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家熊小孩儿闯下极其危险的祸事时,一般家长会是什么反应?反正就岑肆见过的来说,无外乎就是两种。
一种是上来抱着孩子就哭,心疼加后怕,事后才想起来必须要教育教育,拉回家父母混合双打,另一种则是顺序颠倒过来,做的事儿都是一样。
徐旭东却并不在此列,作为一个单亲爸爸,他的情绪克制而内敛,却饱含着深深的爱。
今天是周日,他原本是答应儿子在家陪他的,结果院里来了电话,说有个病人突发急症,他只好急匆匆的开车赶过去。
这孩子平时也经常自己在家,本以为不会出什么事儿,谁想到他会赌气爬出窗户去?
手术室里接不到电话,等到他终于出来,这才知道发生了什么,开车回来的路上,放在方向盘的手一直都是颤抖着的。
好在,小孩儿完好无损的站在他的面前。
“徐朗!”快步走到儿子跟前,徐旭东严肃的喊了一声,还很礼貌的对牵着小孩儿的物业经理点头道谢。
“呜呜呜…”小孩儿这会儿却张着嘴哭了起来,也不知是心虚还是委屈,交替用两个手背擦泪。
静静等着小孩儿情绪稳定下来,徐旭东才把儿子拉到一旁,半蹲下观看他的小脸:“别哭,告诉爸爸,有没有什么地方疼?”
仔仔细细的开始确认孩子的身体状况。
这时候的他,情绪还是完全稳定的,状态跟平时检查病人身体时相同,表情严肃而认真。
“爸爸…”直到徐朗抽泣着微微挣了一下,他才发现,自己不知什么时候已经将小孩儿紧紧抱在了怀里,力气大到出奇。
“答应爸爸好吗?”深深吸了口气,他这才松开儿子,继而按住他小小肩膀:“无论什么时候,都不要做这种危险的事情。”
父子二人沉默的对视了一会儿,也不知是不是受了父亲的情绪感染,小徐朗的神情也严肃了起来,郑重的点点头:“对不起,爸爸,我以后不会了。”
结束对话之后,徐旭东抱着儿子站起来,这才看到一旁的岑肆,急忙说道:“谢谢你,岑老师,真的太感谢了,我…”
“没关系,这也是我的职责。”岑肆倒是不太在意,淡淡说道。
她给徐朗当家教已经整整一年了,说是做家教,其实工作内容不光是教孩子知识,还要琐碎的多。
除周六日外,她都要在下午去学校接徐朗,把小孩儿送回家后,给他弄些吃的,然后辅导作业,一直到徐医生九点多下班。
今天是周日,原本她不用过来的,但徐医生忽然打电话过来,说他需要赶去医院,问她能不能过来陪陪孩子,岑肆就答应了下来。
谁知道一到楼下就看到那样的场景?当时小孩儿是刚刚钻出窗外,消防来不及过来,情况实在是紧急,她才会想办法营救。
…
事情都处理完后,已经过去了两个小时。
岑肆先领着小孩儿回屋看了会儿动画片,安抚了安抚孩子的情绪,听见外面客厅有脚步声,这才牵着小孩儿出来。
有了之前的事情,她现在肯定不敢放他一个人呆着。
徐旭东也是如此,脱下外套搭在椅背上,牵着儿子的小手,把小孩儿安顿在沙发跟前的地毯上玩儿航模,这才招呼岑肆坐下。
“岑老师,我不知道该怎么说,但是我真的很感谢你,你救了我儿子一命,我愿意尽我所能满足你的愿望。”
岑肆当然能听出这话里的真诚,笑一笑摇头道:“只管像以前一样,叫我小岑就好,徐医生,刚刚我也说过,这是我的职责,我不能眼睁睁看着孩子出事。”
徐旭东低头沉思了一会儿,还是从身后的包里取了一个信封,放在桌上推了过来:“这是我刚刚去银行取的,不多,十万块钱,只是表达一点心意。”
又是十万这个数字。
不知怎么,岑肆就联想到了刚刚那讹人的老头儿,继而又想到那黑衣男人。
然后…脖领子莫名就感觉有点儿勒。
“徐医生,这个我不会收。”察觉到徐旭东看她,岑肆收回思绪,伸手将纸袋又推回去了。
