封离曾感觉过纯粹的冷。
与唐三以八角玄冰草的药性淬体时所感受到的冷不同,他在年幼时于武魂殿暗算下所中的天寒琉璃花是稀世奇毒,带给他的寒意如附骨之疽,每月都带给他从骨血凝冻至灵魂般的极致苦痛。封离在这样的药性下被折磨了十余年,伤及根本,这也导致即便是后来在唐三帮助下解了毒,他的体温往往也比常人冰上一些。
之前在流魂岛之中,唐三的魂力和他相互融合,将彼此的魂力不断进行转化,从而将那份几乎将封离困陷入禁地的力量转为彼此所有。而在那时,蓝银皇所具备的勃勃生机修复了封离体内多年来积攒下来的暗伤,也让他的体质回归正常水平线上。
这么多年来,封离大大小小受了不少伤,但是可以说,他自从天寒琉璃花毒被解开后,已经许久未曾体会过这种力量在体内横冲直撞,仿佛要将他直接撕裂般的痛苦了。
千仞雪本身作为六翼天使武魂的传承者,早在吸收了第一枚顶尖魂骨时就已经走上了封神之路。天使之神掌管着神圣与太阳真火这两种力量,使六翼天使武魂也带上了这样的属性,因此,当千仞雪的魂力进入封离体内时,自然宛若在热油中倒水一样,产生了化学反应般的激烈变化。
浑浑噩噩中,封离只感觉好像自己的筋脉一会儿冷得仿若被阴寒魂力凝冻,一会儿又炙热的好似被天使圣焰灼烧。
他在沉睡中好似也经历过一番不轻的挣扎,然而最后总有一股中正平和的力量进入他的体内,好似两种力量间的调节剂,令他得以放松喘息。
当封离终于完全化解了千仞雪的魂力睁开眼时,只看到了陷入黑暗的房间。
房间里没人点灯,深沉的夜色让他忍不住回想起之前在七宝琉璃宗内脱力时休息时的情景。和那日格外相似,在房间的空气中弥漫着他所熟悉的草药味道,虽然不算难闻,但是却也让早就受够这类味道的封离微微皱眉。
在理智逐渐回归后,封离伸出了自己的右手。
之前鲜血淋漓的伤口已经被仔细包扎过了,本身体内的魂力也平静了下来,他现在能感觉到自己的身体只是有些虚弱,大概第二天早上,就可以正常起身和进行行动。
封离阖了阖眸,他回忆起了自己在昨夜痛苦的间隙所有的零星感知。
深陷入在熟悉而又陌生的黑暗与疼痛里的他往往会为了分散注意力而陷入恍惚,他在黑暗里喘息,挣扎,每次都依靠着骨子里的憎恨强迫自己不陷入这份苦痛中无法自拔,强撑着大汗淋漓地在床上清醒。
然而昨夜却好像不是这样。在那片痛苦之中进入他体内的力量堪称温柔,他的身体熟悉那种调节体内魂力的力量,轻易将其接纳,如接纳神魂中相融相依的一部分一样。每次那种力量的到来都让疼痛有所缓解,他在黑暗中喘息着想要获取更多,但是却又总在放松时感受到对方的抽离。
……封离有些狼狈的用右手擦了把脸,他恍惚间好像想起来了,自己甚至还依赖一般主动凑到那种力量的所有者身上去,渴求更多的安抚。而有那种力量的自然不会是别人,这么多年来,连他的身体都已经完全熟悉的力量,自然仅会来自于唐三。
他感觉有一点羞耻,却又好像有点理所当然。
很快整理好了自己的心情,封离想要从床上起身,他知道自己还有很多事情要去安排:关于雪清河的事情所要做出的解释,为四元素学院邀功以此达成之前的计划,影宗在天斗帝国内的入驻以及共处条例,甚至是拜访史莱克学院的老师都是重要一环……
本来正在起身的动作突兀僵住了。他的视线上抬,落到了斜侧方。
纤细却坚韧的蓝银皇缠绕在他被绷带包扎好了的左腕上,勾勒出了清晰可辨的腕骨线条。
这条绝不会是自然生长而成的细草构成比蛛网更加密集的罗网,完全将他的手腕与房梁束缚住一处,角度却恰当好处,不会令他的臂骨感受到被拉扯的疼痛。
封离结结实实地愣住,脑海在一瞬间仅剩空白,半晌才反应过来眼前的是什么东西。
房间的门在此刻打开了,外面也是昏沉黯淡的夜色,唐三端着摆放着瓷碗与木勺的托盘走入房间,看到封离醒来也没露出什么惊讶的神色,甚至神情淡淡的,连小时候的慌张、担心、或者是其他那些糟糕的情绪,都没有露出来。
“师兄,你醒了?”
