梵天掌门抬手解开禁制, 缓缓步入“子虚乌有”山中。
说实话他是不想来的,他还有成山的事务没有处理,但来不来显然不是他自己能决定的。面对老祖的传唤,他只有暂时丢下手头的一切事务赶到这里。
“老祖。”梵天掌门弯下腰向端坐在蒲团上的老者行礼。
“梵天,你来了。”虽然身体已是老态龙钟, 但清虚老祖的背挺得很直, 就像插在沙场上血洗万遍的断刃。
“这是您要的名册, 天骄百名一个不少都在其上。”梵天从袖中掏出一本暗色的册子递于对方。
这本册子上的记录已经比昨天粗略听写下来的内容详细了很多, 经过一晚上的赶工, 上面记载的已经不仅仅是简单的名次、位列、所在,后面还赘述了有关每个人宗门、出身、法纹天赋等零零种种的信息。
“很好。”清虚老祖的指腹轻翻着,“辛苦你了,整理地这般仔细费了不少时间吧。”
“谢老祖体恤。”梵天答。
这本册子并不没有想象之中那般难整理,虽说记载内容详密,搜集繁琐,但其实每年天骄百名的人选基本变动不大,流进的新鲜血液并不是很多, 真正变化的一般是名次。
说到底天骄榜终究是天才间的博弈,和绝大部分普普通通的年轻人并没什么关系。
“老祖,今年我们清虚宗可以说是收获颇丰。入天骄榜者共二十人,名列前五十者一十三人, 名列前五者两人。其中天骄榜首和第二皆是出自我清虚宗, 这实在是难得一见的喜事。”梵天掌门语气有些激动, 然而讲着讲着忽然变得欲言又止起来。
“怎么了”清虚老祖问。
“回老祖, 喜事是喜事,只不过这今年的天骄榜质疑声也不少。”梵天掌门说。
“哦,为何可是因为这榜首邵白”清虚老祖的眼神有些浑浊,“你们觉得他不配”
“也不全是。主要还是因为今年榜单少了个名字。”梵天掌门顿了顿,“老祖您刚出关可能不知,此人名叫百里冰封,出自凛冬冰原,已经连续夺下榜首三年了。”
“哦他是何资质”清虚老祖有些惊讶。
“他的资质可以说是三重下界顶级的资质了。”梵天掌门叹了口气,“五行自然冰行,天级。”
“变异法纹”清虚老祖皱了皱眉。
“是的,变异法纹强悍远超一般五行,但缺点也显而易见。可百里冰封的法纹不同,他的法纹非常稳定,不像我宗的楚天泽,他是罕见不会失控的类型。”梵天掌门解释道,“不罕见并不准确,应该说只此一例。”
“完美的变异灵根吗”清虚老祖喃喃念叨。
“可以这么说。百里冰封实力强劲且年龄未过,今年却不在天骄榜上,所以很多人心中难平。”梵天掌门说。
“意难平的大多是输不起的弱者,这些人的眼界都太过狭窄。”清虚老祖摆了摆手,声音沉了下来,“他们根本不懂天骄榜,也看不明白缥缈天阁。”
“可是这榜单确实存疑”
“先不提这名为邵白的少年,就说这百里冰封,你可知不管天资再完美有一种人都是不可能登榜的。”
梵天掌门愣了愣,不解其意。
“梵天愚笨,还请老祖点拨,不知是何种人”
“何种人”浑浊的眼睛缓缓闭上,一声长叹。
“自然是死人啊。”
老者的声音在空茫的子虚乌有山回荡,那绵长的回音犹如敲响的丧钟,一声一声震得梵天掌门后背隐隐生汗。
自天骄榜出世后已经过去三日了,世人忘性都大,刚出榜时的吵吵闹闹也似乎慢慢安静了下来。
不过卯时,邵白便已经掀开锦被坐直了起来,也近乎是他起来的瞬间,房外就传来了阵阵敲门声。
