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光熹微。
宿醉之后, 盛勤反而醒得很早, 就是浑身没力气, 在床上躺着发呆。
她身上还穿着昨天的贴身衣服, 裹着被子直接倒床就睡了。
一晚上过去,酒味混杂着烟味, 变成一种让人难以忍受的气味。盛勤有些嫌弃自己,攒足了力气第一件事就是先去洗澡。
下床时, 她腿软无力,差点跌倒, 太阳穴也突突直跳。
盛勤从包里找出手机, 一看才7点多,她倒了杯水,缓过神就去卫生间洗澡。
长这么大,这是她第一次宿醉。但没有吐、没有断片,盛勤苦笑了一下, 没想到自己的酒量还算能打。
温水静静地滑过皮肤,洗去一身浑浊,让人神清气爽。
她洗完澡,付盼盼正巧从自己的房间出来, 看见她主动打招呼“不多睡会儿”
“睡不着。”盛勤听她语气了然, 于是主动问, “昨晚上吵醒你了”
“没, 我刚好在直播。”付盼盼笑笑。
自从上次在ktv救了付盼盼一次之后, 她的态度有了明显变化。但盛勤不傻, 把她的身份猜了个七七八八,反倒并不热络。
虽说不知道人家到底是什么情况,但像盛勤这样出身书香门第的人,要说对夜场陪酒女这种职业没有一点偏见,那是不可能的。
之前她一直在剧组拍戏,平时打照面的机会不多,盛勤没来得及处理这件事,这会儿稍微空闲下来,她便开始盘算着要搬家换个室友。
付盼盼不知道她的心思,正打算来聊聊天。她主动坐到盛勤身边,“昨天晚上是谁送你回来朋友还是备胎”
“是我同学。”盛勤有些无语,“什么备胎不备胎的,好难听。”
付盼盼愣了下,看着她噗嗤一下乐出声“备胎有什么难听的啊,多正常的事。”
盛勤没说话,去餐桌边倒了杯水,缓缓喝下。
付盼盼笑眯眯的,一副跟她姐妹好的样子,“同学也不错啊。”
昨晚上高耀辉送她回来,付盼盼听见动静出来帮忙,两个打了个照面。
“昨晚上那么晚了,你们去哪儿呢”她好奇道,“我总觉得好像在哪儿见过他。”
盛勤放下水杯,只说是公司应酬,请同事帮忙。
付盼拖长声调,“你还挺厉害的。”不声不响,勾搭的都是优质男人。
她前半生坎坷,看人看事不免带着沧桑,半年前见盛勤气质单纯文静,一直以为她是那种刚刚毕业的小家碧玉,便没放在心上。这会儿仔细打量,才觉得这人不简单。
有几缕碎发从脸侧滑下,付盼盼抬手从脑后撩了撩,长指白皙纤细,穿梭在青丝之间。
盛勤看在眼里,心里暗叹这风情袅袅,是真美人。
她打量人家,人家也打量她。
付盼盼从头到脚仔细审视盛勤,见她不施粉黛,素颜与妆后差别不大,五官精致小巧,看上去清纯,顾盼之间又带着灵动妩媚。
又纯又欲,自然招男人喜欢。
她叹了一声,说“不过嘛,昨天这个可比不上上次那个男人。”
盛勤一愣,反问“上次上次哪个男人”
“会所休息室。”她眉眼暧昧,“是你老板还是客户”
上次付盼盼走后发现耳环掉了,又临时回来找,正好碰见沐萧二人离去。
盛勤没看懂她的眼色,“不知道你说的谁。”
“就是那个穿浅色衬衫的,一看就是公子哥儿的。”
盛勤恍然,对这定位却犯了迷糊“谈不上吧,应该是我们老板的朋友。”
“难得啊,”付盼盼抿嘴一笑,“小姐姐,好好把握。”
“把握什么”
付盼盼凝视着她,意会深长“你是真不知还是假不知”
她见盛勤眉心微皱,神情却带着几分疑惑,索性挑明。
“跟你提个醒儿,那人看你的眼神可不普通。”
盛勤一怔,下意识的撇清“不会的。”
付盼盼笑笑,是风月厂里摸爬滚打之后的了然与傲然“我看人从来不会有错。”
周一一上班,许经理就开始催进度。可这大工程哪有这么快盛勤又平白无故挨了一顿骂。
