外面天寒地冻,床上却是温暖舒适,身旁多了一个人,犹如暖炉般烘着,楚云一觉到天亮。贺西宁难得不早起,今天周末,可以不去学校,加之家里来了客,起得太早影响别人休息,所以就一直在床上躺到现在。
房间里的温度似乎比昨天早上更低,一伸手出被子,一会儿就冷得不行。
陈君华过来敲门,“起床了,快吃饭了。”
楚云这才拱动了两下,刚要跟贺西宁说句话,发现这人后退了点,掀开被子起床。
“早。”她说,裹着被子坐起身拿外套。
贺西宁嗯了声,穿好衣服出去帮忙。
短短几天时间,楚云倒习惯了她这个样子,在房间里收拾完毕了才开门。姥姥起得早,见了她挺开心,拉着絮絮叨叨地讲,老人家年纪大了,难免有些话多,她脾性温和,没事就陪着唠嗑。
贺西宁就坐在一边看书,中间还给洗了水果端过来。
这是个好开始,至少不那么冷淡了。
楚云不免多看了这人两眼。贺西宁努力刻苦,即便周围有人在聊天,仍旧雷打不动地坐着,认真地一页一页地温习功课。
她写的字遒劲有力,有一股大气苍劲感,与楚云的蝇头小楷大不相同,完全两种风格。楚云不经意间看见了,暗自盯了许久,好奇问:“练过字?”
贺西宁依然微低头看书,沉着道:“没有,随便写写。”
姥姥笑眯眯的,说:“西宁以前还参加比赛,得过奖,老师们都夸她字写得好看。”
贺西宁没吭声。楚云有些意外,感觉这孩子不骄不躁的,读书又厉害,有自己的想法,肯定是个可造之材,陈君华这些年辛辛苦苦把人拉扯大,以后能享清福。
下午两点多,县里的车子就来了,是辆小型货车,姥姥坐副驾驶,其他人都坐车厢里,贺西宁帮着把所有行李搬上车,又给陈君华塞了个小本子,说:“家里的电话本誊抄了一份,我的号码就是第一个,读书时不在家接不到座机,有事你直接打手机。”
陈君华有个二手的旧手机,但她不太会用,打电话接电话没问题,可一旦有点其它毛病就自己解决不了,抄电话本备用比较实在。她拍了拍贺西宁的手背,语重心长道:“我不在家,要听楚姨的话,知道不?”
“知道,”贺西宁回答,“照顾好自己。”
陈君华欣慰笑笑,前面司机在催促,让快点上车,时间比较赶,不然抵达县里都天黑了,她看向楚云,有些不好意思地说:“阿七,我家西宁就劳烦你费心了啊。”
毕竟才十八岁,在长辈们眼里就是还需要照料的孩子,这一走就将近一个月,难免不放心。楚云很能理解,摆摆手,爽快应道:“君华姐你放心吧,我会照顾好她的。”
陈君华千般万般不舍地上了车,转过身时都在抹泪,寒冬腊月的,别人都在往家里赶,她还要出远门,心里难受在所难免。
姥姥和大舅一家欢欢喜喜告别,车门关上的时候,陈君华招手喊道:“西宁,我走了,到了县里给你打电话!”
货车很快驶出老远,直至看不见踪影。周末的成河街比往常要喧嚣一点,往来的行人还是有那么多,好些面孔楚云在这几天中都见过,但相互不熟悉,故而看见了就看见了,寒暄都没有一句。
刚刚经历了分别,贺西宁较为沉默。
情绪低落是正常的,楚云给这人足够的空间,让缓一缓。
回了家,各自做各自的事,贺西宁回到客厅继续看书,楚云就在屋里玩Q.Q。08年还没有微信和微博,最火的社交平台是猫扑、豆瓣、人人网和天涯,Q.Q在年轻一代里还算受欢迎,那会儿网恋还不流行,聊天只是为了交友,楚云有一个Q.Q号,但不常用,里面的好友就十来个,全都是熟人。
玩了一个小时出来,贺西宁还在看书。她一面回消息一面问贺西宁有没有Q号。
贺西宁应道:“有,不过不怎么用。”
“那我加你。”她说。
贺西宁报了号码。
家里就两个人,乍然有些冷清,这人学习又认真,半天都不见动一下,说句话都不能。四五点时,楚云出去了一趟。
“我去买菜,天黑前就回来。”
其实就是闷得慌,想出去转转,走前,还贴心地打开了灯,客厅里光线太暗,不方便看书。
门砰地一声轻响,被关上。贺西宁只抬了下眼皮,十几分钟后,收了书回房间。
房间的床单重新铺过,所有物品放得整整齐齐,中午吃完饭陈君华赶着给收拾的,窗下的桌子一角放着一个MP3,也是陈君华给她买的,以往都舍不得乱花钱,要走了才买。MP3十分廉价,十几二十块钱就能买到,质量奇差,还没一块仙贝大,连显示屏都没有,只有按键。陈君华不懂这些“高科技”,买了MP3,却没买内存卡和耳机,相当于只是个无用的摆设。
贺西宁盯了一会儿,把东西收进衣服口袋里,又将窗户打开透气。
风不大,树叶子落了一地,远处天边太阳已经在下落,天地间都金灿灿的,房子的墙壁上被落日余晖照着,美不胜收。
楚云果然在天黑之前赶回来,手里拎着两个大袋子,买了不少河鲜和肉类。
她不会安慰人,只能在饮食上下功夫,做了一桌丰盛的菜。贺西宁买账,吃饭时还给夹菜,临睡前端了杯热水过来,简直大不一样。
好都是相互的,楚云好,贺西宁就不会太冷淡。
陈君华不在家的第一天,两个人都不太习惯,一个看书一个无所事事,电视机的频道换了一个又一个,闲得发霉。
楚云问:“君华姐打电话回来了吗?”
