棠宁:“?”
他们这个公司的人,口袋都是哆啦A梦百宝袋吗,要什么有什么?
她艰难地扣住蒋林野的手,提醒他:“你清醒一点,做个人,好吗?”
“该清醒一点的是你。”蒋林野松开她的手,冷笑,“棠宁,TJ是你自己的公司,你能不能负点责任,消停一会儿,别什么事都想着让我给你擦屁股?多大的人了连一个危机公关都处理不好,我合约谈了一半飞回来解决问题,你现在又在这儿闹什么?”
不是……什么危机公关?
棠宁的脑袋又开始疼了,皱着眉想了一会儿,还是另一件事更让她震撼:“我还让你给我擦过屁股?”
病房里没有开灯,窗帘偶尔起伏,银白色的月光在窗台下游移。
她话音一落,非常明显地感觉到,黑暗中那个高大的男人身形僵了三秒。
棠宁:“……”
她是不是说了奇怪的话。
“不是……我刚刚那个的意思是……”
“棠宁。”蒋林野转过来,居高临下,平静地打断她,“我还有事情没有处理完,今晚不在医院过夜。出院的时候,我会让助理来接你。”
哟听听这是一个二十四孝老公该说的话吗。
棠宁太阳穴突突跳,下意识摸摸自己额头上的纱布。
之前简薇说他们婚后关系好,她就觉得可疑。在她的记忆里,蒋林野绝对不是一个可以和她好好相处的人。
……果然不能对他抱有虚妄的幻想。
“那个……等一下。”见他要走,棠宁挣扎着往上拱拱,努力让自己的声音听起来别那么弱鸡,“你不是不喜欢我吗?为什么现在会跟我结婚?”
黑暗中,男人高大的身形微微一滞,半晌没有说话。
许久,他缓缓发出一声冷笑:“又开始了?”
棠宁:“……”
不,她是真情实意地在费解啊。
“不是失忆了?这种事倒是记得很清楚?”他转过来,意味不明,像是嘲笑,“跟我结婚,不是你自己做的选择?”
四目相对的瞬间,凉风带起小房间里的窗帘,月色穿庭入户,棠宁清晰地看到男人的脸。
他穿正装,面料挺括,下颚棱角分明,露出干净的脖颈和微微突起的喉结。像植物一样清洁干净,却又带着来自上位者的,强烈的压迫感。
褪去了少年时期的清冷,他就这样看着她,眼中罩着暗影,仿佛藏着别的什么,可屋内没有开灯,棠宁看不分明。
也就那一瞬。
她呼吸微微一滞,有一秒钟差点承认了,糊里糊涂地过去这么多年,这家伙还是长着一张让人心动的脸。
但他这副姿态实在让人不爽,她莫名想怼:“说得好像我很喜欢你一样。”
“这话你自己信不信?”蒋林野竟然被逗笑,“折腾来折腾去,就这么想让我留下来?”
棠宁:“……”
惨就惨在,她的少女时代,还真的曾经非常喜欢蒋林野……
那已经是高中的事。
她从小在北城长大,高中也在附中就读。学校有政府资助,每个班每年都有贫困生的助学名额,只不过附中的学生非富即贵,大家的差别只是普通有钱和非常有钱,没几个人真正需要助学。
可棠宁第一次见到蒋林野,恰恰是在高二那年,颁发助学金的校会上。
她站在队列里百无聊赖,班主任突然让她上台,棠宁莫名极了:“我上去干什么?”
“今年加了一个环节。”班主任笑得一脸慈爱,“为了让所有同学都感受到读书机会的来之不易,要在每个班挑选班干,上台给需要助学的同学送温暖。你看起来最没有学习动力,需要被鼓舞,所以你最合适啦。”
棠宁:“……”
棠宁试图委婉:“没有这个必要吧,老师,你觉不觉得这种要求有点,有点……”
有点什么?
