刘老头知道了陈家的丧事, 亲自来过问了一下,得知是后天上午出殡下葬,于是和陈春红说他后天上午去送葬,看着陈春红的脸色不好, 又建议“要不你请一下假, 带三个孩子回陈家待两天,亲家母这一去, 估计要忙的事多,你过去后, 正好搭把手。”
“今天晚上入殓, 我先过去看看情况, ”
陈春红没打算在陈家过夜,入殓仪式后, 她会尽量夜里赶回来,只是不知道,赶不赶得及回来,“三个孩子我就不带过去了,要麻烦爹,夜里帮忙照应一下,我会交待他们睡觉锁好门窗。”
“你放心, 在同一个院子里, 我会看着的。”刘老头一口答应下来,孩子不带过去也好,老人刚死, 阴气比较重,小孩子阳气不足,容易撞到什么鬼魅东西,被吓住。
陈春红自然也想到了这一点,另外一个原因,是她预感,今天晚上,陈家不会太平,老太太一直当家,这一走,陈家没人镇着,平常那些妖魔鬼怪还不得都冒出来,单单二嫂的那张嘴,口角官司,肯定少不了。
只盼着老太太走前,清醒的时候,把后事都交待清楚了才好。
她不想让几个孩子看到,更不愿参与搅和进去。
晚上,大姐和大姐夫一起过来,身后跟着四个孩子,看到她一个孩子都不带,大姐还特意把她拉到一边,小声哭劝道“娘已经没了,你有再大的怨,也该放下了。”
“艳儿从小就八字弱,又是夜里,我担心她撞到东西吓到,她不去,军子和华子要留下来照顾她,你也知道,家里的老太婆,我又指望不上。”没见今日陈家这样大的丧事,来问她的都是刘老头,胡老太没出面。
陈春雨听了这话不由噎住了,倒不好再劝,胡老太要是指望得上,妹妹当初就不会把菱花送回陈家,不送回陈家,哪会有后来的事。
天已经黑了,他们没再耽误时间,陈春红交待大儿子刘军几句,就立即出发,和大姐一家子一道赶往陈家。
她和大姐是姐妹五个里,离娘家距离比较远的,因此,等他们紧赶慢赶,赶到陈家村时,其他三个都已经全部到了。
陈春红的预感很准,他们还没到陈家屋,在上那个陡坡时,就听到二嫂尖利的声音,从上面传来,“除了你,再没有别人偷拿,家婆瘫了后,要拿阁楼上的东西,都是你在阁楼爬上爬下的。”
“我爬上爬下,是娘让我爬的,拿什么东西,也是娘看着的,什么叫偷拿,你嘴巴放干净,你们找不到东西,别疑神疑鬼,疑到我头上,娘一死,就开始合伙欺负我,你们天天在这家里,依我看,是你们中谁偷拿了,藏了起来,倒一股脑赖到我头上,把赃栽到我身上来,我呸,也不怕天打雷劈。”
“你说谁天打雷劈,陈春芳,你个喂不熟的白眼狼,二姐当初那一刀,怎么没把你剁成杂碎,我看你就是个欠揍的”
“快停手”
“你们有话好好说”
“别打了,快停下来”
“娘,娘,我不活了,你怎么不把我也带走”
伴随着劝架声,还有哭天喊地的嚎叫,还有砸东西的声响,此起彼伏,陈春红还没有上去,却已经能想像出上面激烈的场面,当即升起掉头直接离开的冲动。
旁边的陈春雨,却是急得不行,爬这个陡坡,本身就很累,她的脚步反倒加快了几分,还伸手推了下自家男人,催促道“你快点,你先上去,去把他们人拉开,大哥也是的,怎么能让大家打起来了。”
陈春红很快就落在了后面,只是她脚步再慢,到底还是爬上了这个斜坡,屋前的坪地,十几个人已经分成两拨,凳子椅子,横七竖八地倒放着,还有砸坏的,断个凳脚落在旁边,一片狼藉。
堂屋里点着松油火把,照得通亮如白昼,使得她能看清,二嫂身上挂了彩,衣袖都少了一截,手里攥着一捋头发,对面陈春芳头发散乱如落水鬼一般,趴在大姐怀里哭泣,一边哭还一边数落,三句话不离喊娘。
陈春红很快把目光移开,大嫂像个受气的小媳妇一般,靠在她儿子身上,不停地抹眼泪,好像受了天大的委屈。
坪地上,并不见大哥和小弟。
“二姐。”最先注意到陈春红过来的,是老三陈春兰。
陈春红点了点头,站在坪地最前面的那棵板栗树底下,丝毫没有过去的意思,大嫂在继续呜咽哭泣,二嫂依旧梗着脖子在数落老五陈春芳。
陈春芳在陈家一向不吃亏,那嚎叫声,大的都能把陈家两栋屋子给抬走。
