对付虚荣心旺盛的人的最好办法,就是让她永远生活在羡慕嫉妒里,并为自己的欲望持续买单。
大队长令人送来的六只鸡蛋,陈阿婆每天早晚各给陶湘煮一碗蛋羹,而这碗蛋羹,陶湘总会有意无意拖到女知青们下工来看她时再喝,到底是给谁瞧的不言而喻。
本来凭着陶湘与女知青们的关系,她们不应该如此高频率地来看望,但无奈陶湘总能拿出别人未曾见过的有趣玩意,牢牢地抓住了女孩们的眼球,连独自在宿舍呆着不肯下地的黄自如也难掩心中新奇,不得不找机会跟过来看。
“陶湘,你今天好些了吗?我们又来看你了。”很快,不大的隔间被三个女知青站得满满当当。
除黄自如以外的两个女知青才刚刚下工,灰扑扑的罩衣上还沾着泥土,大队长没敢再暗地里使绊子,只中规中矩安排了一些田里的活计。
下地干活不比别的,穿没有补丁的好衣服实在是糟蹋了,因此两厢相比,只着一身棉质白花睡衣的陶湘显然整洁干净极了,尤其看在黄自如的眼里十分碍眼。
陶湘搁下手里喝了半碗的蛋羹,露出了一点稍带病容的笑意:“你们来啦,我今天好多了。”
说着陶湘还想起身,却被除黄自如以外的两个女知青制止了:“快别动,瞧你脸色还黄着,再躺躺,别急着下床……”
陶湘闻言故意摸向自己涂了深色粉底液的脸:“很黄吗?可是我倒是觉得自己快好了。”
听到这话,几人又细细打量了下陶湘的面容,只见虽然气色不怎显好,但皮肤却光滑极了,与她们风吹日晒的燥枯完全不同。
当下就有女知青羡慕地开口道:“陶湘,你的皮肤是天生的吗?我们天天干活,脸都变糙了。”
是女孩就没有不爱美的,陶湘继之前拿出的水晶发卡和五颜六色的头绳后,又掏出了一玻璃瓶雪花膏出来。
这年头女人用的润乳也有讲究,自己带家什装的散膏最便宜,其次是装在蛤蜊壳里的蛤蜊油,最最好的要数装在玻璃瓶里的雪花膏。
最后一种最上档次,当然价格也老巨,一瓶得要三块钱,一般人家买不起,也不会舍得买。
陶湘拿出来的就是这种,也是陶家婶婶舍了大本钱给准备的。
“怎么会?都是雪花膏涂出来的……”陶湘笑着将盖子打开,里面香喷喷的膏体肉眼可见已被挖空了一大半,像是主人用得非常勤似的,“还别说,虽然贵点,但贵有贵的好处,确实好用,我擦脸擦身体都用它。”
“天,你还舍得用来擦身体?”有人惊叹道。
作为这个时代的奢侈品,陶湘的用法堪称浪费。
“是啊!”陶湘一边大方地让几个姑娘试用,一边撸开袖子让人看自己白花花藕段般的细腻胳膊:“女孩子就是得对自己好一点,养出一身雪肤,自己看了也欢喜,再说以后嫁人……”
一席话说得女知青们都红了脸,嘻嘻哈哈团在一块:“话是这么说,但我们可舍不得这么花钱……”
“我也没什么钱,就在自己喜欢的东西上才舍得花。”陶湘也跟着笑,不过却注意到最边上的黄自如咬着唇,一脸若有所思的纠结表情,显然是被勾起了购买欲。
很好,这就是她要的效果。
陶湘索性又加了一把火:“我都用了不知道多少瓶了,唉这瓶也又快要用完了,等我身体好点,还要去镇上再买一瓶!”
