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眼花了吗”
郁时短暂地借着身体喃喃说。
因为他现在是灵魂状态, 所以自然能够看见别人看不见的东西。他看见了在自己面前成形的青黎山的虚影, 也更看清了青黎山的虚影之下那些恍若云雾的絮状物的本质那是灵魂, 一个个正在孕育中的灵魂。
郁时看见了他熟悉的一个个人的身影。
明宁、顾溪郁时隐约可见他们大半成形的眉眼。他们仿佛沉浸在安梦中, 嘴角有弯弯翘起的弧度,满溢着一种生命的气息。
他们白雾一样的身躯,凝结出了青黎山的虚影
反观斐洪文那边, 郁时的灵魂则不由得立刻一阵心惊胆战。分明斐洪文的青黎山也美得虚幻,如同仙境一般,可他就是带给郁时一种很不好的感觉。
“原来是这样原来是哪样”
郁时后知后觉想起来了洛执风刚刚说出的话语,他似乎一点儿也不为这样奇妙的状况而惊奇,成胸在竹似的。
洛执风轻笑“幻想力的本质,是在孕育。它在借由你们这些作者的笔,将你们所书、所写的人物、风景的灵魂孕育出来”
他没有说出的猜测是
这个世界本来就处在崩溃的边缘,它的天道为了自救将主意打在了书的身上。
这些书籍们本来就有自成一个小世界的可能, 但光依靠它们自己产生的那点微弱的灵魂是远远不够的。
于是, 书籍中未成形的天道和郁时所在的这个小世界的天道达成了一个互赢的交易。这个小世界的天道帮助书籍中的世界孕育新生的灵魂,书籍中的世界则一个避难场所,让小世界能够逃过被毁灭的这一劫。
是故,幻想力的存在应运而生
所以,只有凝聚了作者情感、心血的作品才能够真正催动幻想力,让文字中描述的情景展现出来。
而这些从文字中生出的景色,会源源不断地滋润、孕育着未成形的灵魂, 作为母体安静地等待着它们活过来的一天。
所谓的幻想城市计划, 可不就是这个小世界指出的一条逃生明路吗
只要人们进入到了由幻想力构建的、正在诞生灵魂的新的小世界里, 他们就能够活下来。
“啧”洛执风轻啧一声,眉眼间透露出来的意味让人难以揣摩。
旁观的观众看不出来在虚影庇护下正被孕育的灵魂,他们只看得出洛执风书写的速度远远慢于斐洪文,就好似在刻意拖时间一样
他们的骂声也就越来越激烈,直播间的观众们隔着一个世界都差点儿被飞溅的唾沫搞得作呕。
就连那些负责维持会场秩序的警员,也都在直视了数秒斐洪文所创作的青黎山虚影以后,动摇了神智,出现了消极怠工的情况。
怎么回事 江景召纳闷地在直播间敲字说,这个地球召回比赛是国家计划的、非常看重的大型比赛对吧那怎么会吵吵嚷嚷的像个菜市场
哪个由国家举行的万众瞩目的比赛不是庄严又肃穆的
可看看会场里边这都乱成什么样子了
本该好好坐在座位上的观众一个个群情激昂,他们的嘴部一直在不停地喃喃着什么,江景召仔细观察了几个观众,发现他们的唇形都惊人的一致,像是默契一致的在念同一个口号。
本该将会场全部囊括进去的摄像头此刻硬忒在斐洪文面前,洛执风这个对手则像是完全被无视了一样。
最让江景召不能忍的是,这种国家级别的比赛找来的警员都应该是素质优良、以大局为重的对吧他们不应该在这时候迅速调整会场的秩序吗
可他怎么看到,不止一个警员探头探脑看向斐洪文或者洛执风,且无一例外的对斐洪文流露出了倾慕神色、对洛执风却轻蔑厌恶至极呢
江景召的叔叔曾经有幸维持过这样的大型国家级活动,他刚巧凑在江景召电脑边上一看,登时就黑了脸。
“这是在丢国家的脸像什么话”
这可是面向全球的播报摄像头布满了会场每个角落,在会场的每一个人的一举一动都会清晰的呈现在全国观众、乃至于别国的观众面前。
他们这样做无疑是是将自个儿国家的脸面往地上踩。
说得对丢人现眼,有直播间观众应和江景召,随后很快又提出了一个疑问 我看主播这边打脸应该还要等一会儿,所以刚刚就分神到了这些比赛的嘉宾和观众们身上。