经过一个周末,丁洋吸d的新闻热度降了下来。但他没有宣判,随时可能引发新的热点。
旭飞仍是按照进度组织剧本修改会,盛勤和小羽两个责编各负责一块儿内容,半个公司的人全都忙到晚上七点还没来得及吃晚饭。
赵静芸打电话来关心她,盛勤一听就不耐烦,“哎呀妈,我这儿正加班呢,你别跟我说这些有的没的好不好。”
一听她又在加班,赵静芸说这都几点了,怎么还不下班,她脾气上来了,数落起盛勤冲动辞职。
盛勤听得更是头大,语气更冲“好了不说了,你能不能别提这个事情了不说了我挂了。”
赵静芸也不高兴了,觉得女儿就是不听话才会吃亏受伤,二话不说直接掐断了电话。
听着手机里的嘟嘟声,盛勤烦躁地手机扣在桌面上。
小羽在旁边看见她这样,抱着电脑小心翼翼地靠近“没事儿吧”
盛勤摇摇头,不想迁怒其他人,问小羽有什么事,小羽却说编剧老师临时有事先走了。
“走了”盛勤一怔,“写了多少了”
小羽把电脑放在她面前,滑动光标,给她看已经修改的部分。
屏幕上的字密密麻麻的,像是一颗颗小芝麻。
盛勤脑子还是昏沉的,根本看不进去,她去卫生间洗了把脸,回来对着文档从头开始详读。
这编剧助理是个男生,之前做抢手写过两部网剧,这两天来开会话也不多,看上去老老实实的。他以前写的主要是悬疑推理剧,并不擅长这种现实主义的题材,好几处的修改都有前后矛盾之处。
盛勤起初还觉得是人家直接没有接触过项目,对剧本不够熟悉,越看越觉得是态度问题。
她看得头昏脑胀,将不合理之处一一标注,终于可以下班离开。
回到家里,她饭也不想吃,直接洗澡上床,躺了一会儿,人轻松了些,又反思起刚才脾气不好。
自从上次回家之后,盛勤才觉得父母好像有些老了。
她看了看时间,猜赵静芸还没睡,于是主动打了个电话回家。
那边很快接通,电话里赵静芸语气平常,只问是不是安全到家了,仿佛刚才并没有闹不愉快。
盛勤更觉得愧疚,都一把年纪还要跟父母耍脾气。
“我都忙完了,已经到家准备睡觉了,您放心吧。”她催着赵静芸去睡觉,问盛景文是不是也还没睡。
“没呢,你爸是越活越年轻了,天天在家熬夜上网。”赵静芸说,“盛勤,你这个工作问题是不是该再考虑一下天天加班,生活里全是工作了。”
“知道,等这阵子忙完我就休个假回来。”
“你一个人在北京,妈妈始终不放心,要是能回来还是早点回来。”赵静芸动之以情。
盛勤说好,心里的愧疚更甚。
赵静芸沉默片刻,忽然想起来“对了,上次我不是碰到了张老师吗,昨天我又碰到他了,张老师还问起你呢。”她语气十分自然,“人家张老师的侄儿现在也在北京,做金融的呢,张老师说让你们认识一下,有什么事情也好相互有个照应。”
盛勤“”
“哦,这可不是相亲,”赵静芸淡淡道,“人家条件挺好的,我觉得咱们就不要去高攀了。”
盛勤“”怎么还用上了激将法呢。
她叹了口气,觉得她们家赵老师真是越来越会说话了,这会儿也不想再惹她生气,只好答应下来,同意跟人家加了个微信。
赵静芸这才喜不自禁,“盛勤啊,这件事情呢,你自己要重视要放在心上,多一个朋友多条路,你就当去交朋友就行了,我听说”
盛勤被迫听了8分钟的男方个人资料介绍,说是高中就去美国的海龟,人长得精神,工作也收入丰厚。
她哄着赵静芸高兴,挂了电话就通过了男方的好友申请。那人自我介绍叫何亚,主动给她发自己的照片,说是已经看过她的了,自己不发不太公平。
何亚很积极热情,直接约她明天下班吃饭。
盛勤想择日不如撞日,反正都是要去一遭的,长痛不如短痛。
她答应下来,跟人定好时间便结束话题。