有点猎奇,有点不合适,有点强人所难——
她从小到大没有吃过钱的苦头,但父亲从来教她人人平等,没有人应该欣赏别人的贫困,也没有人应该被欣赏。
直到她真的走上台,见到蒋林野。
棠宁瞬间就一点都不觉得不合适了。
……这人也太好看了。
初秋天光明朗,他个子很高,身量挺拔,肤色洁白,没有穿校服,身上有沉静清澈的少年感。
两个人站得近,少年鼻梁高挺,五官分明,眼瞳的黑色很深,被阳光冲刷,呈现明亮的颜色,让人生发出温暖的错觉。
风把他白色的衬衫吹鼓,像一面纯白的帆。
他微微垂眼看她,脸上没什么表情,下颌曲线清瘦。
十月初秋暑气尽消,四目相对的瞬间,棠宁觉得,整个人都熟了。
直到少年眼里浮起困惑。
身边的人低声提醒,棠宁如同大梦初醒,匆匆忙忙,赶紧举起手中的校友章:“这这……这是给你的。”
她整个人都不太清醒,不忘盯住他胸口的校牌多看两眼,然后小声补充:“蒋同学。”
——蒋同学。
蒋林野垂眼看她。
少女沐浴在晨光里,他看到毛茸茸的脑袋,兔子耳朵一样的薄荷色皮筋,和女孩白皙透红的耳尖。
那天一直到棠宁在众目睽睽之下走下台,到校会结束,到她回到教室,都好像踩在棉花里。
走路在飘。
“还好我们学校虽然不靠谱了点,但不管颁发奖学金还是助学金,都用校友章来表示……”棠宁捧着脸,回不过神,“校长要是给我一袋子钱让我上台拿给他,他得多尴尬啊。”
闺蜜盛星来友情提醒:“那也未必,谁会讨厌钱?”
“你难道不觉得,对于神仙来说,谈钱是侮辱他们吗?”一想到神仙,棠宁瞬间化身小番茄精,捧着脸嗷嗷叫,“他真的太好看了,我们年级竟然有这样的神仙!”
“啊,这题我可以回答。”盛星来打个响指,“听说是年级主任从别的学校挖来的,他今年的状元种子选手。”
棠宁若有所思。
半晌,一本正经道:“你知道吗。”
“嗯?”
“今天早上校会的时候,我去给他送校友章。”棠宁满眼憧憬,“近距离看,他真的好美啊。”
“……”
“然后现在你说,他是状元种子选手,我就觉得,他好强。”
“……”
“可是结合助学金的事,我又觉得,他好惨。”
盛星来:“……差不多点可以了。”
棠宁自顾自地叨逼叨,两手合十,垂着脑袋虔诚许愿:“盛星来愿吃素三年,换信女棠宁被蒋林野亲一口……实在不行,棠宁吃素三年也可以。但这个吻要加码,要按在墙上亲,要亲够三分钟,要像晋江小说一样,亲得惊天动地让所有人大吃一惊并难以置信地感慨原来神仙也会动凡心,原来清冷高傲的蒋林野也喜欢女孩子……”
她说话声音不大,课间教室里又嘈杂,原以为除了盛星来,没人听见。
可她话音一落下,周遭的熙攘声竟然潮水般褪去,不知什么时候,周遭一片寂静。
棠宁:“……”
几乎能猜到发生了什么。
她认命地睁开眼,艰难地微笑着抬起头。
毫不意外,正正地对上蒋林野面无表情的脸。
少年高高瘦瘦,背着单肩包立在桌前,唇线微抿,透出寡淡的疏离感。阳光透过窗户落在他脖颈间,皮肤与空气相接的地方,好像在发光。
他居高临下,脸上没什么表情,一言不发地在那儿站了会儿,才低声:“许好愿了?”
棠宁咽咽嗓子,矜持地点点头:“……嗯。”
他微微低头,修长的手指落在她的椅背上,示意性地点两下:“那让我一下。”
棠宁愣了一下才反应过来,赶紧把凳子往前挪挪,给他让地方。
“你好,棠宁同学。”放下背包,蒋林野转过来,“我是你的新同桌。”
棠宁整个人几乎要失去语言能力:“你、你好,蒋同学。”
“听说你的数学很不好。”蒋林野礼节性地打完招呼,没有再看她。转过去拿出自己的水杯,一边擦杯子,一边平静地阐述事实,“你的班主任拜托我多看着你一点,希望这个学年结束,你的数学成绩可以追上平均分。”
棠宁好奇:“那你现在擦这个杯子,是打算以后一看到我上课开小差,就用它敲碎我的狗头吗?”