“起了吗”门外的男人声音清冷。
“兄长,我起了。”邵白答道,“我洗漱完便出来。”
“嗯,出来把早饭吃了。”
邵白从床上起来,有条不紊地开始穿衣、整理床榻,还有洗漱。因为不放心他,这两天邵和玉一直同他住在一屋。
而今天便是他与邵和玉前往缥缈天阁的日子。
此行邵白的东西很少,几乎用不着收拾,他只是将那块鹤一给他的云状令牌挂在腰间,再随手从墙上挑了一把古剑背于身后,便推门而出了。
浓郁香甜的豆浆味立刻便飘进了邵白的鼻子里。
“楚师兄,你也在这你是和我们同去吗”邵白看见坐在桌边的朱色身影,神色不由欣喜起来。
“废话。”楚天泽懒散说着,那缥缈天阁他本就是要去的。
他的手上正握着一个肉馅的包子慢慢咀嚼着,对于热情的少年态度淡淡。
“我还以为我们不是一道。真是太好了,可以和楚师兄一起去。”邵白很自然地坐在男人的左手侧。
“好什么好”淡红色的眸子扫了一眼少年的背后,语气有些不悦,“你他妈倒是有趣,上哪都要背着这些破铜烂铁,就这么喜欢,当个命根子似的。”
“嗯,喜欢。”邵白点点头,身后背着剑能让他心里踏实点。
最重要的是还能时刻提醒着他自己是谁。
“有什么好喜欢的,都泛黄了,丑得要死”男人有些恼了,不知何时,他的长臂已伸到少年的身后,接着便一把将那古剑夺了过来。
“楚师兄,那是我的剑”邵白愣了愣,一下子就慌了神,语气有些着急,“楚师兄,你还给我吧。”
然而男人已经将那古剑放在自己的右手边。
“以后不准带这把。”男人的声音有些凶。
“好,我不带了。”
“你房间里的那些以后也都不许带。”
男人的这个要求就有很是让人为难了,邵白抿了抿嘴,没有马上开口应下。
他不明白楚师兄为什么不让他随身带剑出行。
剑是他的一部分,离开了剑,他就像身体的皮肉被剥离开来一样。
不再完整。
按理来说,没有人能阻止一个剑修佩带自己的剑,这种行为和结束对方的性命有什么区别。
但阻止他的人是楚师兄。
在邵白眼里,那是失去性命也不能失去的人。
经过一段沉默,少年终于开口。
“嗯,我知道了,不带了。”邵白的头微微垂了下来,那双清澈的眸子也失去了光彩,他现在整个人都沉浸在取舍后的酸楚痛苦之中。
邵白说得认真,他的嘴里是不存在随口戏言的。
身为剑修,必是说到做到。
只要是长了眼睛的人都能看出少年脸上的难过,然而作为得偿所愿的人,楚天泽的心里却很不爽快。
不仅很不爽快,他心里还胀得慌。
“真他妈的,你爱怎么样就怎么样吧,就当老子没提过。”男人一下子站了起来,啪的一声将什么东西拍在桌上,接着便黑着脸自己出去了。
邵白被动静惊了一下,他抬起头,然而这次他并没有出言拦着对方离开。
而在他缓缓收回目光时,他突然被桌子上泛着点点银光的东西吸引了。
那是一把通体银色的剑。
邵白望着那剑有些愣神,随后小心翼翼地伸出手轻轻抚摸那凸起的剑脊,光是这流畅的触感已经能看出这剑绝非凡品。
这把剑怎么会在这里
这总不可能是从天上掉下来的。
“楚道友,走了”正巧邵和玉从门外走了进来,他手里拎着得是邵白在府里最爱吃的糖米糕,纸包打开里面还冒着腾腾的热气,一看就是新鲜出炉的,“见到镇上的小铺开门了,买了点。”
“嗯。”提到楚师兄,邵白心情有些低落,但他还是装作无事的样子接过邵和玉手中的米糕,微微笑了笑,“谢谢,兄长。”
