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0章 第五十章

    正月二十, 几个被关在县城教育的赵家孩子终于回来了,是老支书去县城取任命状时顺手接回来的,现在该改叫老支书新大队长了。

    大队长新官上任三把火, 第一把就是将赵家和陶湘事给利索解决了。

    鉴于赵家男人依旧音讯全无, 那几个孩子便没有再回四合院,而是被老支书分给了屯里几家赵家亲戚轮流管教照顾着, 其中就有之前的旧大队长家。

    至于赵家的房子也如当初陶湘建议的那样,以大队租用的名义包揽了下来, 其中的租金用来偿还赵家的负债和充当孩子们的生活费。

    “来,陶知青点点,钱都在这里了。”老支书守诺带着钱来。

    人逢喜事精神爽,他一脸的春风得意。

    桌上一共五张热腾腾的十元大团结,是生产队会计刚从箱子里拿出来的,钞上还有压箱的划痕,一目了然。

    钱财到手,陶湘抬头时眉眼都是笑。

    她主动倒了杯水, 还奢侈地抓了一小撮陶家婶婶给她下乡准备的上好茶叶进去:“以后咱生产队可都要靠大队长您带领了……”

    尽管从回屯起不是第一次听这话,老支书依旧十分高兴。

    不过他今天来还有其他的事要交给陶湘:“县里准备组织百来位表现好的知青们回城探亲, 俺们屯分到了三个名额,陶知青看看分给谁好……”

    原来年前人贩子那事传得甚广, 几乎所有人都知道有位女知青被糟蹋了, 可具体是谁却不清楚,县里头这么操作,就为了在回城过程中掩饰那个女知青的身份, 算是一种变相的保护。

    而旮沓屯除了三个回城探亲的知青名额,还有重伤恢复大半的黄自如被老支书帮忙做了特殊病退回城,这次一同跟别人坐火车回去,不用算在名额里。

    陶湘闻言微皱了皱眉:“县里怎么不索性让大伙都回去?就几个名额这要怎么分呢?”

    “这不马上春种了,总要留些知青下来帮忙犁地……”老支书喝了口茶回答道。

    犁地是个真真正正的体力活,也最为要紧,被冻藏了一整个冬天的北方大地土质梆硬,将其采垦松软可并不容易,还关乎着之后的播种灌溉,涉及到一整年农耕收获,实在马虎不得。

    况且留下参与劳作是有非常可观的工分可拿的,相反选择回去探亲的自然不会有工分,因为工分涉及到生产队年中年末分粮分钱,重要性对于吃过苦头的知青们来说不言而喻,回去与否端看个人怎么选择。

    “原来是这样,行,那我先跟其他知青商量商量……”为了工分,肯定会有人犹豫,那时名额就好分了,实在不行还能投票或抓阄,陶湘心里有了底。

    她现在俨然成为了旮沓屯落户知青们的头,屯里但凡有什么涉及到知青的事都会先通知她。

    老支书又交代了下关于探亲的其他事宜,随后一口喝完杯中余茶,嚼着茶叶匆匆忙忙起身出门,刚上任他还多得是别的事要处理。

    陶湘也跟着送了送,刚走到西厢门外,便看到隔壁赵家的正屋里几个小孩跟着屯里亲戚们在搬东西,这间屋子即将很长时间都不会再是他们的家。

    许是知道自家的落魄与父亲的失踪跟陶湘有扯不开的关系,赵家小孩们个个目光阴沉地盯着她,那眼神瞧得人心口发凉。

    陶湘只站在门口略略看了几眼,就有些待不下去,索性直接出了门去知青院里。

    好在从今日起,赵家人彻彻底底搬离四合院,无法再来打扰她的生活。

    知青院里众知青们都在,自从黄自如能下地以后就从镇上医院回来了,这段时日花了大队不少钱,就算黄自如不提回城的要求,老支书也早就急于把“多灾多难”的她送走。

    于是陶湘开门见山,对着大家说了探亲名额与工分的事。

    先说到能回城探亲,所有人都面上一喜激动起来,但提及工分时,知青们脸上的狂喜又有所收敛。

    “陶湘,那你回不回去?”有人迟疑地问。

    被问到自己,陶湘其实也有些拿不定主意,这次探亲的时间说长不长说短不短,后天县里的知青们集体坐火车出发,下个月十号前就得回来,满打满算能待大半月之久。

    可她有文艺团的事还没定下,跟女团长约定好的时间就在下月初,即使回陶家探望叔婶,也只能呆十天不到就得回来,更别提那封至关重要的信仍在路上没有到手……

    想到这里,陶湘摇了摇头:“我应该就不回去了,三个名额你们看看谁要,要是都想要,那就抓阄吧……总之明天要把名单报给我交上去。”

    黄自如不用算上,陶湘又明说了不去,四个人中选三个,屋子里顿时一阵嘈杂的讨论声,估计知青们这一整天都腾不开空去做别的事情了。

    最后决定回去的是两个女知青跟一个男知青,可尽管陶湘决定不回去,但有些事发生得突然,由不得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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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二天上午,收到女团长托人带来要求见面的口信后的陶湘坐上牛车,满腹疑论地往县城文艺团赶。

    这些日子她每天老老实实坐老汉的牛车往来于镇上的邮局等待信件,可直到收到女团长的口信,陶湘才知道那封信似乎被直接寄到了文艺团?

