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单位食堂吃完中午饭出来, 洪顺猜到刘艳大约不想回家,只是天气寒冷, 他们俩人也不能光在外面压大马路, 吹西北风, 想了下, 便带她去了一个地方。
“这是谁的屋子”刘艳跟着洪顺往学校方向走了一段路,越过一条大马路, 走到学校附近,在南边的一排平房前停下来, 刚问完话,就见洪顺从口袋里掏出一把钥匙, “我刚租的房子。”
刘艳很诧异,“你还真租到房子了。”她知道,洪顺和大哥刘军一直在找房子, 但现在城里的房子,并不好租, 不像后世,到处有中介和小广告, 眼下房源都不好找, 俩人折腾了好几个月, 都没听见有下文。
“前两天刚定下, 是我们学校的物理老师帮忙介绍的。”洪顺打开最右边一间房门的锁匙,推开门。
房子里面很空旷,几乎没有什么家具, 只有靠墙的位置摆放了四张椅子和一张矮桌,不过收拾得很干净,地面没有落一点儿灰,窗户上的玻璃,擦得一尘不染,只是大约许久没住过人,显得十分冷清,缺少了人气儿。
进去后,发现房子有前后两进,后面一进,房间稍稍小了一些,是一间空房,里面什么东西都没有。
“前两天,把房子租下来后,我和你大哥来搞过一次大扫除,把屋子收拾了一下,原本是空屋子,这椅子和桌子,还是我们俩去废品站淘来的,”洪顺说到这,拉了把椅子让刘艳坐,“你不想回家,就先在这儿待着,正好屋子里有个煤炉,我去隔壁找房东借个煤火,等会儿我们在屋子烧火,好过去外面吹冷风。”
一听这话,刘艳才发现,墙角处的煤炉,听了洪顺的安排,应了声,“好呀。”她的确不想现在回家去,回去了也是遭胡老太排揎。
看着这房子前后两间的格局,刘艳猜测,洪顺大约是想把她奶奶接过来,“你真打算从我们家搬出来住”
洪顺点了点头,“让我奶奶一个人住在乡下,我一直不放心。”再说了,哪怕他和刘军关系很好,他也从来没打算在刘家长住,最初决定留下来,还是因为那个噩梦,如今发现,这小半年里,他再也没有做过梦了,也就没有必要再住下去了。
洪顺让刘艳在屋子里坐着,他提着煤炉出门去借火,房东是学校后勤部的工作人员,学校周天放假,她没上班在家,很顺利借到了火,因为新添的蜂窝煤,煤气的味道太重,洪顺把煤炉放在门口,让它烧一会儿,等烧旺了,才提进屋子里。
“这房间连张床都没有,怎么住人”刘艳一边烤火,一边又打量了番屋子,只觉得太简陋了,洪奶奶那么一个讲究的人,哪住得惯这么简陋的平房,她可去过洪奶奶的房间,里面还有张梳妆台。
“本来要淘张床,只是这几天去废品店和旧家具市场,一直没找到合适的。”洪顺去这两个地方,是给他自己找的,至于他奶睡的床,只能去家具店订做新的,忽然抬头望向刘艳,笑着说道“要是有张床,你今晚大约能在这儿睡了,不用回家了。”
刘艳听了这话,瘪了瘪嘴,“今晚我不回家,晚上我去住招待所,反正他们留下来,家里肯定是睡不下。”
她就不去碍胡老太的眼,如今不比从前在乡下,同在一个屋檐下,抬头不见低头见的,隔得远,胡老太能来一次,也只一次,轻易难得来,眼不见为净,躲开就好。
因为没有钟表,不知道具体的时间,冬天里,白日越发得短了,俩人在屋子里说着话,不知不觉,只觉得光线有些昏暗,洪顺打算起身去拉灯时,听到一串急促地敲门声,咚咚的响声从外面传来。
谁呀
刘艳几乎下意识朝洪顺望去,只听洪顺朝门口道了声,“进来,门没拴。”
吱呀一声响,门推开,一阵冷风刮了进来,来人又迅速把门关上,“我就猜到,你们没回家,来了这儿。”进来的是刘军,哈口热气搓手,看到屋子中央烧得很旺的煤炉,眼睛一亮,“你们哪来的炉火,我还老担心你们在这里挨冻。”
“你怎么出来了,不在家里看着”刘艳看到大哥刘军,疑问道。
刚问完,却听到洪顺带着笃定的口吻问“你奶奶和你二伯他们走了”
“走了,刚走的,”刘军拉了把椅子,在火炉边坐下,“我爸亲自开车去送他们,华子也跟着一起去了,我锁了门就出来找你们回家。”
“啊”听了这话,刘艳的嘴巴,都张成了一个大圆喔形,非常意外,急忙问道“他们走了怎么走的”实在是出人意料,刘艳还以为,难得来一次,又是头一回,胡老太怎么着,也得住一晚上才回去。
“刘兵要上学,奶奶要上工,今天已经耽误了一天,奶奶心疼工分,爸给了点钱,我把家里的那个闹钟给了奶,还把期中考试,学校奖的那个搪瓷杯,送出去了,让奶带回去给爷爷泡茶喝。”
“那二伯娘呢”刘艳不觉得二伯娘没拿到好处会走。
“你那些穿不下的旧衣服,妈上次整理出来好几件,爸全让二伯娘拿走了,给没给钱,我就不知道了,爸和二伯在外面阳台上说了好一阵子话,我在屋里看着奶奶和二伯娘,没过去听,我让华子去看了下,华子回来和我说,二伯找爸谈找工作的事,我估计是二伯想来城里,让爸给他安排工作。”