“你和楚道友倒是兴趣相似,一大早就摆弄起这些铁器来。”邵和玉面无表情的收拾起来,他这个人素爱整洁,见不得糟乱。
“嗯”邵白啃着米糕有些不解。
“这是楚道友吧,落在这了,你等会儿给他送去吧。”邵和玉将放在桌上的银剑拿起,搁置到了一边。
邵白心里咯噔一下,倏地站了起来,“兄长,这剑是楚师兄的”
“应是的,今早上看着他提着进来的。”邵和玉望了望天色,“时间差不多了,再过会儿,缥缈天阁的人便会来接我们了。”
“嗯嗯。”邵白望着那银剑出神,他不知道自己是不是意会错了楚师兄的意思。
“你吃完后,我们便下山吧。”
“嗯,好。”
之后,仓促地吃完饭邵白便跟随着邵和玉的下山去了。邵和玉的法诀功底扎实六重以下的法诀基本都掐起来游刃有余,他一手掐缩地诀诀一手护着身旁的少年,很快两人就出现在了清虚宗的大门口。
邵白才站稳没想到直面入眼的确是那艘他熟悉的灵舟。
“玄机大师”邵白望了望,很快便在灵舟下的背阴处找到了那黑色的斗篷。
“大师便是缥缈天阁的使者”邵和玉上前一步行礼问道。
“嗯。”黑色斗篷下的声音仿佛还带着些许睡意。
“玄机大师,您不是清虚宗的供奉吗”邵和玉先行上了灵舟,邵白则停下脚步有些奇怪地问道。
“这矛盾吗供奉不过是他们出钱我出力的关系,这并不影响我为缥缈天阁办事。”黑色斗篷下的声音有些沉闷。
“同时办两份差吗”邵白点点头。
“自然,灵石可不会自己长脚进口袋,你应该知道机关术可是花费巨大的。”苏玄机直起身,他不会放过任何试探少年的机会。
“确实。”邵白十分同意,他想到那些金属、器具,还有那些魔晶都是价值不菲的。
苏玄机眼神暗了暗,很快他那只独眼便望见了邵白背着那把银色长剑。
“这剑果然还是到你手里了。”语气似有感慨。
“玄机大师知道这剑这是楚师兄的吗”邵白问。
苏玄机望了望少年,随后迈上长长的舷梯,“虽然那人不准我说,但我没并不需要听他的。告诉你也无妨,楚天泽和我做过一个交易,作为报酬,我为他铸了这把剑。这把剑花了我不少的功夫,因为是用无垢银做的,所以只能用最原始、最天然的铸剑方法。”
“什么交易”
“你可以自己问他。”
“可楚师兄要剑做什么”邵白呐呐地地说道。
苏玄机停下脚步,有些不解少年的问题,“不是送给你了吗整个清虚宗里只有你对这种古兵器感兴趣了吧。”
“给我的,这是楚师兄给我的”邵白抱着极其复杂的心情登上灵舟。
整个船舱里很暗,舷窗外的光都被拉下的竹帘挡住了,然而他还是一眼便看到了坐在角落里的金发男人,对方正闭着眼睛脑袋靠在椅子上,似乎是在补眠。
“兄长。”邵白收回目光,坐在了邵和玉的旁边。
“今日气得早,你也休息会儿吧,到缥缈天阁还要很长时间。”邵和玉轻声说道。
说完邵和玉也正坐着,开始闭目养神。
邵白坐在位置上怀里抱着那银色长剑,然而他根本没有养神的心思,他心里太乱了。
就像这轰轰作响飞上云霄的灵舟,根本无法安稳下来。
在邵白的身后的角落里,淡红色的眸子微微睁开,随后又不耐烦地闭了起来。
楚天泽心里也很是暴躁,没有源头的暴躁。
可能是因为小傻子那时流露的表情,也有可能是因为小傻子对那些剑的在意。
他不明白自己干什么管的这么宽,他自己也觉得自己的所作所为难用常理解释。