“没有。”
“……”
下一秒,蒋林野抬起头,云淡风轻:“我想看能不能擦出一个阿拉丁,来帮信女棠宁实现她宏伟的心愿。”
“……”
***
棠宁只是走了一下神,蒋林野已经脱下外套,在一片黑暗中摸进了病房浴室。
她盯着天花板发呆。
现在去回忆,她自己也想不起来,跟他的关系是从什么时候开始恶化的。
明明刚认识的时候世界还很和谐……
好像是从蒋林野去家里做客开始,她用十八岁的生日做幌子邀请他回家玩,不确定父亲是不是对他说了什么,他对她的态度,从那个时候开始一百八十度地转变。
后来他和别人一起出国读书创业,她家里出事时,在国内想要请他帮忙,得到的也是冷漠无情的拒绝回复。
“奇怪的人……”
现在也很奇怪。
她明明记得,这家伙从中学到大学,都不怎么待见她。
为什么会跟她结婚……
棠宁拉高被子,捂住脸,只露出一双眼睛。
脑子里好像有一个开关,只要她妄图回忆这五年发生的事,太阳穴就突突地痛。
算了。
放过自己不好吗。
她翻个身,按掉夜灯。
几乎同一时间,浴室里水声停下来。
棠宁刚有一点儿困意,一下子被黑暗里突然出现的人影吓醒:“我去……不是,你怎么还没走?”
蒋林野没有说话,擦干头发。
她蜷在被窝里,借着浴室暖橙色的灯光,看清蒋总傲人的脖子以上。男人只裹了一块浴巾,身形挺拔,不疾不徐地走出来,脖子以上优美的曲线一览无余。
棠宁捂住不听话地偷偷红起来的耳根:“……”
她自己也感到不可思议,中学时代那种惊艳感埋在骨子里,隔了这么多年,竟然还能被唤醒。
然而下一秒,天旋地转,她被人用力抵住:“棠宁。”
高大的男人气场逼人,一手扣住她的下巴,嗓音低哑,怜爱地叹息:“我有没有说过,装失忆也没有用,你逃不掉的。”
棠宁:“……?”
“你不是很喜欢我,想让我留下来?”他居高临下,眼神幽暗,“不是说好了吗,有朝一日飞黄腾达,我一定把你抢回家,把你以前对我的喜欢——”
他一字一顿,缓缓凑近她,热气在她耳旁呼出,“连本带利,还,给,你。”
棠宁:“……”
刚刚的心动感一瞬间烟消云散。
“你是总裁文看太多魔障了吗?”她承认,她年少无知时确实告白过很多次,还被拒绝过很多次,但那都是那几百年的事了……
“我什么时候对你说过这种鬼话?”
她的心动散了,可暧昧的气息还在。
蒋林野不理她,自顾自地扯掉脖子以上的浴巾。
就算记忆停在二十岁,棠宁也知道他想干什么。
“不是,蒋林野,你听我说……”她现在已经开始怀疑这家伙是不是根本听不懂她说话,她想跟他讲讲成年人的道理,身体已经先精神一步,将两条小细胳膊死死撑在了他的胸膛上。
蒋林野身形明显一顿。
棠宁也跟着愣住。
……等等,这个拒绝的姿势为什么这么熟练?
身体好像形成了条件反射,不想让他更进一步。
然而下一秒,她就再一次听到了熟悉的冷笑。
棠宁:“……”
蒋林野稍稍起身,慢条斯理地攥住她的手腕,并不很用力,刚刚好是她挣不脱的力量。
——然后,将她两只手都死死扣在头顶。
距离瞬间被拉近,棠宁睁圆眼,眼睛一眨不眨地盯着他。
蒋林野的瞳仁和她的浅棕色不一样,是纯粹的黑。现下没有灯光,她却在这片不见边际的黑暗里看到零星的光芒,黑色漩涡浓得化不开,像江上的渔火,星星点点,却很醒目。
……是,是什么呢,她知道那个词但她不敢说。
棠宁缓慢地咽咽嗓子:“这样不好吧……蒋总,我还没有恢复呢,我的身体不适合运动。”
她尴尬地打破沉寂:“而、而且这个地方,是不是也不太合适……”
虽然是私人特护病房。
但谁会在病房里做这种事啊!
蒋林野动作微顿,唇角意味不明地勾起来:“你还介意这个?”
“是呢,我害羞极了。”
他好像听到了更好笑的笑话,嗓音低沉,尾音却上扬起来:“害羞?”
“宁宁。”棠宁发现了,这人可以在各种模式里无缝切换,因为他放松了对她的桎梏,又开始状似柔情似水地叫她小名,“你摸摸自己的良心。”
棠宁:“?”
她不解其意,老老实实地抽出一只手。
“你摸到了什么?”
“……脂肪?”
蒋总循循善诱:“还有呢?”
她不太确定:“好、好像比以前多了一点……?”
“对,你清醒一点。”蒋林野不急不缓,慢条斯理地凑近她,热气在她耳旁一卷,卷出一句恶魔的呢喃,“它就是被我摸大的。”
棠宁:“……”
她沉默三秒,小心翼翼地收回手。
下一秒,他覆身,按住她的手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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