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午十一点过,这一趟火车启程了。
叶晚坐在靠窗的位置上,一言不发地看着窗外飞驰而过的景色。
这一趟车人倒不算多,白恬在上车前成功买到了叶晚对面的车票,她和叶晚旁边一个人出行的阿姨商量了下,换了位置坐过来。
从书包里掏出来两颗薄荷糖,白恬递了一颗到叶晚面前。
对方伸出手来接过,然后剥开糖衣拉下口罩,将糖放进了嘴里。
一路无话。
白恬来回折腾了半个上午,早就累得不行了。她坐着没多久就开始打瞌睡,头一点一点地,直到彻底不省人事。
戴着口罩的人侧头看了一眼,然后将她的头扶着靠在了自己的肩膀上。
对面的阿姨看了便打趣道:“小伙子,你跟你小女朋友这是去哪啊?”
叶晚愣了愣,才发现对方是在跟自己说话。她沉默半晌,没有开口回答。
阿姨见她戴着医用口罩,误以为她有什么病不方便开口说话,也就不再攀谈了。
有些坐在周围的人听到阿姨的话,都好奇地看过来,叶晚偏开头继续看着窗外,装作不知。
私底下外出时,叶晚总是穿着男性化的衣服,还把头发和半张脸都遮在帽子下。并非是她觉得这样比较酷,而是一种自我保护的手段。
但和毫无遮掩的白恬在一起,反倒是显得关系暧昧。
这确实是无中生有的误会了,叶晚难得分出心神来想。
因为她和白恬,还什么关系都没发生。
从S市坐火车去C市,要整整36个小时,或许还不止。
白恬下午的时候就醒了过来,看叶晚还没吃饭,便从书包里掏出来两个面包,然后去接了两杯热水来。
火车上的东西太贵,她在来的路上就随手买了点。
叶晚虽然没胃口,但还是在白恬的坚持下吃完了东西喝了水。
白恬没有问叶晚要去那儿做什么,叶晚也没有问白恬为什么跟过来,两个半大点的小姑娘似乎就是一时冲动,踏上了这一趟路途。
硬座上的时间是难熬的,时间太赶买不到更好的票,然而无论是叶晚还是白恬都没有遭过这样的罪。等到第二天深夜火车抵达时,她们终于松了口气。
谁也没有去评价或抱怨这将近40个小时的过程,两个人背上自己的包,跟着人群从火车上下来,踩上了这片陌生的土地。
冬夜冷风吹来,已是深夜11点。白恬学着叶晚扎着头发戴上了卫衣帽子,还从对方那里拿过口罩戴了起来。
虽然她们年纪还很小,但是不至于毫无警惕心。
白恬身上的羽绒服是黑色的款式,倒也看不太出来是男是女。她跟在叶晚旁边,出了火车站后便无视所有拉客的黑车司机,直接拦了一辆有工作证的出租车。
上车之前白恬习惯性地拍下了车牌号。
匆匆看了一眼叶晚递过去的地址后,司机大叔就一路飞驰着往目的地开过去。
起初他还很是热心地聊了几句,发现没人接话后便自觉地闭上了嘴。
也是,坐了那么久的火车,谁能不累呢?
白恬是真的累,但叶晚的沉默与累无关。
她很紧张。白恬不用侧头去看都感受到了这种情绪。
用“近乡情怯”可能不太恰当,但叶晚的确是离目的地越近,越沉默,全程一动不动地坐在后座上。
白恬低下头把手机开机,迅速给三舅又发了一条信息报平安,接着立刻关机。
从上火车开始,每隔两小时白恬都会发一条消息回去。她知道自己这么做也不能让三舅的担惊受怕少一点,可是开弓没有回头箭,要打要骂等她回去后再说。
出租车终于在一个老旧的筒子楼大门前停下,叶晚回过神来,抬头看向面前的房子,神色隐藏在帽檐下。
白恬赶紧付了打车费,然后等着叶晚。许久之后,叶晚才伸出手推开了车门走下车。
她打量着这个又脏又旧的地方,抿了抿嘴,埋着头掏出那张纸又看了一眼。
白恬跟在她后面,也不着痕迹地看了一圈周围的环境,忍不住皱了皱眉。
这个地方,看起来不像是还有人在这里住着。
出租车早已扬长而去,白恬连个问的人也没有,只能看着叶晚等她的决定。
很久之后,叶晚率先迈开步子走了进去,白恬连忙跟上。
穿过狭隘的过道,按照纸上的地址找了许久,两人拐了个弯上了右边的第三栋楼。
楼道里装着感应灯,但已经失灵了,一会儿亮一会儿不亮,在寂静的深夜里显得有些诡异。
白恬走上前挽住叶晚的手臂,对方顿了顿,却什么也没说。两个人顺着楼梯走上了三楼,左右看了看,终于找到了准确的门牌号。
叶晚站在锈迹斑斑的铁门外,沉默着看了一会儿,然后伸出手敲了敲门。
白恬屏住呼吸在一旁看着。
门内没有动静,叶晚敲了半晌,也迟迟不见有人来开门。
气氛越来越凝重,白恬看着叶晚的神色,最后干脆也伸出手来跟她一起敲门。沉闷的声响回荡在空旷的黑夜里,过道上不见一丝光亮。
不知过了多久,依然是无人开门。
白恬忍不住道:“也许是搬家了吧?这里看起来已经没人住了。”
叶晚没有回答,还在继续敲着门。
“……叶晚。”白恬看着她,斟酌着语气叫了一声。
孜孜不倦的动作终于停了下来。
“叶晚,时间太晚了,我们先找个地方住下,明天再来看吧。”
时间已经过了凌晨12点,再继续呆下去对她们来说太危险了。
白恬拉住叶晚的手,发现对方没有抵抗,便转身拉着她准备离开。
就在这时,生满铁锈的门内突然传来一声清脆的“咔哒”声,接着一道女声传出来:“是晚晚吗?”