自己真的是闲得慌才去在意这些细枝末节的事
既然那傻子这么喜欢酸溜溜的送的东西,他干什么要强人所难,去做这个恶人。
这与他一点关系都没有。
而且他更不该可笑地去找苏玄机那混账铸什么牢子剑
这就根本不是他该考虑的事。
“楚师兄,你睡着了吗”有人在他耳边悄声唤着他,淡淡的呼吸声轻轻喷在他的耳边。
淡红色的眸子刷的一下就睁了开来,他刚转过脸想发火却发现少年的面庞离他实在太近了。
近得让他有些不自在。
怒火强压了下来,楚天泽将头往另一侧移了移。
没有搭理靠过来的少年。
“楚师兄,这把剑是给我的吗”少年是猫着腰偷偷溜到后排的,因为怕吵醒正在养神的邵和玉,他的声音非常小。
“谁他妈说是给你的了”楚天泽哑着声,伸手要将那剑拿过来,结果这次少年有了防备,剑花一转,便将剑藏在身后。
“玄机大师说的。”少年嘴角有些上扬。
“老子的剑,老子说得算,他说得算个屁。”淡红色的眸子眯了眯,凶巴巴地说道。
“楚师兄对我最好了,我知道肯定是给我的。”少年眸子里带着希些许兴奋,面上却是一副认真讲道理的样子。
“厚颜无耻。”楚天泽被少年这模样气得不行,伸出手指捏着对方的脸颊,低声骂道,“还要不要脸啊谁把你惯得”
“楚楚师兄惯得。”少年被男人捏着脸说起话来也变得含含糊糊的。
楚天泽的心被触动了一下,随后冷哼一声,松开了手。
可不是他惯得
不然哪容得下这小傻子在这无法无天。
“借你的,要还的。”男人终是让步,沉声说道。
“谢谢,楚师兄。”邵白也是学聪明了,立刻应下。每次楚师兄嘴上送借,其实一般都不会再和他要的。
之前的音容铃就没要回去。
“乐呵个什么劲。”楚天泽撇了眼,嘴里咕哝道。
邵白眼里原本带着笑意,心中却因为忽然想起一事,一下子暗了下来,他缓声问道“这剑楚师兄你和玄机大师的交易是什么”
“关你什么事。”楚天泽回答地很果决。
谁想少年竟然趁他不注意轻轻握住了他的手腕,声音有些沉,“不会是伤害自己的事吧。”
“有病吧”男人忽地有些恼怒,想将手腕抽出。
然而出乎意料的是少年握得很紧。
他刚要发作,少年却低声说道“在邵府的那次,我看见楚师兄有在放血,这和交易有关吗”
一边说着,少年的指腹一边轻抚着男人的手腕。
那里有一道还未平复的疤痕,不长,也算不上丑陋。
“没有关系给老子松开”男人低声喝道。
少年蹲在他的腿边,注视着他的手腕,犹如望着珍宝。
那种眼神让他心里发热。
“如果有关系,我会很难过的。”少年的额头轻轻靠在那到疤痕处,“我不想让楚师兄受伤。”
“那些剑也好,其他的也罢,一切都没有楚师兄重要。”
少年的话语让楚天泽全身微颤,他将头撇向一遍,不再开口,也不再动弹。
他想着这样的话这世上大概没有第二个人会再同他说了。
动听的话语麻痹了他的意识,此刻他像魔怔了一般默认了少年这过于亲密的动作。
不带任何情欲,倒是更像是动物间相互舔。舐彼此的伤痕,少年低下头将那道疤痕凑到了自己的唇边。
在昏暗的环境里,有些情愫在悄悄改变着。
忽然一阵急切的迫降,灵舟的底部在地面上滑行发出刺耳的声音,过了好一会而,直到彻底停下,那声音才彻底消失。
“这是到了吗”此时,邵白已经回到了自己的位置上。
“按理是没有这么快的。”邵和玉也睁开眼睛,有些疑惑。