    陶湘很清楚肯定断然不会是陶叔陶婶寄的,他们要寄也只会寄去阜新镇旮沓屯,而不是绕过她寄到团里。

    既然不是陶家人又会是谁?原身的社会关系简单,文艺团发生的事又是她来到北地之后……

    一路上陶湘心里想了许多,内心涌现出的不安逐渐弥漫加重,等到进入大剧院二楼女团长苏尚香的办公室,这份不安成了真。

    苏团长一上来倒也客气,态度和煦地寒暄了几句日常,之后才将话头慢慢引到了正题上。

    “陶湘,你父母都是烈士是吧?”

    “你是从小跟着他们的吗?”

    “你……”

    陶湘起初还配合回答了几个问题,但很快她意识到了苏团长话中有话:“团长,你有什么就直说吧?”

    苏团长定定地看了陶湘一会儿,随后缓和了神色打开抽屉,她将里面一份匿名信递给了陶湘:“我看你也不知情,你先自己看看吧。”

    陶湘见状疑惑更甚,接过信后直到读完才知道上面写着什么,是举报原身狸猫换太子的不堪身世,其中还牵涉到陶家叔婶和陶兰。

    这信上说得确凿其实,一时饶是她有心理准备,也久久缓不过神来:“这……怎么会……”

    如此狗血。

    “无论信上写的是真是假,我们都要调查清楚,这是为你也是为文艺团负责。”苏团长叹了口气收回信件,面容严肃地说道,“进团的事先放一放吧,县里最近不是在安排知青回城探亲?团里会派人跟你一道回去……”

    陶湘出了大剧院,面色依旧凝重得很,看得赶牛车的老汉说话也不敢大声:“陶知青,咱们回屯?”

    “回!赶紧走!”听到问话,陶湘这才回过神来。

    既然回城的事已成定局,那就要做好准备,明天一早火车就会开,留给她整理的时间不多了。

    回到旮沓屯已经过了饭点,但陶湘丝毫没有胃口吃午饭,她一边着急忙慌收拾行李,一边在心底担忧着陶家叔叔婶婶,陶家肯定是出事了。

    “这就要回去啊?不是说不回去了?”陈阿婆一边帮忙,一边询问道。

    陶湘哪里好解释,只是匆匆应了一声:“嗯,家里有事……”

    她有预感,这回的事十之八九就是真的,怕是难了了。

    说到收拾,来北地这么久,小隔间里积攒下的家当竟也有不少,除了衣服被褥,最为要紧的粮食吃食床底下也占满了半壁江山,更别提她这个月又买了一整篓子,多得都快堆不下了。

    陶湘是准备全部带回去的,也不知陶家眼下是个什么境况,但做好最坏的打算,准备充足总归没错,这时许久未用的空间就派上了用场。

    虽然里面本就堆了一些杂物,以及存放有保命用的六十斤麦粮,好在还剩下一些地方可以用来摆置厚重的衣袄跟各种各类糕饼糖块杂麦粮等物。

    这时不免庆幸前几天没有将篓子里的粮食交给陈阿婆保管,不然眼下还真不好意思要回来。

    等陶湘避开陈阿婆和果果,将不好拿的放进空间,好拿的归进铝箱后,小屋子里已经变得空荡了许多,只剩下床上两床厚重的大棉被没法带走,还有就是一些没用出去的当地票证,譬如烟票、茶叶票、火柴票等等。

    这些票陶湘平时用不着,便忘在了脑后,今天集中翻找了一下才发现下乡的这么多月来竟也积攒下不少,握在手里厚厚一大叠,分外可观。

    陶湘随意找了一个布袋子将它们装起来,她要去外头全部换成全国通用粮票,这样等回到南方也可以用。

    可惜旮沓屯依旧是下乡时所见的那个贫瘠困窘的小屯子,尽管好些人都对陶湘手里的票展现出浓厚兴趣,但换的人寥寥无几,毕竟全国粮票此时在乡下还并不怎么流通,而有粮票的人也舍不得换。

    趁还有一个下午的功夫可磨,陶湘坐着老汉的牛车又去镇上及附近几个屯碰运气。

    也不知是不是气运的缘故,手里的票只换出去十分之一,寥寥十来斤全国粮票而已,在国营饭店吃个几顿就没了。

    “算了,天都快黑了,咱们回去吧。”在最后一个王岗屯一无所获的陶湘看看天色,决定放弃了。

    空间里九十来斤的现粮应该足够,实在不行她还有四五百块钱和若干零钱垫底,再说事情未必能有多坏,陶湘心想。

    再再者,这次事发突然,她还没有跟顾同志说起声,可不敢再叫对方白等。

    就在陶湘跟老汉准备打道回府的时候,事情陡然出现了转机。

    黄昏与黑夜交杂的昏暗光线下,王毅军一脚深一脚浅地慢慢悠悠来到王岗屯屯口:“听说你在换全国粮票?”

    陶湘可不敢小看他,她还记着上次的事:“是啊,你有?”

    王毅军倒是直截了当:“你要换多少?”

    “嗯,等下……”陶湘犹豫了一下,从大衣口袋里掏出布袋,露出里面花花绿绿的票,“能换多少就换多少。”

    这些票中陶湘完全用不到的烟票居多,王毅军一看心中就有了数:“那你把这些票给我吧,我去给你换。”

    光天化日之下,陶湘倒是不怕对方私吞了她的票证,也不是质疑对方是否有能力门路,她只是有些不能理解王毅军为什么要帮自己。

    陶湘这样想着,便也这么问了。

    王毅军回答简单:“当做好事了。”

    他说完从陶湘手里扯过布袋子,转身就走,哪怕跛着脚背影也潇洒:“回你们屯等着,晚点我送票来给你。”

    有王毅军打的包票,陶湘一下子安了心,她完全不知道对方在乍听见她到王岗屯换票消息的时候,来屯口的路上走得有多急,以至于踝骨的旧伤处隐隐作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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