躺上床,她却怎么也无法入睡,不知道自己怎么就变成了需要各路亲戚朋友操心终身大事的人,也不知道自己为什么要去这种奇怪的场合。
她想起冯子博,在他们冷战期间就积极地认识新对象,然后顺利地交往到结婚。
盛勤叹了口气,抱住被子有些委屈。眼眶瞬间发热刺痛,她赶紧转移注意力,不想再为过去掉眼泪。
盛勤说服自己。
人总要向前看的。
只要她没有不婚的打算,那么总要去相亲的吧就算没有今天的何亚,也会有明天的李亚。
吃饭是在国贸北区的一家西餐厅,餐桌旁的落地玻璃窗外,刚好对着网红地标央视大楼。
盛勤到的时候,男方还没来,说是临时加班。
她不知道人家这是托词还是真有其事,便主动提议要么改时间再约。那边直接打了个电话过来,语气非常诚恳,解释确实临时加班,希望她稍等片刻。
盛勤想着来都来了,也不着急走,她报上名字,服务员将她带去定好的景观位。
窗外夕阳正好,对面的玻璃大厦反射出绚烂的晚霞。
半个小时后,何亚姗姗来迟。
他满脸笑容,拉开椅子落座,嘴上一直道歉“真的很对不起,我做海外私募的,跟客户有时差,约好了时间视频沟通,一直没有谈完。”说着,他随手把公文包放在位置上,招手叫服务生来点单。
盛勤抿了口柠檬水,不动声色地打量他。
西服,油头,尖头皮鞋,一身名牌,公文包也是迪奥男士的。
果然是金融圈的人。
何亚在美国一路从高中读到研究生,工作之后回国三年,事业做得相当不错,整个人看上去非常自信。
但这种自信太过精致商务,盛勤恍惚以为他是来跟自己谈谈业务的,继而有些身为月光女孩的心虚。
她盯着何亚衬衫胸口的扣子,脑子里忽然浮现出沐怀朋的浅色真丝衬衫。
同样都是西装革履的打扮,那人永远带着一股漫不经心的慵懒和理直气壮的从容。跟他比起来,何亚就像是一个推销理财产品的客户经理。
盛勤有些懊恼,不知自己怎么会把这两人拿来做对比。
何亚替她点了招牌的t骨牛排,又问她什么时候来的北京,向她介绍国贸附近的美食。
盛勤礼貌地笑笑,乐得让他主导局面。
等菜的间隙,两个人有一搭没一搭地讲话,努力从江师大附中找出一点共同语言。开始收效甚微,但从盛勤说自己之前在学校当老师,何亚的话匣子就彻底打开了。
“当老师好,有假期可以出去玩,我之前就想回咱们学校当英语老师。”
“是吗”
“对,我喜欢旅游,让人觉得很轻松。我上周才从西班牙回来,欧洲经济还是不行,但是我很喜欢,非常有文艺气质。”
“是的。”
“我最喜欢佛罗伦萨,圣母百花大教堂实在美得令人心碎。整座城市都像是还活在中世纪,纯粹,美丽,含蓄,充满了古典主义的浪漫。”
盛勤笑笑,低头喝茶。
见她接话不多,何亚主动问“是不是我说得太多了我以为你们搞文艺工作的会比较喜欢这些。”
“您客气了。”她虚虚一笑,只能打起精神接过话题,“我只是刚好想到了有一年在佛罗伦萨的河边,跟朋友一起翻墙跑到桥墩上喝酒,老桥边的夜色很漂亮。”
何亚很惊喜“你也喜欢佛罗伦萨吗”
“嗯,挺喜欢的。”
这下他像是找到了知音,立马科普起起美第奇家族的历史,非常得意他的老板家里收藏有一副真迹。
期间,服务生为他们上菜,也不影响何亚的讲述。
盛勤微微一笑,眼见着要冷场的时候,又稍微勾起话题,何亚便可以继续滔滔不绝地讲下去。他们一直从佛伦罗萨的教堂聊到苏黎世的中餐馆,又从埃及的红海聊到泰国的斯米兰。
这是盛勤第一次相亲,不知道这种场合该聊些什么。虽然今晚上他俩就像是来参加旅游类的座谈会,但她总体感觉不错。起码比聊车子房子好,更好过感叹她年纪大了问什么时候生孩子。
何亚看起来对她很满意,目露欣赏“之前听我爸说的时候,我其实不想来,我们工作太忙,根本没有心思谈恋爱。但还好我来了,感觉今晚上跟你聊得还挺愉快的。”
