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是柔软而温热的质感，小动物光滑油亮的皮毛上带着活物独有的温度，而掌心在触碰到那软绵时，还能感受到对方身上本身的体温，就仿佛是阳光般温暖的触感。
对方是那般柔软而娇弱，看上去脆弱到能够被轻而易举地杀死，而它却似乎毫无自知之明，轻声喘息发出了轻软叫声，探出的湿润而炙热的舌尖舔舐着抚摸着它的手。
那个温度是那么的温暖，就仿佛只是稍微抚摸，就能够触碰到内心最温柔的一角。
而就有声音在此刻响起，男人的声音，终究是带着几分意味深长的戏谑。
〖看来它们很喜欢你啊，小离？〗
〖要不然，就由你负责饲养它们，如何？〗
恍惚之间，他似乎点了点头。
灰暗天幕边缘，突然是有触目惊心的红一点点的弥漫晕染开。
他忽然是惊醒了，畏惧着什么想要缩手，但是却有一双远远比他大，比他有力的两只手覆盖到了他的手背上，强行操控着他的手指一点点对着那柔软脆弱的幼兽施加力度。
从最开始的乖顺，到惊恐的挣扎与反抗，尖锐的利爪划破双手皮肉，小兽一切的变化对他而言都那么清晰。他想要松手，但是握着他手的那两只手却远远比他有力，不容任何抗拒。
最后，惨叫和挣扎都渐渐消失了，只留下了一片腥热。
……
封离骤然惊起，这个动作牵扯到了他后背上的鞭伤，猝不及防下甚至让发出一声痛呼。只是他很快就忍住了所有的声音，死死抓紧了身下的床单，冷汗落到了眼角边沿，仿佛成了泪光。
直至疼痛得到了缓解，他才松手趴伏回了床上，喉结微颤发出了沙哑而低沉的急促喘息。影宗的夜色总是静寂非常的，药阁中的病患算不上多，而他本身也是有着单独的房间，因此就算是这么一番折腾，似乎也没有人察觉到他那一瞬间的悚然。
只是这么一折腾，本来朦朦胧胧的困意，倒是也彻底消失了。
因失血和疼痛的原因，封离的面色有些苍白，只是他的意识却是在逐渐回笼，本来因为倦懈而有些下线的理智也成功恢复了过来。冥王一考提供的奖励现在才是回馈给他，如今，封离的魂力已经达到了六十级。
二十岁魂帝，这本应是令全大陆都为之震惊的成就，然而封离面上却没有丝毫喜色。
这看上去惊世骇俗的成就，其实却是来自夏莲谦当初的牺牲，封离这些年的修炼所得，以及冥王如今的馈赠。
因为身为十万年魂兽的夏莲谦的献祭，封离其实最初体内便已经存在了大量魂力，这些魂力在之后的时光中被他逐渐化为己用，当彻底融会贯通后，他这些年修炼下来的魂力与其相叠，就已经令他的魂力达到了魂王的级别。
而如今冥王的馈赠，也只是让他的魂力有所提升而已，他所有的基础，都因夏莲谦之死而彻底扎实，对于走着神考之路的封离来说，这或许是机缘，却也是他今生都无法愈合的一道伤。
只是如今，封离已经学会去忽略那种罪恶感和悲伤了，他将情绪压抑而下，忽视自身魂力的提升，转而将思绪放到了真正令他比较在意的奖励的后半句上。
—— 因考核者魂力尚未达到七十级，其余奖励叠加。
七十级，所有魂师一个分水岭，封离本身所参与的九考是前无古人，因此他也无法推断，所谓的叠加奖励究竟是什么。不过仔细想想，估计也就是实力方面的提升吧。
他的眼中泛起了几许复杂，然而还未来得及细思，门口传来的开门声却令封离瞬间回神。如今他受着伤，不能妄动魂力，但是这并不妨碍他将手放在魂导器上，随时准备拿出诸葛神弩，给予来人致命一击。
门就在此刻打开了，但是对方并没有立刻进入，反倒是静静站在门外。同时，封离的耳中也传入了属于来人的，颇为温文尔雅的声音：
“请您放松，少宗主，我对您没有任何恶意。”
“在影宗之中的人，除了个别，无论有没有恶意对我而言都没有什么区别。”封离直截了当拒绝了对方的示好：“有话直说。”
闻言，青年似乎轻轻的叹了口气，下一刻还是走入了房间。
封离带着警惕、评估和冷漠的眼神准确无误的落到对方身上。
这是一个看上去大概二十岁出头的青年，一头雪白的长发在脑后扎为马尾，他的脸上带着一个黑色的面具，只露出来了一双天蓝色的眼眸，看上去澄澈平静，有若清透的冰湖。
青年一身黑色冬衣，不过袖口和领口的位置则绣了一层白色软毛，看得出身上衣着非常保暖。而封离视线在扫过那身衣服后，眉便是皱了起来。
“你是后来投奔入影宗的魂师。”
若是从小在影宗生活的魂师，那基本都是不是很惧严寒的，封离这般曾经中过天寒琉璃花剧毒，又在气候温和的天斗帝国带了许多年的人则属于例外。因此，青年这身厚实的北地服装，已经暴露了他本身出身并非此处的事实。
而青年也没有对此作出反驳，他微微颔首，面带略显无可奈何的浅淡笑意道：“在下何清，的确并非出身影宗，目前在大长老手下做事。”
“那你出去吧，我这里不需要大长老的人，尤其是一个藏头露尾的人。”
封离冷冷开口，他神色漠然将视线扫过青年面上的面具，随后毫不留情地别开了视线，也没有表现出丝毫探究的欲望。
而何清微微顿了顿，似乎是思索了一下后，才是开口：
“那若是我愿意与少宗主签订魂契，永远不做出会对少宗主造成危险的事，那样的话，能否留在少宗主身边？”