他温声说着话坐到了床边,在将托盘放到了床头柜上时,伸手又去摸封离的额头。温玉似得手掌掌心贴上封离带着点汗的前额,不等他回神,便已经放了下去。
“看来烧是已经退了,”唐三语气平静而温柔:“两天了,昨天烧得厉害,把小舞他们都吓坏了。”
越是自然而温和的,仿佛是没事人一样的态度,在如今的场景之下就越不对劲。封离隐约感觉到了不妙,他看着唐三想要说什么,却被对方吻住了唇。
不同往日那般浅尝辄止,也没了君子恰如其分的不敢冒犯。唐三这次的吻明显与以前截然不同,他借着姿势直接将封离压回床上,炙热气息随着极近姿势尽数洒到封离的脸上。
先前的张口欲言给予对方可乘之机,封离猝不及防下仅能放任唐三深入,一手还被蓝银草紧绕着手腕,另一手则不得不贴着床铺,勉强以臂在彼此间支撑出一个还算安全的三角。
只是他的手臂很快就打了颤,唐三吻得太紧,也太过缠绵。他似乎在此刻放弃了过往在封离面前的隐忍和谦让,甚至忽视对方带着点拒绝的态度,稍是察觉到一丝退避便主动追逐而上。尚未痊愈的封离呼吸早在最初就被他打乱,在微弱反抗起不到成效后,便只能放弃。
颤颤巍巍支撑着身体的手终于是软下了。封离整个人跌回重重被褥里,在细碎水声中偶尔发出带着抗议意味的浅哼。还光在外面的脚胡乱蹬了两下被单,随后就被唐三扯过的被子压住,使封离从头到脚,完完全全都被迫处于被压制的状态。
封离再怎么成熟,在这方面的事情上却也是没什么经验的。
他在自己呼吸乱了的时候就感觉到了危机感,然而也不知是不是千仞雪那净化魂力对他的影响当真重得吓人,分明在先前战斗中他的魂力已经突破了八十级这一瓶颈,被唐三压在床铺上却也完全没了反抗空间。唐三现在的亲吻有些吓人,好似积攒已久的情绪凝聚在了某一点,终于在今晚以这种形势爆发了出来。
“别……”
封离除去在唇分间隙时低低制止,也做不出什么有效的行动了。
唐三的手已经抓住了他尚且自由的那只手的手腕,未曾给封离反应过来的机会,在这两夜为陷入魂力缠斗的封离提供喘息机会的玄天功内力以自然被唐三用特定的速度送入封离的身体。
封离的身体开始隐隐颤栗起来,他眼神有些恍惚,在这种情况下被扯入不属于自己的魂力循环,令他眼角都带上了丝不自然的绯色。
迷离之中,他连这个缠绵而长久的吻究竟是何时终止的也有些记不清了。只是感觉到对方似乎吻过了他的眼角和鼻尖,在他不知不觉间其实早就成长为一个成年男人的唐三在做这过去绝对想都不会想的事情时带着包容一起的温柔,语气也是如此,确令封离的脚尖都有些紧绷。
“师兄。”
唐三轻声唤着,在封离因玄天功内力的调理而忍不住低声呜咽的时候吻了吻青年在白发之下通红的耳廓。
“你说过,你不会逞强了的。”
封离从小到大亏吃得多,倒霉事也遇到过不少,但是在唐三面前被压制得结结实实的,却是着实罕有。尤其是自冥谷回归后,封离在唐三面前仍旧可谓是说一不二,让步也全是唐三以怀柔政策换来的——这般情况对他来说,的确太陌生了。
他甚至忘记了自己该反驳这句话,被唐三亲得本就提不起力气的身体更为无力后,就被对方停下了动作,半是劝哄半是诱导得喂下去了味道古怪的药汁。在被苦得受不了后,封离终于强打起精神,一双带着雾气暗金眸子直与唐三对视。
