宅子里灯火寂寂, 客厅窗户大敞, 入夜之后温度陡然降低,冷风顺势侵袭。
蒋林野一个人坐在沙发上,周围堆满jeycat的毛绒玩偶, 整间房子一点人气都没有,他却是在这个瞬间, 才真切地感受到冷意。
“棠”
嘟嘟嘟嘟
他什么都没来得及说。
她挂了电话。
棠宁看着面前冒热气的锅,整个人气成一只愤怒的小鸟。
她放下手机,以为自己不搭理蒋林野就会爽一点, 可胸间这口闷气憋着上不来下不去,一开口, 眼眶中就有热意上涌“星”
眼泪不受控制,断线珠子似的, 啪嗒啪嗒掉下来。
盛星来被吓了一跳,赶紧跑过来撸她“怎么了怎么了, 谁欺负你了我去放狗咬他。”
“蒋蒋林野”棠宁委屈好久了, 她从车祸醒过来起就想哭, 她完全想不明白自己为什么这么惨, 别人一觉醒来什么都有, 可她一觉醒来除了钱就一无所有。
“他骂我呜呜呜呜”越想越难过, 她哭得上气不接下气,肩膀发抖, 两只手扣在小闺蜜的小臂上, 央求, “你去、去叫你的狗,把他的小兄弟咬、咬下来,做、做个标本”
盛星来“”
妈的都哭成这样了,怎么脑子里还在想着给老公绝育。
她把抽纸盒抱过来,一边给她擦眼泪,一边半拥着她,手掌在她背后轻轻撸啊撸“我的崽崽真是太委屈了,不哭不哭啊,我在这儿呢我在这儿呢他今晚还过来吗我去给小区保安打电话,让他们准备一下电棍。”
“我不、不知道。”棠宁说一句话就抽一下,大颗泪珠挂在腮边,整个人看起来可怜兮兮,执着地扯着她的衣袖,“不要准备电棍了,准备电网吧,电、电死拉倒。”
盛星来“”
盛星来心里有点好笑,抱着她揉啊揉,揉着揉着,又开始心疼“别哭了,是我太久没抱你了吗你怎么都哭瘦了”
她问“这次又是什么事,还是那只猫”
“不是。”棠宁一本正经地摇头,小胸膛不受控制地跟着抽一下,“我想、想起我们结婚时的事了。”
与之伴随的,还有一些绵延不绝但不敢描述的情节。
记忆里她好像一直不太配合,有时候是真的太累了,可他强行把她按在各种地方,进行花式解锁。
她真的很无法理解,“星星你说,蒋林野以前明明脾气那么好的一个人,怎么现在会变得这么恶劣”
盛星来惊讶“你全都想起来了”
“没有,我只想起了一件”棠宁发泄完,脸颊上泪痕犹新,脑子却渐渐冷静下来,“你等我一下,我再在你的壁灯上撞一撞,说不定能想起更多事。”
盛星来哭笑不得,赶紧拦住她“别犯蠢。”
可同时又感到一言难尽“蒋林野现在什么样,我不好评价但是,他以前脾气也不好吧”
“怎么会”棠宁小动物似的睁圆眼,“他高中时很温柔啊”
“应该只有你这么觉得。”
坦白说,中学时代,盛星来对蒋林野的印象并不算好。
这男生身上傲气太重,在棠宁面前愿意掩饰,表现得光风霁月;可是在其他人面前又把不耐表现得很明显,连装都懒得装,她不喜欢这种人。
后来一场篮球赛,将她对蒋林野的坏印象彻底拉到了谷底。
两班对垒,蒋林野和班长本来站在同一支队伍,磕磕碰碰也是常事,可他不知有意无意,招招都往班长身上招呼。
第三次被撞倒,班长平静地摘下眼镜“你就是想跟我打架,对吧。”
他话音刚落,蒋林野拳风就招呼过来。
于是两个人趁着中场休息,真的打了一架。
班上同学都吓呆了,等反应过来了跑过去劝,两人已经迅速分出胜负。
那天放学,盛星来返回教室,同学们都走空了,只有棠宁和蒋林野还在。
少年立在课桌前,身形挺拔,宽大的蓝白校服没有拉拉链,却不显散漫,周身有股清隽干净的气息。
棠宁坐在桌后埋头做作业不看他,一副在赌气的样子。
“我被打了。”赢的人是蒋林野,只有眼角破了一点皮,可是他垂着眼,说,“我有一点疼。”
那个时候起,盛星来就觉得,这个家伙太恶劣了。
绝对不是什么坦荡磊落的人。
可棠宁不知道是戴了什么二十级滤镜,喜欢他喜欢得没有理由。她也不是没有提醒过,但再亲密的朋友关系,这种话也没办法说太多。后来棠宁结了婚,两个人联系渐渐少了,她更加没有立场指点别人的婚姻。
是以眼下,她真的想摇醒小闺蜜“他一直是一个那样的人,你清醒一点,棠宁。”
棠宁抬起头,茫然地看着她,黑白分明的眼睛里装着没有散尽的水汽。
“算了。”盛星来叹口气,见锅里的肉都凉了,站起身收盘子,“我去给你切盘水果,你喝酸奶吗”
棠宁一懵“你干什么”
“不是不吃了我把这些食材收起来。”还剩很多肥牛卷和牛羊肉,可以下次吃火锅时再拿出来。
“别,别。”棠宁立刻将眼泪擦干,“我还没吃饱呢,你把火重新打开,我再煮点鱼豆腐。”
“”盛星来哭笑不得,“不难过了”
“怎么可能,我这种多愁善感的人,就算一条狗这么对我,都会难过三天的。”棠宁吸吸鼻子,眼角还在泛红,“但是你提醒了我,我刚刚突然想到,我有很多钱,就算离婚,也能再找十个长得像蒋林野的清洁工给我扫厕所。所以为什么要哭呢来,你也再吃一点。”