闻言，封离本来已经偏移开的视线重新落到了何清的身上，只见对方笑意不变，却是带着几分优雅意味的微微欠身，行以一礼。
“少宗主如今也应该知道了第二考的内容，冥王九考事关重大，而长老们却不可擅自插手。而何清本身在影宗情报网所在做事，因此，肯定能成为少宗主的助力。”
“除却何清之外，同样得到类似指示的，还有莫杜娜、商时雨、朝海月三人。只不过他们三人所得到的指示是陪伴少宗主完成第二考，而何清所得到的指示，则是协助邵宗主完成冥王第二考至第四考，因此在这段时间中，少宗主不必担心何清身有二心。”
他这话说得恳切，封离凝视着那双蓝眸，半晌之后，才是开口：“那你又想从我这里得到什么？”
这话问得没头没尾，却是让何清沉默，半晌后，这个戴着面具的青年再度躬身，姿态相较方才，却是更显恭敬和谦逊。
“希望少宗主能予我庇护，以免他日，性命有忧。”
幽暗室内，只有窗外月光皎然，面前青年姿态谦逊，而封离却没有说话，一时之间，弥漫着草药暗香的屋室仿佛陷入了沉寂。
许久之后，封离的视线平移，却是落到了桌上那薄薄地名单之上，他突然开口：“九十九位极恶之人，都有什么特别的？”
“名单上九十九人，魂力皆未超过七十五级，曾经都做过十恶不赦害人性命之事，死不足惜。”何清迅速回答，似乎已经将一切铭记于心：“名单皆为冥王陛下所赐，且都在少宗主实力可及范围之内，只是，也有一些问题。其中有些恶人已有悔改之意，而有些则是父母之过，殃及子孙……”
“知道我能杀了他们就够了，”封离语气淡淡：“至于别的，到时候再说吧。”
他早就杀过了那么多无辜者，仔细想来，刚刚做得那场源自于记忆深处的血色的梦境，其实不过就是对冥王二考的预兆罢了——只是那又如何呢？
难道事到如今，他还能因为二考艰难而将其放弃？
心中嗤笑一声，他似乎没有继续从何清那里打探更多消息的意思，反而是缓缓起身，从床上坐了起来。
这么一动弹，他先前因动作过大而开裂伤口中的血便渗了出来，透过了裹着药膏的纱布，打湿了他贴身穿着的白色单衣的背部布料。
只是封离却仿佛毫无察觉一般，他走到了窗边，抬手似乎想要开窗。而何清则似乎在顷刻之间明白了封离的意图，他飞快从一旁的架子上取下厚实蓝袍，直接披到了封离的肩上。
在封离冷眼瞥他时，何清面带温和的笑容劝道：
“迦蓝雪冷，少宗主不易受寒。”
封离皱了皱眉，但是他没有反驳，也没有直接把蓝袍脱下。他打开了窗户，冷然视线自药阁向外看去，而所看的地方，却是迦蓝城外城，唯一一片在这风雪中也能看到盈盈绿意的地方。
“朝海月也是宗门中人？”
他突然没头没尾的这么问了一句，而何清却毫不意外，答：“的确如此，朝海月是在五年前成为殷煌阁主的入室弟子的，是一位优秀的控制系魂师。”
“我以为他只是能力略有些控制系技能，原来本身就是个套么……”
封离轻声低语，他摇了摇头，随后转身看向了何清。
“如果你要留下的话，就立誓吧。”他说道：“即日起，不欺骗我，不隐瞒我，亦不对我有不利之心。而我也会给你我的庇护，只要我活着，不会让你有性命之忧。”
“以浑身魂力为缚，以命为誓，以此做十年同盟之约。”
“何清，你若敢的话，就开始立誓吧。然后，把你的面具摘下。”
……
影宗，长老阁。
夏清延翘着腿，以一个放肆不羁的姿势坐在椅子上，手上还拿着一份情报。
他似乎是心情不错，然而坐在他对面的影狐却有些不快活。他端着一杯没什么滋味的热茶，看着里头漂浮着的枸杞，可是失去了所有胃口。
过了会儿，那双没在武魂附体情况下仍呈黑色的眼眸看向了夏清延，影狐终于是懒洋洋地开口，语气却有些不耐：
“你当初让我暂时离开小小离身边去救那个白头发的小鬼，之后又千里迢迢把他送来了影宗，甚至让殷煌用上了续命灵草，其实就是早就预料到了这一天吧？”
“看那白毛小鬼温文尔雅，谦逊有礼，不卑不亢的态度——我猜，你最初是想要让那个白毛小鬼得到封离的信任看重，甚至是一情，以此让他破关。”
“的确如此，”即使被一语道破了意图，夏清延也没表现出什么不悦，笑吟吟的继续说道：“不过有什么关系呢？若要封离突破九考，只靠他一人可是不行的，毕竟，想要成就冥王神位，可是必须要用人命来填。”
“可我看你这次，估计还是算错了一步。”影狐眼珠子一转，笑眯眯地答：“你估计万万没想到，小小离早就有了心悦之人。”
“没有经过点历练的感情，算得上是什么真心实意？”
夏清延语气平淡：“不过若是为了封离好，你倒是应该希望我们的少宗主把那柔软的心肠摒弃得一干二净，在这成神之路上，彻底成为一个干脆利落的孤家寡人。。”
“身为冥王传人，耽于感情，绝非正道。”
“他本就是个天煞孤星的命格，就算喜欢的人是昊天斗罗之子，难道还想违悖天命不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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