而后排的男人难得沉默地没有发声。
就在这时船舱的门嘭的一下打了开来,长长的舷梯也落在了地上。
“苏玄机,在搞什么鬼”楚天泽终于缓过神来,皱了皱眉,从竹帘的缝隙望去,又恢复到平日傲慢的样子,“怎么他妈停在天隐了”
哒哒哒
就在这时,轻盈的脚步声伴随着清新的花香,一个身材娇小的少女抱着一盆小巧的盆栽进入了船舱。
她面无表情,逆光而来,船舱外的阳光就像她天然的金色裙摆,映得她分外动人。
她停在船舱门口,像女王一般扫视了一遍舱内,当目光落到邵白身上时停了一下,随后便莫名其妙沉默地离开了。
“这小丫头是什么毛病”楚天泽很是不爽对方的眼神。
“明艳殿下明艳殿下你去哪啊”后面是一个清朗的声音,带着细微的喘息声。
“真他妈的”楚天泽不满地抱怨道,他本对天隐皇室的人极其不喜,极其看不惯那些人做派。
在他眼里天隐皇室中的人无一例外都是脑子水进多了的。
“对不住,对不住。”一个长相俊朗的青年带着歉意走了进来,他有些尴尬地挠了挠头,脸一半露在阴影中,一半露在阳光下,笑得有些傻,“我是明艳的公主的侍卫,王策。刚刚多有冒犯。”
“无碍。”邵和玉坐在那吐露两字,态度冷淡,而邵白原本想行礼,却被邵和玉伸手中途拦住了。
至于角落里的男人,那一身戾气更是没有什么好脸色。
那俊朗的青年只能对着这不怎么友好的氛围微微讪笑。
“为何你家公主还不进来”苏玄机沉着一张脸走了下来,“她站在夹板上我没有办法让灵舟运作。”
“真是对不起。”那名叫王策的青年脸上皆是歉意,语气很是为难,“我劝了很久,但是明艳殿下她就是不听,那个能不能想点别的办法”
“别的办法可以,那这样吧,我让灵舟运作起来,然后你家殿下就会直接被灵舟上升的急流卷下船去,摔得尸骨无存。你觉得这个办法怎么样当然,我也不介意你直接跳下去给她陪葬。”
楚天泽听着嗤笑一声,苏玄机平日话不多,有时候会让人觉得太过沉默,但当他有时因为恼怒出言刻薄时,你会恨不得让他彻底变成一个哑巴。
那王策一看便不是牙口伶俐的,被苏玄机说得脸上一会儿白,一会儿红,站在那不知所措。
“劳请你再去和明艳公主说说,不要耽搁大家的时间。”邵和玉冷声说道。
邵白愣了愣,他知道邵和玉很少用这种语气说话,一般这种情况那必定就是生气了。
这让邵白更加疑惑,因为邵和玉并不是个容易生气的人。
“我我我我再去看看。”王策被众人说得不好意思,恨不得找个地缝窜进去,他也知道是自家公主不对,可他终究只是个侍从,左右不了主子的意思。
“皇室的臭毛病真不是一般的多。”楚天泽头微微昂起,“就他妈不能把他们赶下去吗”
苏玄机的独眼望了望那肆意惯了的男人,他不知道楚天泽有事怎么好意思说别人的。
他自己的臭毛病可是一点都不比别人少的。
邵白站在船舱门口,远望着在夹板上的身影,王策正在苦口婆心地劝说着,而少女只是抱着那小小的盆栽沐浴在阳光下。
没有动作,没有表情,也不开口,相较于活生生的人倒是更像没有生命的木头。
邵白的注意力倒是没放在明艳的身上,他看得是少女怀里抱着的那个小小的盆栽。
那个盆栽很精致,但里面的绿植只不过冒出了一点点新芽。
“你让它这么晒着太阳,它会枯的。等灵舟飞起来后,这里离太阳太近,阳光会更强,它会受不了的。”王策愣了下,不知道什么时候船舱里的少年已经来到了他们的身边。