徐旭东搓了搓手,表情有些愧疚:“我知道用钱来表达很不尊重人,但…”
岑肆这才笑了起来:“不是这样的,用钱表达很真诚,至少钱是人人都需要的东西,我也没生气,只是比起这个,我更愿意多交一个朋友。”
“好,你今年毕业是吧?有什么需要帮助的,尽管跟我说。”徐旭东点点头,没再强求。
作为一个社会打拼多年的人,他当然也知道,比起用钱一次性结清的方式,用人情来还是更加困难的。
而岑肆能够不假思索的拒绝钱财,这也是他没想到的,这个年轻的姑娘并不一般,且不说胆识一流,心性比一般年轻人也稳重的多。
这么想着,他再看岑肆的目光,自然又多了几分赞赏。
“小岑,你之前是学过登山吗?”想一想,徐旭东又张口问道。
之前的事情他都已经听物业经理讲过了,实在想不到这么个年轻的姑娘居然敢用绳索高空救人。
那速降绳也是他前几年在网上看到一篇报道后买的,目的是预防火灾这样的突发事故,岑肆来当家教后,他就随口跟她说了一句,没想到她却记住了。
“嗯,有一点经验。”岑肆点头,过一会儿忽然提议:“徐医生,如果你想让徐朗学一些特长的话,不妨试试攀岩,他应该很有这方面的天赋。
“是啊。”何止是天赋,简直熊到突破天际,徐旭东苦笑了一下,想起刚才看到的那些现场视频,第一次有种想揍小孩儿的冲动。
沙发跟前,徐朗正托着腮趴在地毯上,小胖手偷偷摸摸够他爸放在茶几上的手机。
这会儿忽然觉得后背有点儿发冷,默默把手收回去了。
“那我先回去了。”岑肆适时的起身告辞。
…
岑肆回到学校后,已经是晚上九点多了。
临近毕业,宿舍楼里很多人都在忙忙碌碌的打包行李,有很多男生混进来帮忙,四处嘈杂不休。
径直穿过这些人,她走到最尽头的那一间推门进去,里头的床位大多空了,只剩下上铺的一个叫黄芷的女生正躺着看书。
“岑肆,你什么时候走?”一见她进来,黄芷就一骨碌爬起来,下巴枕在护栏上问道。
“不知道,等找到房子。”岑肆放下包,直接拿毛巾去洗澡。
“我等到毕业典礼之后再走,反正宿舍费都交了,不住白不住。”黄芷嘟囔了一句,又懒洋洋躺了回去。
离正式毕业也还有一段时间,其实学校并不会强制赶人,只不过宿舍生活太过枯燥,人人都想早点搬出去。
十点熄灯,同时关闭宿舍大门,喧哗或者晚归的人都会被通报批评,这所师范类的大学管理十分严格,惹来不少抱怨。
四年下来,整个宿舍也只有黄芷和岑肆没有被批评过。
黄芷是典型的宅女,不上课的时候,几乎都不出宿舍,只躺在床上刷剧看小说,所以不怎么违禁。
岑肆却不一样,她是真的遵守规则,换句话来说,是极致的自律。
从不熬夜晚归,每天早睡早起,晨跑后准时去食堂吃饭,不缺课,也不迟到早退,生活习惯好到可怕。
除此之外,一天还要打好几分工,把自己安排得跟个陀螺似的,除了吃饭睡觉的时间,几乎从不停歇。
这人怕不是个机器人吧?黄芷有时候看多了科幻小说,还忍不住暗暗猜测过。
这会儿她躺在上铺,一边慢悠悠翻着手里的书,一边注意着下头的动静。
洗澡二十分钟,洗衣服十五分钟,敷面膜涂面霜用了十分钟,十点整岑肆正好爬上铺位,拉好被子平躺,宿舍自动熄灯。
就跟掐好时间似的,精准到令人惊叹。
“诶,姐妹,你平时到底怎么规划时间的,传授传授经验吧?”打开床头的充电小灯,黄芷忍不住转头问道。
回应她的是平稳的呼吸声,对面儿的上铺上,岑肆已然睡着,双手规规矩矩放在胸前,被角掖得整整齐齐,整个人平展展的睡着,睡颜平稳安静。
厉害,实在是厉害,人家连睡觉都不浪费时间,一躺即睡,效率十足。
黄芷再次感叹,又想起之前网上看过的一段话,大致意思是:‘什么样的人最‘可怕’?极致自律的人,想想啊,这些人连早睡早起这些事都能坚持下来,还有什么是干不出来的?’
