半小时后，中原中也冷静地放下笔。
“放弃吧, 升学考。”
“……不然再挣扎一下？”
“那得先给你换个脑子。”
“和中原先生换吗？这我倒是不介意……”
“拒绝。我才不想变成白痴。”
“这话有点过分了哦。”克里斯汀面无表情地说, “只是偏科，怎么看都没到白痴的程度吧。”
“你管这个叫只·是·偏·科？”中原中也同样面无表情, 他屈指弹了下摆在桌上排列整齐的试卷，无师自通地学会了吐槽技能，“偏了个比萨斜塔吗？”
国文：100
外国语：100
地理：90
历史：30
数学：23
物理：11
……
中原中也看到这些卷子时就有一种不祥的预感，在尝试教导了一道题后, 看着少年茫然的眼神, 他果断选择了放弃。连二元一次方程都听不懂的家伙能考二十三分……蒙的吧。
克里斯汀不服反驳：“柳生说，我的脑子是用来装莎士比亚和博尔赫斯的。”所以理科公式一进脑子就会被抹消掉。
中原中也嘁了一声, 试卷卷成纸筒一下又一下地敲打克里斯汀的脑袋，“莎士比亚和博尔赫斯能帮你通过升学考？”
“……不能。”克里斯汀像被针戳破的气球, 顿时泄了劲。
看着青年不愉的脸色, 他又眨了眨眼, 乖巧道：“但中原中也一定可以。”
中原中也脸色一缓, 似笑非笑地睨他一眼, 这家伙倒是有见风使舵的眼色。
不过文化课确实没救了，中原中也口头应付着少年继续补习的请求，琢磨着给雄英捐个楼什么比较好，果然还是训练场吧, 听说那边训练场的损耗率不低。
打定主意后他心下一松, 给经常光顾的私人餐厅打电话订了二人份晚餐。
“晚餐？”陷入碎碎念状态的克里斯汀倏地住嘴, 疑惑道, “中原先生饿了？我去做饭，很快的。”
中原中也一把拉住他，将人按在沙发里，没好气地说：“行了，歇歇吧。一路跑过来还不嫌累？”
“可是中原先生喜欢我做的料理……”
“给我歇着。”中原中也不客气地命令道。
即使少年看起来与以往无二，甚至更活泼几分，但中原中也还是敏锐地发现了他浑身无意识紧绷的状态和眼里掩饰不住的疲惫沉重。
是在担心社团同伴吧。中原中也叹了口气，在克里斯汀不明所以的眼神下用力地揉乱了一头蜷曲金发。
找他帮忙会怎么样啊，真是个笨蛋小鬼，固执得不行。
手下发丝柔软蓬松又顺滑，手感极好，中原中也忍不住揉了又揉，直到少年眼神愈发迷茫后菜收回手，掩饰般得转移话题：“说起来，你头发的颜色是不是变浅了点？”原本是稍暗的金茶色，现在看起来却是纯正的灿金，像提纯过后的金子似的。
克里斯汀不由得摸了摸头发，不太确定地说：“灯光作用吧。”
中原中也本就是随口一问，所以也就没继续追问，随手打开了经久未用的电视机。
映入眼帘的是横滨电视台的晚间新闻。
“本市今日发生多起恶性杀人事件，行凶者个性不明，长相容貌如屏幕下方所示，谨请各位市民小心提防，若有相关线索请联系xxx……”
中原中也满脸写着不感兴趣，摁了遥控器换台。
屏幕一闪，国字脸主播大叔瞬时变成双颊通红的国中生少女，她站在樱花树下，双手颤巍巍地举着一封白色带爱心的信封，双眸闪烁，鼓起勇气：“请、请拓也君务必收下，如果可以的话……请和我交往！”
另一位主角，被称作拓也的男生脸红地接下信，不由自主地向女生走近了一步，适时吹来一阵微风，粉色花瓣纷纷扬扬地落下，映着少年少女们闪躲的双眸和羞红的脸颊，无端让人一阵脸红心跳。
啧，无聊的晚间档。中原中也瞥了一眼后正打算重新换台，突然像是想起了什么，偏过头认真打量金发少年。
虽然性格算不上温柔体贴，但得益于种族优势，这小鬼长着副好皮囊，年纪又合适，保不准有早恋的苗头。
克里斯汀：“……？”中原先生的眼神真奇怪。
对视几秒，中原中也刚升起的怀疑顿时烟消云散，他翻了个白眼接着换台。
——这小鬼看校园剧的神情跟看NHK纪录片别无二致，一看就是还没开窍的，完全没必要操心。
屏幕又是一闪，樱花树下的少年少女瞬时被围栏里的猪头代替。
“观众朋友们大家好，欢迎来到养猪致富番组……”
克里斯汀掐在中原中也换台前拽了拽他的衣角，认真道：“中原先生等等再换，我想看这个。”
屏幕里的猪圈还算是整洁干净，没有蚊虫飞蚁或是不明排泄物，专家的讲解也很幽默风趣，中原中也耐着性子陪克里斯汀看了起来。
——个鬼啊！！！
他为什么要知道猪的性成熟期和最佳配种时间这种奇怪的知识啊？！