我现在就很好奇,这些个观众低头在说些什么有懂唇语的大神过来分析分析吗
原来被烦躁支配、甚至想要喷主播的观众们被这个评论吸引,一下子涌过来围观,就这么被转移了注意力。
看着焦躁的评论一下变空,那位提问题的直播间观众挠了挠头发,自语说
“我这算不算帮主播维持了直播间秩序”
“哎嘿想想还有点小开心。”她转了一下眼,“那继续去看主播”
洛执风感受到一束很炽热的目光,那无疑是来源于斐洪文。
斐洪文将洛执风当成最大的拦路虎,几乎每快速完成一次的书写都要洋洋得意的看他几眼。
实在是烦透了。
“原来是这样啊”郁时慢慢琢磨完了洛执风的话,阴郁的感觉一扫而空,他的声音听着竟是欢欣雀跃的
就好像,阳光又撒在了这个被仇恨蒙蔽了双眼的年轻人身上。
他叽叽喳喳,像是只小鸟一样绕在洛执风耳边说“我会见到明宁对吗我会见到他的对吧”
作者笔下的人物总是他们期翼成为的样子。
现在,郁时一想到这一点就觉得整颗心都在颤动着。
“我好想快点见到他啊,”郁时喃喃说,“他可不是什么斐洪文笔下的文诚,他是明宁才对所以我们继续吧”
郁时倘若有身体,那他的双眼此刻大概明亮无比。
“继续。”洛执风答应了一声,轻勾着嘴角。这一次,他没有再次停下笔来,倒像是在绘什么山水画似的,一笔勾成。
他停笔的时候,斐洪文早就已经书写好了,此刻正一副泰然自若的样子略带嘲讽的看着洛执风。
在洛执风停笔的那一刻,这一场比赛的时间也刚刚耗完。
“这是什么啊哈哈哈笑死我了”有观众看见了洛执风书写的比赛作品上凝着的一大团意义不明的白雾,发出了刺耳的嘲笑声。
这实在是太搞笑了吧
“哈哈哈笑死我了,我以为这个抄袭狗多悠闲自若呢,结果呢他就让我们看了一团白色的雾看看人斐洪文的,那才叫真正的名家作品好吗什么叫云泥之别,我可感受到了”
直播间的观众们看着洛执风面前稀薄得像是一口气就能吹散的白雾,一个两个都傻眼了。
说好的将虚幻变成现实呢你写了青黎山、写了凡人的城池、写了宫殿,甚至还描绘了主角最后走上的登仙路写了这么多的结果就是,将一团小小的白雾催化成了一大团白雾
搞笑呢吧
在这一刻,直播间观众们生出了和看比赛的观众们一样的被愚弄了的念头。
他们不由得都去看斐洪文那边的作品,这一看,所有人都惊呼倒吸了一口气。
不是不好,而是太好了
斐洪文的参赛作品上浮着再清晰不过的虚影,它们精致得像是一件件艺术品,每一个细节都精雕细琢,带着股凡世所看不到的仙气。
哪怕是再刁钻的艺术大师都在凝视这件作品的时候屏息凝神,挑不出半点错处。更有几位还未参赛的选手已经摇头叹息,承认自己做不到斐洪文的程度。
只在眨眼间,斐洪文就成为了众人眼中的焦点人物。他身上仿佛披上了一层辉煌的金光,就连怀疑过斐洪文、察觉到一点不对劲的高层老人都忍不住想要收回之前自己所说的成见,将斐洪文彻底推上世界的巅峰去。
斐洪文感觉到自己成为了万众瞩目的存在,不由得更加坚信自己的主角身份。他已经挂上了胜利者的微笑,凝视着洛执风的目光里带着种居高临下的意味。
在他的眼中,洛执风已经成了手下败将、一个丑角儿。至于斐洪文若有若无感觉到的危机感自信高度膨胀的他自然再不会将这点放在心上。
他可是世界的主角
一个小小的比赛那不就是手到擒来
“准备开始最后的检验吧。”洛执风清淡的声音打断了众人继续陶醉在斐洪文创作的作品的虚影当中。
斐洪文一下就失去了被众人瞩目的感觉,当即怒目而视洛执风,觉得他实在是不识好歹极了。
但斐洪文一对上洛执风的双眼,却讶异的发现这人还是在微笑着的
他的微笑不像是一贯温温柔柔的样子,更不像是勉力支撑露出来的假笑。斐洪文脸色一下就青了,嘴巴微张着就像是要喘出一连串粗气来。
斐洪文感觉到他被冒犯了,被这么个东西给冒犯了他居然觉得洛执风的笑里头带着狩猎者看猎物的戏谑、轻蔑的意味。