邵白嘴里说得“它”自然是少女怀里的盆栽。
气氛陷入了沉寂。
王策刚想说点什么缓和这沉默的氛围,谁想少女竟然偏过头来,那毫无波澜的黑色瞳孔望向了邵白。
王策在一旁看得很不可思议,他护卫少女多年,他头一次见到少女对陌生人说得话会有反应。
“我没骗你,我有一个师姐,叫唐丝丝,她修炼的是木行法诀,我有时候会看她照顾一些花草。”邵白说道。
“”
“你这种的是什么”
“”
“小公子,这是银杏。”王策在一旁答道。
“银杏的话,以后它会长得很高很大,还是给它换个更宽松的地方吧。”邵白想了想说道,“虽说银杏长大后能活很久,但它年幼得时候还是很脆弱的。我觉得你最好不要让它在夹板上这般晒着。”
“回到船舱里吧。”说完邵白也没什么要说的了,挠了挠头便先行回到船舱里。
“你倒是挺爱多管闲事”前脚才进来,角落里的男人语气便有些不善。
邵白摸了摸鼻子。
“皇室的人心思复杂。”他回到位置坐了下来,谁想邵和玉也开口说道,“下次别去招惹他们”
“知道了。”邵白倒也听话,好好应下了。
“真他妈的烦人”楚天泽猛地站起身来,显然他的耐心已经到了极限了。
然而就在他怒不可解的时候,那明艳公主竟然就这么自己走进了船舱。
那王策也紧随其后。
舱门终于关了起来。
不知道是有意还是无意少女隔了个过道与邵白并排而坐。
“他妈的”楚天泽看在眼里,骂声几乎是脱口而出。
“小公子你还真是厉害,竟然能劝着公主回来。”那王策弯着腰对着邵白笑嘻嘻地低声说道。
“我没有劝,是她自己回来的。”邵白并没有居功,在他看来他最多就算提了个醒。
“那个不知小公子名讳”灵舟终于开始运作,待到入空平稳飞行后,王策扭过头问道。
他倒是没有什么别的意思,只是这灵舟内的气氛实在是诡异的很。
除了这小公子,似乎都不怎么待见他与明艳公主的样子。
然而下一刻他就发现自己问了个极其愚蠢的问题。
“家弟邵白,你有何事吗”不待邵白开口,坐在旁边的邵和玉就蹙眉说道。
那语气里的寒气简直能将人活活冻成冰。
听到邵白二字,那王策的脸一下就白了,他现在心里越想越是无比后悔。
这小公子竟然是和他家公主解了婚约的那位邵家小儿子。
可不该是那邵白吗
他怎么忘了能坐上这灵舟的都是何等人了
王策心中将自己骂了个遍,悻悻然地收回伸出的手,老老实实地坐到了明艳公主后面的一个座位。
整艘灵舟彻底被冰冷的氛围淹没了。
这样的氛围一直持续了整整两个时辰,当灵舟落地打开船舱的时候,王策压抑至极的心里才稍微松了一口气。
船舱里的人陆陆续续的走了下来。
“这里真是犹如仙境一般。”下了灵舟,王策望了望四周,不由出声感慨道,“我们这不会是在天上吧”
四处仙雾环绕,犹如琼楼玉宇,不似人间景色。
邵白也是头次来,但他倒是见怪不怪,与王策的反应不同,他心里还有些抵触缥缈天阁这种云雾渺渺的环境。
看起来有点像他上辈子待过的天山。
“恭候几位多时了。”一个鹤童的身影从云雾中显现了出来,他走向邵白等人,一双黑亮的眼珠子在众人的令牌上转了转。
之后指了指站在一旁的王策,“缥缈天阁,执令牌者可入。”
“那个我是明艳公主的护卫。”王策解释道,他还挺想进缥缈天阁里看看的。