“不承认是吧,那行,你也别给我赌咒发誓的,搜,除了你们俩口子身上外,让我和大嫂去你孙家搜,我那屋子里,你们随便看,反正,我嫁进陈家十来年,连块碎布都没有存到。”
“去搜别人家,亏你想得出来,你怎么这么不要脸呀娘刚走,你就露出狐狸尾巴来,娘,我娘啊你把我带走好了。”陈春芳说着说着,就大哭大叫起来。
隔了这么远一段距离,陈春红都恨不得用棉花把耳朵给堵起来。
“二姐,你记不记得,咱娘的那个玉镯子,还有那支金钗和那对金耳环”
陈春红看向凑过来的老三陈春兰,一双杏眼滴溜直打转,心思全写在脸上,这丫头,打小就是个挑拨的高手,哪有纷争,哪里就少不了她,兄弟姐妹间闹矛盾,不是她就是老五陈春芳牵涉在其中。
今日这一场,少不得她在中间扇风点火。
想到这,陈春红神色淡淡地嗯了一声。
陈春兰了解二姐,倒没在意她的冷淡,又接着道“娘临死前,当着大家的面说过,萍萍照顾她一场,那只玉镯子留给萍萍,只是刚才,二嫂撺掇着二哥把娘放东西的小木箱子抱下来,萍萍用钥匙打开箱子后,却不见那只玉镯子。”
“不但玉镯不见了,金钗和金耳环也没有了,只剩下十六个银壳子,我记得,银壳子的数也不对,很小的时候,我偷偷见娘数过,银壳子有六十三个。”
“二姐,你说,娘的这些东西哪去了”
陈春红两眼微眯,盯着陈春兰看了好一会儿才开口“你对娘的东西,倒是知道得清楚,我和大姐都没你清楚。”
他们家都知道娘藏有东西,从前外公家曾开过布庄,是城里有名的大户,只可惜,外公去逝得早,大舅染上了抽大烟,很快就把家产给败个精光,她娘有点心计,在大舅最后要卖儿卖女时,带了点藏着的东西,逃了出来,那时候,时局混乱,逃到陈家村,饿得昏了过去,是她奶奶给了口米汤,把人灌醒了过来。
后来,就在陈家村住了下来。
她娘不但瞒得紧,藏东西,也藏得比较严实,至少在奶奶死前,并不知道她娘有这些东西,奶奶去逝后,她娘开始自己当家了,她放东西的木箱子,搁置在她住的那间屋子的阁楼上,从前不上锁,他们兄弟姐妹几个,都不敢去动她的东西,现在的锁还是家里娶媳妇,大嫂嫁进门,才给装上的。
眼下看来,陈春兰曾经动过,毕竟娘的那些东西,解放之前,她娘偶尔还会拿出来,她和大姐年纪大一点,曾经见过那些东西,她娘也曾说过,“这些东西,将来要留给她们姐妹。”
但解放后,她娘就再没有拿出来过了。
家里人,尤其两个嫂子,只风闻听说娘手里有好东西,却不知道具体。
她娘又比较小心谨慎,老三从小心思多,因此,她娘不可能单独拿给老三看。
只见陈春兰面上有些讪讪,又问了一遍,“二姐,你觉得,娘的这些东西哪去了”顿了下,语气里带着自嘲“我是看得明白,从小不得娘的意,金钗耳环镯子什么的,也不敢肖想,但那银壳子,总该分一些吧。”
“这拿的人手脚也太大了点,二姐就不想知道谁拿了,或者说,咱娘把东西给了谁”
“东西是娘自己的,她爱给谁,就给谁。”
陈春兰没料到,二姐竟不为所动,一句话直接把她给堵死了,“二姐,话不能这么说,我们都是娘的女儿,娘手里的东西,按说我们都有份。”不过,两位嫂子,按照她娘的性子,早就排除在外。
“你要是不满,自己去黄泉路上找娘说理去呀,娘应该还没走远。”陈春红白了老三一眼,相比外面坪地上的喧嚣,紧挨着堂屋的住屋,是她娘住的屋子,里面点着一盏煤油灯,昏黄的火光映着窗纸照射出来,透着一份孤寂。
她不想耽搁,大哥不在,爹应该在堂屋隔壁的次屋,守着她娘,她得去和爹说一声,早点入殓,她还要赶回去,一刻都不想在这里多待,只是她还未走到堂屋,就被大嫂给一把鼻涕一把泪地叫住,“二妹,你来评评理。”
“这大半年,都是萍萍在照顾娘,吃喝拉撒,全是萍萍在做,那东西,也是娘看在萍萍孝顺的份上,没有功劳,也有苦劳,特意留给萍萍的,你说说,她一个作姑姑的,怎么能从侄女手里抢东西,老抢小辈的东西。”
“大嫂,说话凭良心,你哪只眼睛看到我抢东西了,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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