贺西宁说:“打了,昨晚做饭的时候就到了那边。”
她了然点头,又转头看电视。
女同学发消息提醒,腊八的同学聚会一定别忘了,特意叮嘱可以带家属。家属是真家属,当天要去的同学不多,多两个人更热闹,楚云决定带贺西宁去,反正晚上没课。
贺西宁应下。
后一天是周一,家里就楚云一个,清晨早早起床送贺西宁下楼,顺带出去买日用品,让她忽然有种带孩子的错觉,觉得哪里怪怪的。
中午出去闲逛,下午没回家,而是沿着街道随便走走。
期间应聘公司的经理打电话来,表示愿意涨工资,问有没有意愿。给老爷子打电话那天楚云就发短信,歉然表示不签了,当时经理也没说啥,兴许是真的惜才,不想就此错过这么一个北京来的有经验有能力的人,今儿又主动打电话过来求贤。
楚云很会说话,四两拨千斤应付过去,和和气气结束电话。
经理心里门儿清,知道没戏,可还是客气地表示随时欢迎。
说真的,她对这个公司很有好感,各方面都还行,虽然规模不算大,但工作环境定然不错,惜才的公司都差不到哪里去,要不是老爷子不同意,绝对会签的。惋惜了会儿,不再多想这些,这走着走着,就走到了邻近C大的石碑大道,街上卖吃的多,她顺道掏钱买了些打算带走。
偏就那么巧,买完东西看见贺西宁和一群同学走过来。
一行人男男女女都有,全是青春洋溢的稚.嫩模样,个个都打扮得新潮好看。
她想了想,没有叫人,就在原地站着。
贺西宁隔得老远就看见了她,同行的清秀男同学也看见了,笑问:“你亲戚?”
楚云的穿衣风格成熟,一头性感的大卷,不像是朋友。
男同学叫齐硕,也是品学兼优的好学生,算是班里与贺西宁关系不错的。
没想到会在这里碰见对方,贺西宁一怔,颔首:“嗯。”
“是你的谁?”齐硕疑惑问。
贺西宁没回答。倒是一起的女同学惊叹:“看起来好漂亮,穿的衣服也好看。”
女孩子天生就对包包服饰敏感,一眼就能看出楚云一身行头不便宜,贺家的处境大家都是知道的,竟然有个如此有钱的亲戚。
远处,楚云瞅着一群人越走越近,到三角路口时分开,只有贺西宁往自己这里来。
“不跟同学一块儿?”待走近了,她问。
贺西宁把东西接过去,说:“他们在另一边住。”
“这样,”楚云了然,又解释,“本来想到处转转,结果没注意就走到你们学校周边了,倒是不早不晚,刚好赶上你放学。”
街上有车,贺西宁带着人朝马路边走,“今天课少,老师没拖堂。”
楚云往那边看去,瞧见齐硕正在摆手示意再见,多问了句:“男朋友?”
贺西宁望过去,没任何回应,只说:“普通朋友。”
“一个班的吧,”楚云说,“长得挺帅的。”
小伙子眉清目秀,有点像电视上的小生,这种男孩子在学校里一般都很受欢迎,跟贺西宁站一起还挺赏心悦目。她心里这么想,但没说出来,乱牵线这种事惹人烦。
两人抄近路回家,走不了多久,到一单元楼下时夜幕正巧落下。楚云走在前头,穿的高跟鞋,上楼就有些慢,嗒嗒的声音在安静的楼道里格外明显,贺西宁微微抬头,瞧着她的背影。
好看,只是一个定义,没有具体的标准,贺西宁一向不太关注这些,现在却把视线放在楚云身上。
聘聘袅袅,一举一动的风情,不矫揉造作,动作无不自然,也许是灯光昏暗的缘故,柔美的身形轮廓在不太清晰的视野里像蒙了一层薄纱,自带了朦胧感。
一个晚辈,以审视的目光去窥视长辈的美,到底有点不合适,比男人看女人还奇怪,明明对方是值得尊敬的人,此刻却变了质,那层伦理束缚好似一下子就变得薄弱,两人之间的长幼关系也随之淡了。
“西宁,”楚云喊了声,“看什么呢?”
贺西宁蓦地收回视线,“没,在想事情。”
楚云不在意,拿钥匙开门,说道:“我买了卤煮,再炒两个小菜,今晚就这么吃。”
推开门,进去。
贺西宁跟上,“都行。”
院子里有高大的老树挡着,一入夜客厅的光线就很差,楚云还不熟悉房子的构造,摸黑想开灯,结果走错了方向。
才走了两步,身后的人忽然将她拉住,不知是不是太黑看不清,还没反应过来,又被一把揽住腰。
她一惊,耳廓上似乎有温.热擦过,轻轻的,触感似有若无。
本站所有小说均来源于会员自主上传,如侵犯你的权益请联系我们,我们会尽快删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