“那也不行。缥缈天阁有缥缈天阁的规矩,其他几位请随我来。”语气不带一点商量,说完那鹤童便转身带路。
王策本还有些不死心,想悄悄跟随其后,谁料一道透明的灵气罩挡住了他的去路。
没有办法,他只有在外静心等候。
“我叫鹤十五。”那鹤童年纪还小,看上去还没有邵白大,但言辞举止俨然像个小大人,“缥缈天阁庄严神圣,还请诸位不要吵闹。我家主人已在殿中等候诸位多时了。”
走了一会儿,一行人便上了一座颇为曲折的白色石桥。
“这是九九明月桥,诸位还是不要往下看的好。”鹤十五提醒道。
“为什么呢”邵白问道。
“九九明月河中水,一照前生今世,二照因果循环,望上一眼,百年过矣。”鹤十五没有回答,嘴里倒是哼起了调子,其中透着些淡淡的凄凉。
“往者不可谏,来者犹可追。”邵和玉倒是听着似有了感慨。
这九九明月桥听着有些玄乎,鹤十五也没有再多说什么,很快他就带着众人离开了这里。
又往前了走上一段,一座仙气缭绕像是用玉石雕制而成的大殿便出现在众人的面前。
“主人,人都带到了。”鹤十五恭敬地说道。
“请他们进来吧。”和邵白想的不一样,传入他耳中的不是放榜时听到的那种苍老的声音。
而是一个雅致年轻的男音。
“诸位,请。”鹤十五沉声说道。
接着,雾气暗涌,伴着咯吱咯吱的声响,巍峨庄严的大门在邵白的面前缓缓打开。
哒哒哒
因为这宫殿内太过空旷,众人的脚步声不可避免的在殿内回响。邵白有些新奇地张望着,这宫殿也不知用什么材质砌成的,竟然能映出每个人的样貌,清澈明亮的犹如河水一般。
“恭候诸位多时了。”那儒雅温和的声音再次响起。
很快邵白便见到了那位传说中能听见天道声音的男人。
天机子。
那是一个很年轻的男人,他端坐在一座高高的祭坛上,一身素缟,趁的他整个人的白得惊人。
他看起来并不强壮,身材清瘦,若是放在外面就好像一阵风就能将他吹走了一样。
然而最让邵白心惊的是对方的双眸。
那是和他一样的银色。
甚至有一瞬,邵白在那银色的瞳孔里看到了他自己的影子。
“发什么呆呢”直到有人拍了下他的脑袋,邵白才猛得缓过神来。
“你不知道你那眸子邪门的很今日怎么没遮起来。”楚天泽似乎与天机子也是相熟,说起话来也毫不客气。
“记性不行了,忘了,忘了。”天机子笑了笑,也不生气,白玉般的手不知从哪摸出了一条绸带,便三两下将自己的银色眸子绑了起来,“你就是邵白吧,刚刚吓到你了。”
“没关系的。”倒是邵白觉得自己麻烦了对方,“其实不一定要将眼睛遮起来的,我不看就是了。”
“有什么,他本就是个看不清的。”楚天泽已经坐在了蒲团上,语气极其地无所谓。
这天机子居然是眼盲
邵白只觉得不可思议。
“哎,就是实话,你也说得太直白了些。”天机子轻叹了些,语气里带了些无奈,“诸位都坐吧。”
很快四个人都坐了下来。
“这般便来齐了。”
“凛冬冰原的人为什么每次都不用来老子还以为那百里冰封是个特例,弄了半天那个叫百里水月也可以”楚天泽语气很是不爽,“若是这样,下次也别喊老子来。”
天机子轻笑了一声,“凛冬冰原的人不来是有原因的,再说他们不来同样也是放弃了缥缈天阁给他们的奖赏。”
“怎么你也不想要吗”
楚天泽愣了愣,随后冷哼一声,不再开口。