虽说是玩笑,但黄芷却认为这话用在岑肆身上最合适不过。
这人实在实在太牛了。
…
早晨七点,岑肆准时起床。
虽说现在已经没有课了,但她还是保持着早起的习惯,其实也不用闹钟来叫,生物钟早就习惯了,到点儿自动就会醒。
起来的时候,对面的黄芷还在睡着,棉被眼看就要掉下床了,岑肆站在下头托了一下,把那半截被子又给她扔回上铺。
然后才轻手轻脚去洗漱,拿好包出了宿舍。
先去操场上跑了一圈,整个人就精神了很多,顺着小路去食堂喝了碗粥,配了三个包子慢慢吃完,岑肆看了眼时间,出校门去坐公车。
银行卡里的钱还剩一些,足够找一个房子安顿下来,她这些天除了去公司面试之外,就是四处奔波着看房子。
今天是周一,等到下午的时候,岑肆刚想着去学校接徐朗,小孩儿他爸却打过电话来。
“小岑,你今天不用去接孩子了,徐朗之前一直很好奇我工作的坏境,我叫同事把他接到医院来了,下班顺便带他吃饭,”
“好的。”岑肆答应一声,刚要挂电话。
“稍等一下,还有一件事想麻烦你。”徐旭东急忙说道:“我有一个朋友刚从国外回来,可能有一些不适应这里的气候,发烧了,他又不愿意来医院,我很担心他。”
“所以,你是想…”
“能不能请你过去看一眼,替他煮一些粥?”徐旭东语气有些抱歉:“我可以另加工资,因为实在不知道可以拜托谁,我认识的人基本都是医生,上班很忙。”
“是男士吗?”岑肆没有立刻拒绝,皱了皱眉又问。
“是的,是我很好的朋友。”怕她不信,徐旭东又补充道:“他就住在我家附近,徐朗出事的时候,我给他打过求助电话,你们应该见过。”
“我们见过?”岑肆重复一遍,不自觉挑了挑眉。
她的记忆力很不错,脑海里立刻就浮现出那个身材高大挺拔,松松的穿着黑色棉绸衬衣,帽檐遮半边脸的男人身影。
“你放心,他的人品我可以担保,绝对不会对你做出格的事情,他…”徐旭东那边还在说着。
“我知道。”冷不防,话语却被打断。
“你知道?”徐旭东有些发愣。
“嗯。”岑肆淡淡应了一声,抬手松了松领口,这人还真不能想,一想就勒脖子。
抱人的话,一般人会怎么做?多数都是搂腰或者抓肩膀,至少会有一些的肢体接触。
但那天拽她进窗户的时候,那男人却从始至终都没碰到她的身体,除了握了一下她的前臂之外,他都在有意的避免这样的接触。
绅士手吗?岑肆并不这样认为,她倒觉得这人是真心讨厌和别人有这样的身体接触,又或者说…只是不想和女人这样?
多半不是直的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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