克里斯汀还在奋笔疾书，边听着电视上专家的讲解边做笔记。
中原中也瞟了眼笔记本，写完知识点的少年正在继续补充专家推荐的养殖书籍……但是《母猪产后护理》是怎么乱入进来的啊？！
克里斯汀的那只胜太郎明明是公猪吧！！
中原中也木着脸，眼神呆滞。
……所以说他为什么会选择打开电视机啊。
变故就是在这时发生的。
在屈指敲击着扶手的空档，中原中也忽地听到一抹几近于无的水声。那声音短促而轻柔，时而涓涓流淌，时而蓦地顿住，像是在观察着什么。
不对劲！
丰富的战斗经验让中原中也几乎在瞬间就本能地反应过来，提起一无所觉仍在盯着电视的金发少年，下意识侧身闪躲。
与此同时，近处突然哗啦一声，伴随着如同鱼类跃出水面一般的声声响，地板里倏地伸出一只握着枪/支的惨白手臂。
眼看一击不成，那手臂飞快地收了回去，坚硬结实的红棕色木质地板仿佛水帘一般被他轻而易举地穿了进去，甚至在最后一截指尖收回时泛起道道水纹般的涟漪。
中原中也脸色铁青地操纵重力回击，毫无知觉地被他人潜入自家地盘，还差点让小鬼再一次在眼皮子底下受伤……简直是奇耻大辱！
隐匿于地下的敌人仿佛一条游鱼，将地板当作畅游的水洼，滑不溜手，没到一眨眼就转移了地方，不知会从何处骤然射/出的子弹由于过于他过快的移动速度，织成一片细密弹网，铺天盖地朝二人袭来。
抵御子弹对中原中也来说并非难事，关键是如何从不知道多少米的地下将敌人逮住。
子弹划破空气的尖啸不断响起，就连空气也带着硝烟与灼热的味道，中原中也愈发烦躁，就当他打算一不做二不休，直接压碎地面，凿开一个通往地底的大洞时，克里斯汀说话了。
“是阴影。”沉默地挂在青年身上的克里斯汀眯了眯眼，沉声道，“他只能在阴影的范围内活动。”
影子覆在红棕色的地板上，不仔细看根本分辨不清，克里斯汀不必花费精力闪躲或是攻击，一门心思找着突破口，于是找到了违和处。
四面八方激射而出的子弹在中原中也面前如同廉价塑料玩具，唯一的棘手之处便是对方毫无规律的出没踪迹，一经提醒赭发青年立刻反应过来。
“抱紧。”他低声嘱咐了一句，紧接着双腿微微弯曲蓄力，猛地一跃便带着少年倒立在天花板上。
二人的影子在纯白的天花板上落下阴影，这次没有深色地板的遮掩，中原中也逮起敌人来不费吹灰之力。
有点像打地鼠。克里斯汀心想。
将不长眼的敌人捆起来扔在一边，中原中也舒了口气，这才有功夫偏头看向那只一直紧紧黏在自己身上的八爪鱼。
不曾想一转头便撞入了一汪清潭。
那双原本银色的眸子在灯光下泛着浅浅的薄灰与碎金，配上他一贯的懵懂眼神，宛如一只迷路于林间的幼鹿。
克里斯汀眸色奇异，中原中也是知道的。但他从来不知道，在那双眼在灯光下会变得如此……绮丽。
中原中也看着那双眼里褪去茫然，逐渐染上惊奇、欢欣、灵动，更多的是某种他叫不出来名字的情绪。
他在看我。
他一直在看着我。
中原中也只感觉心跳突然漏了一拍，带来一阵莫名的慌乱，他清了清嗓子，仿佛这样就能把手足无措的情绪驱散干净：“克里斯汀……”
他正想说点什么换一换当下奇怪的气氛，却突然觉得身体一轻——
少年不知何时松了手，离开了他重力控制的范围，稳稳当当地落在地上，弯腰拾起他方才心慌意乱间忘记控制、不经意掉下去的黑色礼帽。
克里斯汀面色严肃地拍了拍帽子落地沾染上的灰尘，递给他，认真嘱咐：“中原先生一定要好好保管自己的本体。”
沉默。
一秒。
两秒。
三秒。
一室狼藉的中原宅内蓦地炸开一声怒吼：
“太宰治——！！！！”
……
游荡在横滨街道的某青鲭先生倏地打了个喷嚏，不在意地揉了揉鼻子后，他扬起漫不经心的笑意，语调欢快地接起电话。
“咦，是克里斯汀酱啊~”
“嗯嗯，对哦，没错！”
“是~解决了哦~”
“嗯嗯，一个请求就好啦，钱的话不用担心~”
“OK，拜拜——”
寥寥几句便挂断电话，太宰治哼着小曲，看起来心情极好。
“呼——解决了！”他自言自语，“接下来就轮到犒赏时间啦。”
四处张望后，太宰治眼神蓦地一亮，看准目标三两步冲上前又开始了新的约会请求：“这位美丽的小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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