楚天泽的这番反应倒是让邵白很是奇怪,要知道楚师兄行事最为傲气,他忽然有点想知道究竟是什么奖赏能让楚师兄这样的人都能为之让步。
显然坐在下面的这四人中除了楚天泽,皆是第一次来到这里,一时间那所谓的奖赏便变得神秘了起来。
邵和玉轻咳一声,他并没有忘记此行最为重要的事,正声道“阁主,关于今年的天骄榜在下有些不解,还请阁主解惑。”
“可是为了你弟弟”
“是。”邵和玉点点头承认了,天机子神机妙算,可窥探天道,这是众所周知的,他在对方面前没有设么好隐藏的。
“其实你弟弟得了榜首也是美事一桩。至于你弟弟位列榜首的原因”天机子顿了顿,头像是往邵白的方向偏了偏,“当然是实力如此了。”
少年的身体不可见地怔了一下。
“这种时候你能不能别开玩笑啊有意思吗”淡红色的眸子蕴着怒火,说话也是毫不客气。
“哎,这一年我也难得和旁人说次笑话。”天机子晃了晃头。
“还请阁主解惑。”邵和玉的脸色也有些不好看,他没想到贵为缥缈天阁的阁主也会有没正形的时候。
“好吧,好吧,”天机子也正色说道,“其实这事你问我也是为难,我也不过是听得命天道的安排。天道如此告诉我,我便是如此排得榜。”
“那天道为何”
“嘘”天机子的手指抵在了自己没有血色的唇边,“天意不要随便猜。”
一阵冰凉猛得在邵和玉的身上蔓延开来。
又近乎是眨眼的功夫,这瘆人的感觉又消失不见了。
若非是身上的冷汗,邵和玉甚至以为是自己的错觉。
“不要担心,无论天道按什么来排榜,都说明你弟弟是被天道眷顾着的,这可是很多人羡慕不已的 。”
“这都是什么乱七八糟的”楚天泽听着忍不住皱眉。
邵白将这些听进心里,面上却没有显现出异样。
他总觉得天机子似乎是在暗示着他什么。
“行了,我们先把正事办了吧。”坐在高台上的天机子轻轻拍手,很快便有四个和鹤十五长得差不多的鹤童捧着东西进来了。
“邵白,灵珠十斛,天机点十点。”
“楚天泽,灵珠五斛,天机点八点。”
“明艳,灵珠三斛,天机点七点。”
“邵和玉,灵珠一斛,天机点五点。”
“这是什么”邵白从面前的斛里捏起一枚玉珠,这玉珠看上去平平无奇,看起来倒是像极其普通的琉璃珠子。
“此物名为灵珠,这一斛里有二十颗,是九天上界独有的宝物。”
“那它有什么用呢”邵白将这玻璃珠在手心里把玩起来。
“用处啊”天级子顿了顿,似乎在思索,“若是直接使用,可以补充法力,相当于一颗宙级魔晶。”
“当然也可以换灵石,这个价格就不确定了。物以稀为贵,最少也能换到一百枚极品灵石吧。”
少年的身体怔了怔,接着他小心翼翼地将手里的灵珠放回到斛中,生怕一不小心弄碎了。
关于灵珠,邵和玉倒是听说过,甚至在一些拍卖场见到过,但是这天机点他却是闻所未闻。
“阁主,不知这天机点有何用法”那些鹤童端来的只有这些灵珠,却没有那什么天机点。
莫非是置换用的点数
“天机点是缥缈天阁独有的点数,你们可以用它来这里换很多的东西。可以是三重下界中你想要的任何资源,也可以是三重下界里你想知道的任何消息。”
“当然,也可是一个机会。”
“什么机会”邵和玉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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