“唐小三,我还有正事要办……你给我适可而止。”
说到这儿,封离像是忍无可忍似得抬腿想要去把唐三掀下去。然而往日对他言听计从的唐三这次却并不打算和过去每一次一样轻拿轻放,暗蓝色眼眸色彩深沉若波涛暗藏的深海,唐三屈腿压抑住了封离所有的反抗,看着他因恼火而终于带上了点红晕的面色,低头与封离额头相抵。
封离咬牙,他想摆脱从小时候开始在内心深处就已经日渐依赖的玄天功的力量对自己的影响。然而唐三却像是找准了他的要害,掌心在封离劲瘦腰肢上轻轻一捏,让封离不自觉就软下了身。
“你别以为我不会对你动手……”
一声极轻的叹息将封离外强中干的威胁化为乌有,封离的唇再度被吻上,这次他彻底没了反抗的力气。被蓝银草缠绕住手腕的那只手摸索着想要去抓住藤萝维持身体的平衡,后来转变为只能用这儿支撑身体。封离最后就听着唐三在他耳畔极轻的开口,湿润温热的气息伴着柔和的声音,直让他最后一点强硬都不自觉软下。
因为他听到唐三说:师兄,你舍不得。
之后的夜晚是难得的荒唐,至少对封离来说正是如此。窗外月光顺着缝隙照入了小木屋的里间,几缕月华正好照在了封离被蓝银皇缠绕的那只手上。那只手时而绷紧,指节攥着草藤,因用力过猛而隐隐发白。时而松弛时又是虚虚悬着,随着几声细碎的啜泣声而有些发颤。
后来蓝银皇下的绷带好似被勒得紧了,隐约洇出了淡淡的红,那蓝银皇才是立刻被收了起来。接下来的旖旎则皆未被月光照着,只是这间位于森林中心,已许久未能迎回真正主人的小木屋,一直到北极星都隐匿于黎明前的黑暗里去,才彻底安稳。
……
又过了大概是两天,封离终于是得以下了床。他先去拜见了史莱克学院中都很担心他的几位师长,在一一安慰过去之后,第一件事就是将那个晚上过分得紧的唐三扯去了史莱克学院内供学生切磋的训练场。
他身体还未完全恢复,便也不用魂力,完全不顾史莱克其他六怪或是担心阻拦,或是看热闹不嫌事大,拳拳到肉的把唐三揍了一顿。
唐三本也不是毫无还手之力,奈何也知道的确是把人惹得紧了:虽然他始终坚持着底线,未曾做到最后一步,但却也是堪称过分的以指尖抵着对方要命的那处,非要他保证日后不再逞强,能群殴绝不单打独斗,最后在人带着哭腔说了保证后,才终于将手指移开……
本只是看封离那般惨然模样,往事如今交叠起来令唐三心头上火,这才冲动之下搞了这接近小黑屋的一出。然后来想到那一夜不经意间窥到的风情,唐三心神一乱,这就被封离找准了机会,不仅被一脚踹出了训练场,两个眼睛的眼眶处还一左一右,刚好留下了一对熊猫眼。
“你不是能?”
发泄了一通的封离神清气爽,直接把奥斯卡的大香肠收缴。他的视线盯在唐三身上,手上动作不停狠狠地啃了一口恢复大香肠,把唐三唬得一个激灵。将对方反应完全收入眼底,封离冷冰冰的视线转而落到偷笑的奥斯卡身上,语气平淡,暗含威胁。
“就让他顶着这对熊猫眼,我看看史莱克学院里谁敢给他治。”
此话一出,彻底断绝了唐三事后管奥斯卡要两根恢复大香肠的打算。
就算封离现在已经不是史莱克学院的学生会会长了,也仍旧积威犹存,连奥斯卡都不敢顶着如影随形的杀气去给唐三送爱与关心的大香肠,更何况是其他有治愈能力的辅助系魂师呢?