他在等待着自己,俯视着自己就像是在看一件无用的物品
他一个失败者有什么资格他有什么资格斐洪文烦躁的咬了一下唇,脸上的笑容都消失了一瞬。
他对着洛执风直接说“检验吧,有的人还是早点服输的好。”
不然,你不知道你会死成什么样子斐洪文冷冷的看着洛执风,嘴角弯起了一个有些扭曲的弧度。
这个古怪的笑容非常破坏斐洪文儒雅的外表,但在场没有一个人意识到了他的异常。他们看着他,就像是看着一个神明一样。
洛执风语气不变地回他“有的人也只能当个拙劣的伪造者了。”
你懂什么你懂什么斐洪文恶狠狠地想,什么伪造他用的就是真迹,这就是真迹
他已经迫不及待想要看着自己的作品把洛执风的打得溃不成军了。
“请对台上的两个参赛选手的作品进行现场检验。”
负责人将两本薄薄的纸张托起,将它们呈现在摄像头前,让所有人都看到这是公平公正公开的一次对比。
但在托起洛执风的那份作品的时候,负责人皱了一下眉。他不知道为什么突然生出焚烧掉洛执风的作品的纸张的冲动。
可是怎么可能呢他再怎么私底下厌烦洛执风,也不可能生出做这种大庭广众下毁掉自己前途的荒唐事啊
负责人心里觉得荒谬极了,外表还是没有露出什么异样来,只是心里头已经有了疙瘩。
“现在,检验开始”
随着负责人的话音落下,唾骂声基本是一面倒地朝向了洛执风,观众们的恶意根本就像是脱缰的野兽一般,根本拉扯、控制不住了。
这也让被转移了一会儿注意力的直播间观众再次被这种烦躁、深沉的恶意感染,不少人在直播间发出了各种污言秽语。
他妈的,主播就是个孬种、废物,就只配用一张讨女人欢心了
狗屎主播,骗钱老子废了这么大功夫不是过来看你在这儿糊弄人的
我觉得主播没戏了、完球了呸,我还不如去看无脑爽文呢,这样至少能叫我多爽爽,不至于这么憋屈。气死我了,我上我一定比主播做得好
直播间观众看着斐洪文的作品一落到沙漠上就像是产生了剧烈的化学反应般膨胀、扩大起来,在一眨眼的工夫将人们入目所及的小半个沙漠占满。
洛执风的作品呢
它就像是从小团白雾变成大团白雾这么搞笑,被释放出去以后慢吞吞地浮动在那里,就像是要只在这一小块儿地方落地生根了样。
看着,根本无法和斐洪文的相比较。
就算它只扩大成一小栋建筑物也好啊至少还可以挽一点儿尊。
直播间观众们听着观众们肆意的嘲笑痛骂声,心都哇凉哇凉的,一时间,观看直播的人数急剧减少,恐怕只有几个忠实的粉丝还留了下来。
江景召疯狂摇着头,打字不可能的我觉得一定还有什么转圜的余地主播一定可以
虽然这样打字,可他的脸上也是明晃晃的失落发冷的表情。
事情到了这种地步,还有什么余地啊主播根本就不可能像他幻想中那样绝地反
江景召刚要自暴自弃的说出击这最后一个字,眼睛就瞪大了,死盯在屏幕上怎么都挪不走。
谁说洛执风没法绝地反击的
原本龟缩成一团、小幅度地晃动着的白团雾气像是意识到什么一样,突然开始了堪称是疯狂的反攻
白色的雾气猛地舒展开,在顷刻间就以遮天蔽日的架势,填满了人们目光可及的每一个角落。
在普通人眼睛看不到的地方,洛执风和郁时目睹了一场真正激烈、最直观的一次战斗。
郁时的灵魂大张着嘴,根本不知道该如何反应。他的目光落在了斐洪文所“创造”出来的青黎山、皇城等建筑物上,在此刻意识到了自己那种不舒服的感觉源于什么。
这些出自斐洪文的幻想力作品上,俱都冒出了及其恐怖的黑气黑色的气息如同附骨之蛆、又像是充满泥泞的沼泽、生锈的锁链它将青黎山成型的景象牢牢包裹住了,就好似一只张开血盆大口的嗜血长蛇一样,要将这些出自郁时笔下的生灵们绞杀殆尽
郁时看到了未成形的白雾样的灵魂们的脸上流露出了少许痛苦的神色,这一刻,他仿佛感同身受一般知道了让黑色的气息继续扩散下去会导致的后果。
这些还在被孕育中的灵魂们会被害死