叶晚猛地回头,她从白恬的手中挣脱开来,然后迅速上前几步,边敲门边道:“妈,是我!你在里面吗?”
铁门后的木门被打开,穿着一身睡衣的人走出来,看见叶晚后便连忙开了铁门。
叶晚冲过去抱住她,几秒后又退开来仔仔细细地看了她一圈,发现她没什么异常后才有些着急地问:“这几天你为什么电话都打不通?你到底怎么了,出什么事了?”
女人拍了拍她的肩,深吸了口气,看向白恬。她露出一个友好的笑,向白恬招招手,回答道:“都先进来吧。”
白恬坐在沙发上,捧着一杯热牛奶,安静地听着母女俩的叙旧。
在屋内的昏黄灯光下,白恬总算看清了女人的模样。
果然,是当初在餐厅里见过的那位。
此时此刻她一身睡衣,素面朝天,没了那时候浑身上下的精致,反倒是看着跟叶晚更相似了。
“傻孩子,你怎么一声不吭地跑来了?一路上多不安全啊,妈妈会担心的。”
邢芸抓着叶晚的手,一下又一下地轻抚着,满脸都是后怕。
叶晚看着她,又问了一遍:“这几天你的电话为什么打不通?发生什么事了?”
抓着她的手一顿,女人片刻后露出一个笑来,安抚道:“妈手机被偷了,又刚付了房租,准备工资发下来后再买新的。对不起啊,让晚晚担心了,妈跟你道歉。”
叶晚看着她,没有放过她脸上的所有表情,听完之后毫不犹豫地继续道:“你可以用公共电话给我报平安,你明知道你电话打不通的话我会担心。你是不是有事情瞒我?”
“对不起对不起,妈妈最近事情太多,给忘记了。晚晚原谅妈妈好不好?”女人的声音很温柔,她脸上的诚恳也不似作伪,叶晚看着她许久,只能放过这个话题。
“好了好了,你看这么晚了,你不困你同学还累呢,先休息吧。”她看着白恬,又向她道歉:“不好意思,麻烦你跑这么远了。谢谢你陪晚晚到这里来。”
白恬连忙摆手。
叶晚转头看着白恬,似乎想说什么,最后还是点点头,道:“睡觉吧。”
白恬不着痕迹地松了口气。
这间房很小,设施也都很旧,但室内非常干净,看得出主人很用心在打理。
白恬和叶晚先后洗漱完,被邢芸赶到了床上休息。
这里只有一张单人床,白恬和叶晚挤在一起已经够呛了,邢芸便抱了一床被子去沙发上睡。
这个结果是必然的,白恬不打算也没有精力去做不必要的推辞,叶晚也清楚这一点。于是两人没有反对,一起挤在了小床上。
折腾了两天两夜,她们俩都很累了,这一觉便睡得格外沉。
等到太阳高照,白恬眯着眼醒过来,抬眼就看到了一张离自己非常近的脸。
人睡觉的时候,是最没有防备的时候。
就算是叶晚这样的人,闭着眼睛安静睡觉的模样,也是温顺无害的。
白恬看着她的脸,忍不住伸出手指戳了戳那个浅浅的酒窝。
不知道谁说过,有酒窝的人笑起来都很甜。但叶晚显然与这句话不符,因为她的笑不是假的就是冷嘲热讽的,让白恬生不出欣赏来。
但此时此刻,白恬看着这个酒窝,难得的感受到了叶晚这幅长相真正具有的魅力。
小混蛋,长得还怪好看的。
白恬玩上了瘾,手指一戳一戳地在叶晚脸上放肆。她憋着笑,偷偷摸出自己的手机,打开了拍摄功能。
摄像头刚刚对上焦,镜头里的人就睁开了眼,直直地看过来。
白恬猝不及防,手一滑,按下了拍摄键。
“咔嚓”一声,照片定格在了这一瞬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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