结果就导致,在史莱克学院内开正式会议,顺便给封离梳理一下他昏睡过去的那两天,以及后来修养的那两天,天斗帝国都发生了什么大事。
首先是,雪夜大帝醒了。在独孤博、唐三、杨无敌这几人的一力保持之下,太子雪清河终于回归其位。但是因为堂堂太子竟然被武魂殿圣女狼子野心取代十多年这事太过耸人听闻,也会令朝堂动荡,但让雪夜大帝就这么轻拿轻放也是绝无可能。因此,雪夜大帝将会对外称有乱臣贼子囚禁雪清河数年,但是太子英明神武,经过漫长时间终于得以逃脱。
皇室内部之事自然没有他们插手余地,究竟太子之位最后会还是雪清河的,还是会落至多年来为了不被千仞雪谋害一直装作纨绔子弟的雪崩头上,哪怕是和天斗皇室极其亲厚的独孤博和宁风致也难以分辨。只是封离与雪清河的盟约已经彻底完成,所以他也不太在意,毕竟雪夜大帝要是想再多做观察,也会知道谁是最优选择。
而之前封离所许诺给四元素学院的地皮,最后也的确是由雪夜大帝落实到四元素学院头上了。只是那块地皮并不如天斗皇家学院或史莱克学院这般位置出色,四元素学院肯定需要大量时间去恢复元气,那么风笑天再怎么不甘愿,最后还是同意了封离在他们上门挑战时提出的建议。顺便一提,身负小舞魂环的玉天心被直接做为交换生代表,现在就在史莱克学院内修炼。
另一边,因为宁荣荣等人回援并通知的及时,七宝琉璃宗在之前的那场惊变中不仅没有遭受打击,反而大获全胜。毫无疑问,这成功打击了武魂殿因最近的成功越来越嚣张的气焰,也为天斗帝国赢得了更多的时间。
但也并不是没有坏消息。
针对唐三、封离等人,武魂殿在暗中已经下了绝杀令。千仞雪谋划十数载的计划在一朝之间彻底失败,也就意味着史莱克七怪再不会如过去一般被人轻易忽视。在这样的情况下,大师等人提出了一个传说中的修炼之地,海神岛,所有人将会准备前往那里进行修炼,同时也是为了躲避武魂殿的追杀。
明枪易躲,暗箭难防,史上从无千日防贼的说法,因此前往海神岛自然是最好的决定。只是所有人中,还是要属封离的情况最为复杂:怎么说封离都是影宗少宗主,要离开斗罗大陆前往远海的海神岛,对他来说或许会有很大的影响。
而封离也的确是最为纠结的,倒不是他觉得影宗那里需要他时时刻刻盯着,而是如今的封离所要面对的冥王六考,而这一考的内容只有一条:斩杀一作恶多端的十万年魂兽。
诚然,斗罗大陆上十万年魂兽算是少见,如果前往海神岛寻找,或许更为合适。但是海魂师也好,海魂兽也好,封离在过去从未接触过,可以说如果前往海神岛,他所面对的将会是一个全新的领域,对于考核来说倒显得有些不够稳妥。
而且离开斗罗大陆,最让封离担心的,还是影宗那边封涯是否会破坏他的计划:不说别的,光是那些蓝电霸王龙家族的门人,他想要把那些人保住就已经废了不少心思,如果他当真前往海神岛,不知道封涯到时候又会做什么准备。
在这样的重重问题下,封离自然告知史莱克七怪自己需要做些安排,而他们也能保持理解。
只是在他们开会的时候,一个灰色长发,紫绸覆眼的俊美青年已经停步于史莱克学院门前。他背上背着行李,身后牵着头安安静静咀嚼着草料的老黄牛,在呆立了很久后,拍了拍老黄牛的脑袋瓜。
“牛啊牛,你说他们让我一个瞎子来找人,是不是难为我?”
灰发人·影宗特使·本质上是被殷煌踹过来的苦逼朝海月面无表情,绸缎之下表情放空。
‘少宗主到底在哪里啊,我想回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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