盛勤客气地笑笑,心想自己不过是做了一晚上的捧哏。
话到一半桌上的手机震动,何亚接起来。大约是公事,他的脸色越来越沉重,挂了电话激动地骂了一声“fuck。”
不等盛勤问,何亚开始大倒苦水,说这份投行看起来光鲜靓丽,其实背地里苦逼到底,他已经很久没有准时下班了,还几乎是天天熬夜。
他越说越激动,最后竟然叫服务生单独开了一瓶红酒。
盛勤不知道这是什么套路,要说前半场她还有点捧哏的作用,这下半场一来,她直接就变成了道具听众,完全插不上嘴。
何亚一杯接着一杯喝酒,最后眼眶微红像泛着泪光。
“你是不是醉了”盛勤有些尴尬,看他的样子有些不放心。
何亚坚决不承认自己喝醉,大手一挥,扯着嗓子叫服务员买单,引得餐厅众人纷纷侧目。
盛情尴尬万分,请工作人员来搀扶他。
何亚却一把揽住盛勤的肩膀,嘴里喋喋不休地说自己的悲惨。
盛勤整个人都懵了,用力推他的肩膀,却敌不过醉酒男人的蛮力。
突然,她眼前闪过一道黑影,还来不及反应,耳边已经传来何亚的惨叫“我的眼睛”
身边多了个高大的身影,盛勤搞不清楚状况,下意识地抬头,一看又被吓了一跳。
沐怀朋甩了下右手,侧脸看她,脸色铁青。
“你”
突如其来的争执在餐厅里闹出不小的动静,工作人员立刻赶来。
沐怀朋让开半步,“小风。”
唐风立刻去与人交涉。
沐怀朋冷淡地打量何亚,再看向盛勤,他犹豫了两秒,一把拉住盛勤的手腕往外走。
餐厅外长长的走廊上铺着浅色瓷砖,沐怀朋走得很快,盛勤跟不上他的步伐,嘴里叫着等下等下。前面的男人充耳不闻。
她脚下不稳,猛然撞上他后背。
一片混乱之中,盛勤听见他语气十分糟糕“你很缺钱”
她被人扶起站稳,茫然道“什么”
“就算是要找金主,你就不能挑一挑吗”沐怀朋语气轻蔑,像是看不懂她,“一个两个的都是什么货色。”
盛勤听得云山雾罩,再一想金主是什么意思,瞬间惊诧不已,拧着眉质问他“你说什么呢”
她以为自己已经足够凶悍了,可软绵绵的语调落在男人耳朵里就变了滋味。
沐怀朋向前一步靠近她,她却本能地后退一步。
他恼了,直接抓过她的肩膀往旁一摁,单手撑在墙上。
沐怀朋垂眸睨着她,淡然道“如果你真的很困难,有什么需要可以直接提出来。”
盛勤惊讶至极,张了张嘴,竟然不知道该从哪句开始问起。
脑子里像是被人抽干净了空气,她完全无法理解沐怀朋怎么会突然出现,又怎么会说这样莫名其妙的话。
这话里的意思直白得近乎咒骂,她被问得脸颊发烫,整个人像是被人当众扇了一记耳光。
男人独有的味道包围着她。
“什么”她像是被迷药迷惑住,根本听不懂他的话。
沐怀朋皱眉,“什么什么。”他的目光紧紧地锁住她的眼神,眼前的女人眉心微皱,脸上的神情却是茫然无措。
他眸光微闪,落在她轻启的樱桃红唇上。
微顿,沐怀朋低头靠近她,贴在她耳边的声音低沉有力,“你搞这么多事,不如再陪我睡一次。”
她惊呆了,完全没想到他会当众说出这种话。
太侮辱人了
她用尽全力推开他的肩膀,立马转身要走,却被人握住胳膊拉了回来。
盛勤气极,想都没想,反手就是一巴掌。
“你神经病吧”
这一下太过突然,沐怀朋毫无防备,被她打得脸偏向一旁。已改网址,已改网址,已改网址,大家重新收藏新网址,新 新电脑版 ,大家收藏后就在新网址打开,以后老网址会打不开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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