它在侵蚀、吞噬着他们的存在
但郁时甫一靠近,就感受到了铺天盖地朝自己袭来的针扎的痛苦。这种痛苦让他瑟缩着倒退了好几步,根本帮不上一点儿忙。
他需要帮助他们需要帮助郁时无力地挥舞着被灼伤的手臂,眼里是一片痛苦。
他怎么能、他做不到直面着在自己笔下诞生的人物死去啊他需要帮助
就在这时候,郁时猛地想起了什么,硬扭过头去看向洛执风,眼里表达的都是一个意思你说过会帮我的吧没有反悔吧
而一直没有动作的洛执风微不可闻的点了点头,郁时在他唇角捕捉到了那些许的笑容,讶异地发现自己似乎可以掌控自己的身体了
这是
郁时看见了一个黑色长发的灵魂自自己的身体中走了出来,他穿着不来自于任何一个朝代的服饰。
这是洛执风
郁时意识到这点的时候,洛执风就已将手触及了已经附身在“青黎山”等景色身上,与黑色气息做着疯狂抵抗的白色“雾气”的身上。
这让郁时避之不及的存在却被洛执风再轻而易举地触碰了去
也就在这刹那,也不知洛执风做了些什么,白色的雾气竟在一瞬间超出了被黑气束缚的范围
“啊”
在虚无的空间里传出来了一声少年的喟叹声。白色的雾气中,明宁发出了一点声音。
主角明宁在被捡回青黎山一段时间后,他似乎已经习惯了这样有笑有闹、一点儿也不像他想象中的修仙的生活。
但有人闯入了青黎山,为明宁揭开了他封印在记忆中的血海深仇的一角。
明宁在凡俗界是最强盛的国家的皇子。他除了皇长子以外的哥哥、弟弟都因为各种原因死去,不可能再有争夺皇位的资格。
所以明宁这个唯一幸存下来的皇子弟弟、争夺皇位炙手可热的人选,就成了皇长子的眼中钉、肉中刺。
于是,明宁的母妃的家族被轻飘飘以谋反罪名斩杀,在一整个家族的人人头落地的当晚,收到了消息恨惧交加的明宁的母妃收到了由皇长子提出的所谓来自皇帝的邀约
让她在久病在床的皇帝塌前跳一支以喜庆闻名的舞,在她的家人几乎全部惨死刑场的当天
这是侮辱这是示威,这同样是大皇子准备下手铲除唯一一个有可能和他争夺皇位的弟弟的信号。
这是一次鸿门宴
谁不知道皇帝早就起不来床、连说话都难这个邀约只有可能是大皇子借皇帝的名义发出来的
明宁其实在此之前早就有所预感,但他做不到抛弃自己的母妃,甚至已经做好了惨死的准备。
可他没有想到他的母妃这么娇弱的女子能够做到的程度,比他想象得要更狠
明宁的母妃点了一只香,短暂将周围的人给弄昏,她就在这争分夺秒的时间里,用一支匕首将身上的肉一片、一片剐了下来。
明宁的母妃知道有修仙者的存在,可她的母族没有到可以接触到他们的地步,她能够找到的唯一逃生方法,只有一个需要修仙者才能开启的传送阵法。
明宁的母妃是个凡人,凡人如何开启阵法除非用自己的全身血肉为祭
明宁看着自己的母亲浑身染血、血肉分离在被推入传送阵的那一刻,他看见母亲发髻上朱红的凤尾簪仿佛活了过来一样鲜红得刺眼。
自那以后,明宁对皇宫的记忆就只剩下了刺眼的金黄,还有母亲那一袭火红色的舞裙、朱红的凤尾簪。
那是鲜血与权利交织的场景。
皇宫是个吃人的玩意儿。
它是凡间巅峰的代表,可居住在高位上的那个是个在明宁眼中的可怜人。
被传送阵送走的明宁也是个没有修炼过的凡人,他自然也受了伤,变成了个傻子。
好在幸运的是,这个衣着不凡的傻子遇到的是青黎山的人。
明宁的睫毛微颤,这个未成形的灵魂竟像是有要醒过来的迹象。
也就在这顷刻间,眼睛眨也不眨地关注着这场对决的观众们发出了齐声的惊疑、咝气声。
他们看着斐洪文所创造的那么雄伟的宫殿被凌空腾起的一串朱红的火焰给吞没,在几秒的功夫里就被焚烧殆尽
“啊”观众们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斐洪文怎么可能、怎么可能输掉
可事实就是这样,根本不容得他们欺骗自己。摄像机如数的转播了无数双眼睛流露出的迷茫、不可置信的神情。