“后来,二伯进屋脸色有些不好,我猜爸没有答应。”说到这,刘军又想起,二伯临走的时候,带着笑,顿时又有些不确定了。
刘艳听了,还是不敢相信,“这就愿意走了”
兴冲冲大老远来一趟,拿了这么点东西就走了。
“这次来,最主要是家里那边,奶和二伯受亲戚所托,过来请爸帮忙办事情,”
刘军继续道,不过这次他爸,意志还算比较坚定,“爸一直没松口,无论奶奶怎么说,爸只给了她,别人请她帮忙办事情的钱,后面再问钱,爸也没给,也不吱声,二伯娘倒想翻东西,让华子给拦住了,拉拉扯扯中,华子和刘兵打了起来,刘兵吃了亏,眼眶都肿了,奶奶气得不行。”
“后来,我和奶奶说,我妈快下班了,”
刘军隐隐觉得,他奶好像有点怕他妈,于是说出自己的推断,“我估计,他们不走,要是等妈回家,现在拿到手里的,都会被妈抢回来,奶奶和二伯娘大约也想到这一点,所以就走了。”
“临走时,二伯娘还伸手搂了个家里的大饭盒,我让华子跟去了,交待过他,让他到公社,等下车的时候,从二伯娘手里抢回来。”
今儿奶奶和二伯二伯娘来的这一遭,他算是全程围观,从最开始,看到奶奶和二伯娘过来,他当时懵了一下,因为眼前这一幕,好似几年前的旧景重现,只是那时候,是在三伯家,来的人里面,还有他妈。
那时候,他妈过去,是给他争取利益,他没觉得有什么不妥。
这一次,他只觉得,家里来了几只大蝗虫,看到什么东西都拿,幸好他妈藏钱藏票的地方,连他爸都不知道,他妈一个月工资二十九块,今日他爸一次性就给了奶三十块,他当时就挺恼火的。
还不如把家里不大用得上的旧东西给他奶,也好过直接给钱,还看不到东西。
就像三伯说的,给了东西,到时候回乡下,还可以说嘴,爷爷奶奶屋子里的东西,都是自家给的,至少,看得见实物,在村里还能得个好名声,况且,奶奶那么好面的人,也得个面子。
刘春生带着二儿子刘华送完老娘和二哥回来,到家差不多晚上十二点钟了,上楼看到屋子里还亮着灯,推门进去,一眼看到坐在烤火架旁的媳妇,不由打了下抖,根本不敢看媳妇的眼睛,只讷讷道“我们回来了。”
谁知,陈春红根本没理他,只招呼二儿子刘华,“这有热水,华子你先来洗脸洗脚,早些回房睡觉。”说着,掀起烤火架上的毯子,把放在煤炉上的烧水壶提了出来,起身给二儿子去掺洗脸水。
“妈,这是二伯娘拿去的大饭盒,下车的时候,我抢回来了。”刘华进来手里还提着个饭盒,见他妈喊他,忙拿到他妈跟前炫耀。
“我乖儿子厉害,”陈春红笑着夸奖了一句,把刘华拉过去,给他洗脸,“你记着妈的话,猪都知道护食,要看住家里的东西,别活得连猪都不如。”
这话明显指东家骂西家。
刘春生再蠢也听出来了,满脸讪讪地在煤炉旁坐下来,因为有孩子在,媳妇倒还没当场发作,可越是这样,他心里越忐忑,直到小儿子刘华洗漱完让媳妇送回房间睡觉,看着媳妇拉上孩子的房间门回到客厅里,他正想开口解释一二,就让媳妇给阻止。
“我也不想听你解释了,我只问你,你给了你二哥多少钱”陈春红冷着张脸,直接问道,其他的,她都从大儿子口中得知了,不想再听一遍。
“十块钱,”
刘春生忙回道,回完,又觉得干巴巴的,于是忙描补,“那十块钱,我想着,就当是给金燕的满月礼,满月的时候我们不会回去,算是提前给了。”
听听这说辞,陈春红只想笑,不过是嘲笑,要是二嫂这次生的是个儿子,她还能相信,朱红英为了在胡老太面前炫耀她的功劳,大约会办个满月酒,现在生的是女儿,会办满月酒才是怪事,以为叫金燕,就比她女儿金贵似的。”
“你倒是大方,来一次给十块,”
陈春红压低嗓子,连连冷笑,“生产队上一天的工,全劳力一天,最多才一块钱,他们两个人加起来不超过两块钱,坐车来市里,两人车费不超过一块,一天下来净赚七块钱,还包中午一顿吃,包送回去,这么赚钱的活,往哪找,我要是朱红英,我天天来。”
刘春生一听,直接愣了,“不能吧”
陈春红见他这副反应,要当真了似的,顿时已经不想和蠢货说话了,“我告诉你,从现在开始,你身上不许放超过两块钱,有大头用钱的,提前说,我同意了才给,不同意,你就别想了。”扔下这句话,转身回了房间。
要不是现在大冬天的,她都想拴上门,让他晚上睡客厅,免得看到他,气得她心肝脾肺、全身都疼。
而隔壁房间,刘艳早在知道二伯娘生的小堂妹的名字,特别是听大哥刘军说起他爸那反应,想来上辈子的小堂妹,并不是叫这个名字,心里觉得有点膈应得慌。,,大家记得收藏网址或牢记网址,网址 免费最快更新无防盗无防盗报错章求书找书和书友聊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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