盛星来“”
两个人吃完这顿漫长的饭,棠宁帮小闺蜜收拾好盘子和锅,抱着小猫咪窝回沙发,开始疯狂殴打蒋林野的小鸡。
盛星来给她洗了一筐车厘子,怕她冷,又将沙发毯抱出来“你今晚想睡我的房间,还是睡客房”
棠宁想也不想“我要跟你一起睡。”
“喔,陪睡要加钱。”
棠宁豪气万千“我有的是钱等我老了,我就每天坐在客厅里熨我的钞票”
盛星来笑意飞扬,一低头,看到她怀里乖巧的小毛团。
明明是野猫,但打理过后,毛色竟然出奇干净。狸花猫耳朵都大,这只长得尤其大,抬眼看人时,玻璃珠似的眼球转啊转,竟然透出点儿可怜巴巴的无辜感。
盛星来猜测这只猫八成是被人扔掉的,觉得她捡到了宝贝“打算给你的小猫咪取什么名字”
蒋林野的小鸡已经被打跑了,棠宁将怀里软绵绵的小毛球抱起来,眯着眼想了一会儿“它眼睛好大呀,耳朵也大,爪子长得像穿了小白袜子,鼻子旁边竟然还有一小块颜色不同的毛长得这么有辨识度,那就叫它咪咪吧”
盛星来缓缓打出一个“”
最后把名字定成了嘤嘤怪。
棠宁就喜欢给不嘤嘤的小猫取名叫嘤嘤,谁让她叛逆
大概晚饭时哭累了,没说两句话,抱着猫就开始打哈欠。
盛星来抬头看眼表,已经十一点多了“你老公今晚还过来吗”
“我不知道,应该不过来了吧。”棠宁刚刚把手机关机了,“不过”
停顿一下,她将脸埋在毯子里,满脸不高兴地瓮声嘟囔,“不来不是正好,我不想看见他。”
看见就想哭。
然而事实上,这个时间,蒋林野已经站在小区门口了。
过了国庆,北城白天晚上温差骤然拉大。入夜后空气中飘起了雨,雨势算不上瓢泼,但细细密密的,像无数根飘在夜空中的针,看得蒋林野莫名心烦。
他费了点功夫才查到盛星来的具体住处,可门口的保安一直问东问西,不管陈良骏怎么解释,都不肯放他们进门。
“我们真的是来找朋友的,那朋友姓盛,就住兰亭苑f栋的1803”
“这么晚啦,叫你们朋友打个电话过来呀。”不怪保安刁难,实在是这两人虽然气质出众,但长得太不像善茬。驾驶座上正在跟他交谈的这位也就罢了,副驾驶上的男人才叫可怕,唇角绷紧,脸色难看得像是要去寻仇。
“我朋友关机了。”陈良骏同样打不通盛星来的电话,只能尽力解释,“实在不行,您看能不能这样,您跟我们一起过去,我们到楼下,跟我朋友打个可视。到时候您再问问那户,到底认不认识我们。”
他寻思着,太太再怎么赌气,也不可能蒋总都到楼底下了,她还赶人走吧。
保安想了想“也行。”
一行人开车到楼下不过几分钟的功夫,夜雨雨势突然加大了。
豆大的雨点噼里啪啦砸在玻璃上,溅起巨大的水花。能见度一瞬间变得很低,空气中弥漫着空濛的水雾,连路灯灯光都显得不真切。
陈良骏犹豫“这雨一阵一阵的,估计过几分钟就又会小下来了,我们要不要稍微等等”
再晚她就睡了。
蒋林野没有说话,一言不发地解开安全带,迈动长腿下车。
妖风携着水汽扑面而来,几步路的功夫,肩膀迅速被打湿,陈良骏小跑过来帮他撑伞。
保安站在门口拨通可视,响了三四遍,盛星来才慢吞吞爬起来,睡眼惺忪地打开门口的壁灯,按下接听“谁啊”
蒋林野上前一步“是我。”
盛星来抬手就要切断可视。
蒋林野沉声“让我上去,我要见宁宁。”
“可她哭累了已经睡了,你上来又要把她吵醒。”
蒋林野身形一僵,突然有点无措。
棠宁哭了吗,哭了多久
从他给他打电话到现在,过去了三个多小时。
难道一直在哭。
“那”他哑然,“那你帮我带句话给她,别再拖黑我,我有话要跟她说。”
“这我怎么控制得了。”盛星来碎碎念,跟他讲道理,“天要下雨,她不见你这都不是我们人为可控的事呀,我也没有办法的。你没别的事的话,我要挂了。”
陈良骏站在旁边,听到这句,整个人都有点凌乱。
他大半夜和老板淋着雨跑过来,不让上楼不让进门也就算了,连托句话都不肯,这次蒋总到底是跟太太闹了什么惊天大矛盾
蒋林野抿着唇不说话,空中有闪电如青蛇般游走,白光乍现,他表情冷得可怕。
十五岁时母亲去世后,就再也没人敢打他,或是将他锁在门外一整夜了。
后来他撞过很多南墙,报复欲也逐渐被野风吹盛,发誓不再吃任何人的闭门羹。
保安看出点儿端倪,问“盛小姐,这两个人是不是你朋友要不我先放他们上去吧,或者我先走了,你们就在这儿聊。”
盛星来还没开口。
下一秒,蒋林野听到可视里传出一道清脆的声音
“我们没有这个朋友,我们都不认识他。”
棠宁凑在对讲前,像一只快乐的小动物,雀跃地说“保安叔叔,快把你的大电棍拿出来让他们见见世面,快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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