而在斐洪文的皇宫被焚烧成灰烬的同时,白色的雾气毫无阻碍地穿入朱红的火焰中。于是一座崭新的宫殿拔空而起,矗立在人们的眼前。
人们看见了金黄色的灼眼的琉璃瓦,被扑面而来的厚重、尊贵的气息拂了满面,不禁浮想联翩,仿佛见着了刚刚才建造出的崭新的宫殿。
而在感知了这金碧辉煌的布置之后,他们又齐刷刷倒吸了一口凉气,在半敞开的朱红小门,他们看见了一个模糊的正在舞蹈的红色人影。
有嘀嗒、嘀嗒的水声响起,直叫人惊悚到骨子里,凭空感觉到透骨的一阵寒气。那妖冶的火焰也一直在烧着、烧着,烧得人们鼻翼间都多了火光与血混杂的灼人气息。
直到这一刻,观众们才意识到了皇宫代表的另一层含义。
不止是富贵、权势滔天,还有说不尽的尔虞我诈、血腥杀戮曾存在于这个地方。
皇帝是那个时代最尊贵的人,也是最孤独的人
这就是洛执风的作品可笑他们竟还以为那只是简简单单的一小团不起眼的白雾
有清醒点的观众已经回味过来,不管怎么样,斐洪文这宫殿都已经输了一筹。他们发自内心地惊叹于这奇思妙想的宫殿,这仿佛真的是主角明宁眼中那个吃人的皇宫
只是,有观众迷惑地看向青黎山,怎么青黎山毫无动静呢
但一些疯狂的观众眼底充血,死死凝视着沙漠的方向,和斐洪文此刻的表情一样,都不可置信又癫狂。
他们此时此刻的想法都是完全统一的
一定是侥幸一定是郁时运气好,刚好对皇宫有这么多的了解
他绝对不可能更进一步了,斐洪文大大我才会是最后的赢家
斐洪文的脸色有那么几秒钟里狰狞得远盛恶鬼,他从不会在自己的身上找毛病,在这个落于下风的时候,第一个首先埋怨的,竟然是他焚烧的那本书籍的原作者、已经作古了上百上千年的前人。
他觉得这前人实在是太不争气了,竟让他输了这一回合。要是在这个世界找到这前人的坟墓,他一定要将这该死的叫他丢脸的家伙的尸骨给掘出来,挫骨扬灰
江景召则兴奋得窜起来,大喊大叫,差点儿没高兴得眼泪流了出来。
因为这个巨大的反转,直播间的人流在一霎时的功夫就回来了,更甚至观看人数比之前还增加了几分。
直播系统注视着这一切,流露出了前所未有的高兴姿态。但它也终于在这狂喜当中意识到了非常微妙的不对劲。
为什么怎么看宿主都根本不像是它想象的那样准备攻略这个小世界的主角
而且为什么它到现在都没有通过直播间得到宿主一丝一毫的灵魂乃至于主角身上的气运
直播系统这样一想着,越来越发现更多、更多的破绽
它是怎么绑定的宿主宿主真的性别为女,是那个贪婪自私的秦雪兰吗
在直播间观众们收获反转的欣喜、观众和斐洪文震惊怨毒的反应中,郁时看见洛执风翘起几分的唇角,压抑住自己不止跳动的心脏。
再没有谁比郁时清楚,以他的能力根本不可能创造出这么完善的世界
是因为洛执风做了些什么,形式才会一下子逆转过来。
“谢谢。”郁时轻声说着,眼睛眨也不眨地看向争斗发生的中心,他看见了一个身形越发凝实的明宁,也更发现这个诞生在自己笔下的少年身高拔高了几分,气息更加沉稳,就好似已经历过这一次皇位争夺。
他的目光掠向了下一个建筑物。
那是一处仙人宫殿,整体悬浮在云端。
明宁了解到身负血海深仇,恢复记忆以后,杀回了皇宫,让他的大皇兄自己了断了性命。
青黎山的人们在他身上留下了很深的记忆,所以明宁最后也没有亲自动手造下杀孽。
他也无心待在这个吃人的地方继承皇位,随意扶持了一个人后,回到青黎山。
明宁却没想到扶持大皇子继位者大有来头,那是一个庞大的仙门,大皇子的母妃正是仙门中的仙姝。仙门想要借大皇子之力干扰凡间,掌控皇权,却不想一朝策划被明宁扰了局,他们怎么可能甘心
仙门实力远高于青黎山,便向他们要人。
青黎山人知道明宁一去势必会被杀死,拒绝
等到明宁赶到的时候,他的师尊、青黎山上诸人都重伤垂死,他无可奈何带着他们逃走,误入一座仙府。