“哇……”女知青们不约而同发出惊呼,“难怪你皮肤那么好……”
说了整整大半天的话,直到天色擦黑,几个女知青才恋恋不舍地离去,陶湘也有空喝口水润润喉咙。
不用上工的日子格外舒适,其实陶湘压根不缺旮沓屯里那么点工分。
不提自己本身就有的粮票与钱,她每个月还能固定领上一笔,同城镇人口的物资定量生活一模一样。
甚至因为只需要供给自己一人,她的手头绝对富裕阔绰,并不需要迁就农村里下地干活挣工分粮食的疴苦生活。
但除了陶湘,这些底细旮沓屯里没有第二个人知道,而为了给黄自如营造出一种两人条件相等、消费习惯相近的假象,她也不会告诉任何人。
做这些不仅是有意为之,也是顺手的事。
知青们讲究抱团,吃了自独教训的陶湘准备和女知青们打好关系,之前被蛇咬那一回已经让她产生了些危机感,如果不是顾景恩恰巧路过,她回到屯里还有的磨,另一边也好顺带消磨消磨黄自如的气焰,让对方难受下也好。
“咳咳……”一墙之隔外的牛棚里忽然传来刻意的咳声,很明显是年轻男人的音色。
墙面不隔音,显然之前和女知青们的闺房对话被住在旁边的顾景恩同志听见了,陶湘往嘴里送水的动作猛地一停,差点被呛住。
她胀红了脸,像是只兔崽般缩在床头一动不敢动,生怕发出什么声响被人揪着,破天荒感受到了害臊。
而那厢再没有任何声音传来,顾同志好像是出去了。
陶湘脸上的热度这才慢慢消退下去,但她明亮的瞳仁里依旧充盈着水光,像是被水冲刷过后的澄澈轻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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知青下乡的第五天,恰巧是阜新镇上赶大集的日子,旮沓屯里半数人都不再上工,而是选择挑着箩筐去赶集。
借口养病的陶湘已经在小隔间蹲了有两三天了,碰上这样热闹的日子,她难得也想出去逛逛,顺便把手里边一些闲散的票证都用出去。
大队长给的工分不多,这么多日不下地干活,完全就是一副懒婆娘模式。
陶湘虽说是养病,但窝在房里久了,也难免惹来屯里妇道人家的闲言碎语,起码同一个院子的赵家嫂子就已经明着打探暗着挤兑许多次了,这次总得要出去露露脸。
陈家阿婆和果果倒是没准备去,只托了陶湘带些针头线脑,她们祖孙俩一天差不多共能挣十四五个工分,可舍不得把时间花在别的事体上。
知道她要去,知青宿舍的两个女知青们也亲亲热热表示可以同行,黄自如虽说不大乐意,但还是板着脸一起去了。
知青们如今手里头剩下的钱不老少,从家里头带来的票应该也没用完,看不上辛苦一天挣的那么几个工分,觉着还不如出去玩玩。
出屯子去镇上坐的还是老汉的牛车,全屯能驮东西的家畜没几只,老汉闲时像赶集这样的大日子便会捎人挣点零碎,一人一趟两分钱。
不贵,也就一只冰棍的钱,知青们付了钱,利索地挤上了牛车,谁也没提嫌脏的事。
阜新镇同知青们刚来时见到的没什么大差,国营饭店、百货商店那都是没有的,这里唯一上点档次的地方就是供销社。
因着大集,供销社里上了一大批经济物资,小到锅碗瓢盆、大到扯布裁衣,最多的还要数各色酥饼糕点、油盐酱醋等生活必备物品。
由于要帮陈阿婆带针线,陶湘也只好跟着人群一起往柜台前挤,老半天才轮到她。
“劳驾,一盒线针,一盒衣线。”陶湘学着其他人的话式同站在柜台里的营业员说道。
只见营业员从玻璃柜台里捡了陶湘要的两样东西丢放到柜面上,态度不甚好地快速说道:“一共两角五分。”
客人多,柜台中的几个营业员忙得陀螺转,陶湘也没反感对方冷傲的态度,回忆了一下小包里临期票的种类与数量,随即开口又要了许多。
“那核桃酥饼给我两袋,红糖也来半斤,奶糖给称上个一斤吧,长的蜡烛也来三根,……”难得出来一趟,空间储存的包括陶家婶婶准备的糕点小食已经吃了大半,陶湘索性将自己爱吃的以及用具都备了个齐全。
酥饼一袋三块钱六两粮票,红糖一斤一角四凭副票本,大白兔一斤五块一斤糖票,长蜡一根九分……
一下子十一块多的毛角钱并许多花花绿绿的票花了出去,塞得鼓囊的小零钱包终于瘪下了一些,这让陶湘涌起些成就感。
边上同样排队等着买东西的女知青们看得有些啧舌:“陶湘,你倒是省着点啊。”
“不打紧。”陶湘一边将营业员包扎起来的食品拽在手里,一边笑着回道:“之前我用的那些都是从家里带来的,不像你们是现买,所以现在剩下的钱跟你们差不太多。”
女知青们听了一盘算,发现陶湘花用的还比她们多,想着每月可以让家里寄一些过来贴补生活,下个月还有屯里发的七块多生活费,当下便就放开了手脚采买。
不怎么搭理陶湘的黄自如买得最多,发带头绳那些都不需要票,她便捡样式最新的买,还同陶湘争柜台里最后一瓶高价的雪花膏,硬是咬牙花了整三块钱入手,赢得其他两个女知青一阵惊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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