块东西,一句话也说不出。
她听到那个年轻的女孩,称呼身边年长一些的女人为“妈妈”。
温怡清楚地记得,奶奶说过,她是母亲唯一的孩子。
母亲就算再婚,也不可能有个与自己年龄相仿的女儿。
——她不是我的妈妈,她们是谁呢?
温怡脑子里乱糟糟的,拘谨又胆怯,不敢上前询问。
她知道,自己可能获救了。
但面对这陌生的母女俩,她却失去了期待的勇气。
温怡低头,不断抠着手指头,她想将手上的污渍,和指甲里的黑泥抠掉,她不想让对方认为自己是个很邋遢的女孩。
就在这时,她听到头顶传来一道声音,那么近,那么清晰,“要吃糖吗?”
温怡抬头,刚刚还站在门板上,拿着手机拍来拍去的年轻女孩,此时已经站在自己面前,她很高,很漂亮,干净的手心,放着三块包装精致的糖果,包装纸上金色花纹围绕着她不认识英文标签。
糖静静地躺在女孩白嫩干净的手掌心,她的指肚圆润,手指纤细修长,温怡看到对方干净的一尘不染的袖口,想到自己皲裂红肿的脏手和一年未洗的头发,自卑地想要钻进地缝里。
“我叫沈沐笙,你叫什么名字?”
年轻的女孩,没有放下手掌,她注视着温怡,眼神很亮,也很温暖。
温怡仰着头,痴痴地望着比自己高出半头的女孩,这一刻,她忘记了呼吸,她听到她用连自己都听不清楚的声音,对女孩说:
“温怡,我叫温怡。”
沈沐笙笑了,她看着瘦瘦小小,明明只比自己小半岁,看起来却比自己年幼,五岁不止的温怡。
“温怡,张张嘴。”沈沐笙微笑说道。
温怡像是被下蛊了一般,傻乎乎地张开了嘴巴。
下一秒,她的嘴巴里,被塞进了一块东西。
舌尖的味蕾瞬间被浓郁的奶香充斥包围。
这是一颗香甜的奶糖。
好吃到温怡瞬间红了眼眶。
“吃糖。”
望着可怜兮兮,宛如被遗弃的小奶猫一般的温怡,沈沐笙笑眯眯地说道。
-
沈母神色复杂地望着不远处发生的一幕,昏暗的房间,阳光穿过窗户的隙缝,透进点点微光,照在老友女儿和自家女儿的身上。
这画面,很曚昽,也很唯美。
就像印象派画家笔下的油画,光感与色彩定格为顷刻的永恒。
所以,她生的是一子一女……对吧?
为什么她的女儿,比儿子还要苏一点。
将脑子里乱七八糟地想法赶走后,沈母踩着“嘎吱嘎吱”地门板,走到瘦小的女孩面前。
“是温怡吗?”
沈母笑容很温暖,不知为何,温怡向后缩了缩,本能求助于身边的沈沐笙,沈沐笙有点受用,眉眼弯弯,像只小狐狸。
沈母若有似无地瞥了女儿一眼,沈沐笙又恢复了先前的恬静。
特!别!乖!顺!
沈母:信了你的邪!
沈母用眼神,稍稍地警告了一下的女儿,又恢复了平日的端庄秀丽,她温和地看向瘦巴巴的小姑娘,轻声细语地说道:
“是温怡吗?我姓丁,是你母亲的朋友,我丈夫姓沈,这是我的女儿,沈沐笙,她和你一般大,也是十八岁,我还有一个长你两岁的儿子,叫沈沐筝,你愿意跟我回家吗?”
听到沈母的话,温怡看向沈沐笙,目光忐忑而依赖。
瘦小的女孩在等待沐笙的回应,沐笙同意,她才会答应,沈沐笙不同意,她便会回绝。
沈沐笙笑了。
真是太有意思了,没想到自己来这一趟,居然抢走了原本属于母亲的光环。
温怡依赖的对象,从母亲变为自己。
在小姑娘不安的目光中,沈沐笙微笑颔首。
温怡眼睛亮了,她鼓起勇气,细声细气对沈母说:“我愿意。”
沈母也笑了。
她突然觉得,有一个如温怡这般,小小的、软软的女儿,也不错。
想到老友的提议,沈母心念一动,正准备开口的瞬间,一种毫无由来的直觉,制止了沈母即将说出的提议。
——还是回去和丈夫商量一下吧。
沈母如此地想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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