他在仙府里获得了上古仙人的传承,但在仙府外边,仙门极力构陷青黎山众人,将他们打成无恶不作、人人得而诛之的恶徒。
明宁人在仙府,有特殊的渠道知晓外人对青黎山的侮辱、嘲讽。可他什么也做不了
仙府。
这一座仙府带给了明宁强大的力量,也带给了他难以抹消的痛苦、自责,是无形中对他修仙的心性的打磨。
又怎么可能是像斐洪文所构建的一样,这么空荡荡而虚假
于是,斐洪文所“创作”的仙府,轻而易举被抹消。
在那之后,明宁坚定了道心,在历经无数挫折后走到了升仙路前。升仙路前有一问,你后悔青黎山人未死吗
他们若是从一开始就被仙门打压死,明宁的修仙路上自然不会有这么多阻碍,他也不会费劲千辛万苦帮他们正名
这于所有修行者来说,都是一个好的选择方向,大部分修行者在面对上天的诘问,都会坦明本心。
大多数回答怕都是,希望自己的修仙路上少一道阻碍。
可明宁微微笑着,体态修长的青年人这么说“想让他们早点死”
“那我就该是弑亲灭祖的畜牲了”
然后,他从容的踏上了升仙路,朝着青黎门人坦然微笑说“我等你们。”
在这修仙大道上我等你们。
因为啊
明宁在洛执风的面前彻底睁开了眼,他看见了正在坍塌的斐洪文“创作”的升仙路,神色淡淡。而在这之后,他看见了那座冷清的“青黎山”,手指微微一虚抓,脸上忽地浮现出一股怒意。
他张开了手臂,白色的雾气变成了他最熟悉的本命剑。明宁毫不犹豫地出剑,将这假冒的青黎山一剑销毁
怎么会有人敢假冒他的青黎山假冒他的家好大的胆子
然后,苏醒的明宁转头看见了处在自己身边无数个虚幻的熟悉的人影,他像是忽然意识到什么似的,沉思了一会儿,朝着身边的洛执风和郁时扬起了一个柔和的笑意。
随后,他的身形和许许多多虚幻的人影重新化作了一丝白雾,化作了在这虚假的青黎山毁灭后重新立起的青黎山
等到时机合适的时候,他们都会有苏醒、被最终孕育出来的一天。
明宁一路上遇到了这么多的风景,可到了最后他心灵的归属,还是青黎山。
那已经是他的家了。
“不、不可能”旁边斐洪文发出了尖利的叫声,他此刻就像是脱去了伪装的皮的恶鬼,根本没有掩饰自己的丑恶的想法了。
“你怎么可能赢过我,我用的可是”他的声音戛然而止,就算是在这个时候,斐洪文也不敢暴露自己的底牌。
他知道,一旦他的屋子里的那些东西暴露,他就彻彻底底的完了所以他不能可是斐洪文想不通、他不能理解,洛执风怎么可能赢过他
斐洪文眼球充血,看着洛执风就像是看到了他一直想要撕碎的仇敌。他脸上青筋直冒,流了一头的虚汗,看上去能叫人做一晚上的噩梦。
在斐洪文的作品虚影全部被摧毁以后,他的那种蛊惑人心的力量似乎也消散了不少。
不少个发神经的观众后知后觉的清醒了过来,像见了鬼一样。
“我又不是没有见过好作品,怎么会对一个作者这么疯狂迷恋”
“我不是一向粉书不粉人吗,这次怎么会简直像被猪油蒙了心肝”
“我的积蓄、我的积蓄全打赏给斐洪文了真的是被鬼蒙了心啊”
新粉反应过来自己长久以来的不对劲,就在这时,被洗脑得最重的几个死忠粉丝此刻感觉到了斐洪文的绝望、愤怒,突然就从座位上窜起来,红着眼从身上掏出尖锐的物品,朝洛执风刺了过去
洛执风看得清清楚楚,斐洪文发现有粉丝袭击洛执风以后严重流露出的得意、欣喜。
他那样子就像在说是我粉丝杀的你,跟我有什么关系。
他们做我手中的刀,是他们的荣幸
很显然,斐洪文知道自己那畸形的影响力,并想在自己落败的一瞬间引导死忠粉丝杀死洛执风,稳固现在的地位。
那些尖锐的物品是怎么来的洛执风瞥了一眼,有一个粉丝的刀片竟是直接从他的肉里抽出来的。
洛执风冷冷的低下眼,目光落在了此时被新的景色填充满的沙漠。他找到了什么东西似的,露出了饶有趣味的笑容。
下一秒,那几个袭击洛执风的粉丝就被警官立刻制住。
剩下一个最凶、跑得最快的粉丝匕首掉到了地上,手腕被洛执风直接踩在了脚底。
很快,这个粉丝也被警员依样制住。斐洪文看这么一次突袭突然连洛执风一根寒毛都没有碰掉,隐含的一点儿得意顷刻间变成了不满。
他这和戏剧变脸差不多的表情变化被全国人民看在了眼里,失去了为他要死要活的滤镜的观众们大半都感觉到了不舒服。
他们怎么感觉,这个输了的斐洪文看见袭击者没有得逞,还有点不开心呢
我说被震慑住了,看打脸看得爽快的直播间观众终于冒出头来,刚刚那写观众嘴里说的是杀了郁时感情他们都想要杀了主播草结果真动手了。
我早琢磨着不太对了这些粉丝的样子,袭击者癫狂的样子,根本就是邪教的雏形嘛这个斐洪文根本就是用某种方式强行控制住了人的思想,让他们唯自己是从
斐洪文本来是个文抄公我就醉了,现在呕,我总觉得他光输了、颜面扫地还不够痛快啊我想看主播更深一步的打脸将他的假面具全部都狠狠地撕扯下来,把斐洪文的恶行曝光。
赞同
一时直播间里赞同声不断,他们也听到了观众的窃窃私语,说是猜测斐洪文这篇文真是抄的人家原作者的。
不过这说法总叫人心尖尖瘙痒,恨不得立刻马上叫全国人民见到石锤。
“好。”直播间里突然传来了洛执风带着笑意的声音。
直播间观众们先是呆滞,然后惊讶、惊喜。
妈妈,我一度以为自己是在唱独角戏,结果主播居、然、跟我们说话了
啊啊啊啊主播你这是头一次啊
他们从没见过这样消极怠工的主播,一句话介绍也不说,就让他们自个儿猜测。偏偏这反转都很有意思,让他们唱独角戏也乐意。
啊啊啊因为主播终于开口对他们说了一句话就兴高采烈的,除了他们家还能有别家吗
他们要求真的好低哦
妈的想想就好心酸,好卑微哦qq
直播间观众们说是委屈,结果一个个还是跟打了鸡血一样,眼睛亮得媲美电灯泡。
评委们对视了一眼,都毫无异议的交换了一下眼神,再点点头,默契的在票上写下了他们评选出来的胜利者的名字。
很快,这个结果就要被负责人公布出来。
负责人堆着笑脸,拿起了最后的公布名单“我宣布,地球召回计划第一轮的胜利者是郁”
“等一下”斐洪文迫切地打断了负责人的话,“我有异议”
他阴毒的剐了洛执风一眼“我怀疑这位郁时选手采取了什么不正当的手段”
斐洪文恨及了洛执风,自然看不得他好。他对洛执风做出来的作品的厉害程度大为不解,很快的斐洪文用自己的思路一想,就自以为找到了自己为什么会输的理由。
洛执风作弊了
就像斐洪文自己采用了别的手段一样,这个口口声声说自己是原创作者的家伙也根本不是一尘不染的货色,还不是堕落到了作弊的地步。
不然就凭他他怎么可能胜过那么多个古人创作的精华
观众们哗然,负责人笑容僵硬、不知道该怎么搭话好。
反观洛执风,丝毫不为斐洪文的污蔑着急。他的关注点也确实完全不在斐洪文那里。洛执风的目光遥遥落在沙漠不平坦的地面上,他在那里看见了一些不完整的、挣扎着的书中灵魂。
它们尖啸着,一阵又一阵地凄厉惨叫着,可因为太过虚弱的缘故,如果洛执风没有仔细观察,恐怕也将它们的呼声当成了沙漠上常见的风声。
它们的身体上布满烧焦的痕迹,每一个都缺胳膊断腿,可以从它们完整的轮廓中窥见出它们在书中应当都是像明宁一样风华绝代的人物,可在斐洪文的操纵下,它们都成了这苟延残喘的鬼样子。
“能沟通吗”
洛执风以普通人无法听到的灵魂声音与它们尝试沟通。
“呼”
“沙”
它们发出了断续的声音,词不成句,也辨不出有什么内涵在里头。
洛执风心念一动,再次尝试着交流“斐洪文对你们做了什么,你们是前人留下来的书籍你们想要也这样对他吗”
果不其然,不完整的灵魂们齐齐发出了刺耳的声音,终于对洛执风所说有所反应。
“斐”
“洪”
“文”
“是”在这极度愤怒的历啸声后不久,风中再度有它们的声音传来,“后辈牺牲性命留存下了我们,斐、洪、文为一己私欲,烧掉了我们、毁掉了我们恨恨恨恨”
“报复血债血偿”
洛执风眉梢间的笑意没有了,化作了一抹严肃的神色。与他共存一个身体的郁时反应也是非常的激烈“我们的国家本来有这些作品的对吗斐洪文这个畜牲、这个畜牲他怎么能毁掉这些国粹”
“丧心病狂,可不是”洛执风轻声念着,抬眼望向苟延残喘的它们,一缕天道之力被他用食指划开,送到了它们的面前。
“去吧,斐洪文种的因,自然要吃到他结的果。”
在外界,斐洪文沾沾自喜于自己的聪明,他看见洛执风就这么僵直在原地,以为他怕了。
可就在这当口,所有人都看见从沙漠的面上袭来了一阵黑色的不详的气息他们看见那黑气里好似包裹着数具残缺的人体,这让在场所有人、观看电视的观众不约而同倒退两步,恐慌至极。
紧随着他们就看见,黑气不偏不倚彻底包裹住了斐洪文的躯体。
他们大脑一阵震颤,等到恢复过来理智的时候,才发现斐洪文的躯体上腾空冒出了一簇又一簇的黑色火焰
“啊啊啊啊快扑灭火焰”刚发现自己身上燃起火焰的时候,斐洪文怕极了,惨叫连连。
旁边的人大半被吓到,可也不能真任由火这么烧啊,连忙拿着衣服想要帮他扑灭火焰。
但见鬼的这火灭不了,而观众们紧跟着又见到了一幕有人被推攘着不小心挨碰到了斐洪文身上的火焰,但当观众们以为这倒霉的家伙完了的时候,他们发现火焰居然没有沾染到别人的身上
就好像这火焰只针对斐洪文一个人一样。
蹭蹭蹭。
在场的人都避如蛇蝎的躲开了斐洪文,惊疑不定。为什么这怪异的鬼火只对着斐洪文一个人烧,不烧别人
很快他们就知道了
斐洪文也发现了火焰不止有烤灼他的身体的效用,它这贱货更是一遍又一遍地往他的大脑里灌输前人为了保护那些书籍惨死的记忆。
他能够实实在在感觉到那种痛苦,仿佛深入骨髓的疼痛
“啊啊啊啊该死,我绝对不叫你这个贱货得逞”斐洪文面部扭曲得可怖,他意识到这肯定是被他烧掉的书搞的鬼,他不想要屈服于这个贱货。
被他利用了就好端端的去死不行吗凭什么还敢出来折磨他
斐洪文心思怨毒,可他的身体、潜意识根本就是块儿软骨头,经不得一点折磨。在短短的功夫就向着黑色的火焰屈服。
整个会场里都回荡着斐洪文撕心裂肺的惨叫声。
“住手啊啊啊好痛,给我住手”
“我错了,我错了好不好呸我不该将前人留下的书籍留着不上交国家,我不该焚烧他们牺牲生命留下来的文明”
“我错了我错了还不行吗”
斐洪文色厉内敛的连连惨叫,所有亲耳听到他承认的人都惊呆了。
长眼睛都都发现了,斐洪文是被黑色的火焰给逼着道歉,他本人根本没有道歉承认错误的意识。看看他怨毒扭曲的神色吧,像不像只恶鬼
“他说的是真的吗我国什么时候有前人的典籍在斐洪文手里”
“牺牲生命文明”高层的人已经神色动摇,像是发现了一个天大的秘密。随之而来的,就是无尽的暴怒。
如果真的是像他猜想的那样,斐洪文就是民族的罪人
洛执风淡淡的瞥了一眼斐洪文,丝毫不畏惧他身上的黑火,说“我抄袭你是一个低劣的剽窃者,所以就认为所有人都和你一样么”
他笑了笑,泰然道“你所有的东西都是抄袭得来的,抄袭的人又怎么会理解得了作者为作品付出的心血和努力呢”
“假的成不了真的,这是你最大的败笔所在。”
洛执风抛下一句话“你这个一无所有的低劣的抄袭者可笑至极。”
他知道,斐洪文已经完蛋了。
在这时候,洛执风的耳畔传来了细微的沙沙声,他抬眼一看,一小部分分出来的残缺灵魂跑到了他的身边,朝他细雨。
“谢帮”
“还有一件事请您帮忙。”
它们笑了“斐洪文烧掉的我们只是高明的仿品,真正的我们还在那个地下室里未见天日。”
“这是后辈们为防人品低劣的家伙做出的防护,没想到真的用上了啊”
洛执风微抬了眼,郑重应道“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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