几乎是将傅采采从棠宁身边拖开的瞬间, 蒋林野就放开了她。
像碰到了什么不想碰的东西。
傅采采觉得自己受到侮辱尤其在面对喜欢的人时,这种情绪根本就是三倍打击。
她气得涨红一张脸“明明是她的猫先”
蒋林野清冷地打断她“你也知道是猫。”
目光扫过来时没有温度,傅采采一个激灵,悻悻闭上嘴。
几步路的距离, 夏方觉走过来“你没事吧有没有碰到哪里”
棠宁摇头, 低声“没。”
但她有点生气。
这人也太莫名其妙了,是真的没被社会的铁锤教育过吗。
“傅采采。”棠宁转过身,将嘤嘤怪放进夏方觉怀里, 毛球熟悉他的味道,舒服地往他怀里拱拱。
她大步走过去, 有围观的工作人员以为她们要撕逼了, 徐旻枫也听到动静,赶紧冲过来劝。
棠宁却没有立刻发作。
“我刚刚就跟你说过, 先去找主演确认一下, 看他们有没有碰到猫。”她用讲道理的语气,越看越觉得对方有问题,“你究竟是耳朵不好,还是脑子不好”
她的声音带威压, 一句话到底, 重音压在最后面。一本正经地发出疑问句时,像老板在教训员工。
所有人都不约而同地默了一瞬。
在海洋馆与她对峙的感觉好像又出现了,傅采采感受到熟悉的气场, 嗫嚅着想要开口, 被对方一个眼神堵回来“既然你这么想, 那我现在就带它走。”
棠宁一边说着,一边躬身抱起那只蜷成团的小布偶,这只猫一直昏昏欲睡的,好像没什么攻击性,温顺得过了头。
她动作很轻,毛团起初被惊醒,慌里慌张地转过来看她,但随着她顺毛的动作,很快又镇静下来。
“那”傅采采一时语塞,预想中两个人在片场互相激情辱骂上热搜的画面竟然没有出现,对方完全不把她放在眼里。她舔舔唇,“我跟你一起去。”
棠宁没理她。
嘤嘤怪还蹲在夏方觉怀里,一拱一拱地蹭小哥哥的下巴。她凑过去跟儿子打招呼“你先跟你的三花小伙伴玩一会儿好不好老母亲去处理点小破事,很快就回来找你。”
嘤嘤怪转过来,眯眼盯着她怀里的小布偶看了一会儿,很不屑地轻哼了一声,勉为其难地答应下来“嘤。”
棠宁摸摸它的头,对夏方觉道歉“对不起,我又给你添麻烦了。”
“没有,是我的问题,我没有提前了解清楚。如果早知道他们邀请了别人,我不会带你过来。”夏方觉也有点烦,如果说一个傅采采可以召唤一个蒋林野,那一个傅采采和一个徐旻枫,肯定能召唤升级版黑魔王蒋林野。
他本来是想带她出来玩的,可现在这群人竟然鬼使神差全都撞在一起了,这是什么见鬼的运气。
他微微抿唇“我们先走吧,嘤嘤怪放我这儿,晚一些我会跟我那个朋友解释。”
棠宁点头“谢谢你,那最好了。”
蒋林野一直默不作声地站在一旁,听见这句,终于忍不住皱眉“宁宁。”
棠宁回过头。
他言简意赅“我送你去。”
话音落地,空气里仿佛有火花噼里啪啦地闪过。
他察觉到夏方觉不善的眼神,但无所谓,他不在意。
反正,他本来就是专门赶来在线吃醋的。
见她停下脚步,夏方觉也忍不住出声“棠宁。”
棠宁“”
前有狼后有虎,她站在原地,一动不动地默了默,决定跳河。
于是一手抱着猫,一手掏出了手机“简薇我这儿出了点小事故,你能现在来接我吗”
简薇姐姐就在拍摄基地门口等她,接到这个消息,立刻兴奋地将车开进来“好的棠总我这就来您等我一分钟”
蒋林野“”
夏方觉“”
两个人肩并肩站在原地,眼睁睁看着棠宁坐上简薇的车,潇潇洒洒地扬长而去。
空气微妙地死寂了几秒钟。
傅采采咽咽嗓子,试探着问“夏方觉,好歹高中同学一场,我今天没有开车,你方不方便顺路”
“不方便。”夏方觉打断她,心情不太好,抱着三花和嘤嘤怪转身就走。
看也没有看她。
傅采采又转头“那蒋”
蒋林野头也不回“不顺路。”
傅采采“”
简薇开车带棠宁回城区,今天是工作日,一路畅通。
棠宁在路上给夏方觉发消息,再一次向他表达抱歉与感谢。对方仍然和和气气,很温和地表示没有关系下次再约,等她这边事情处理完了,随时可以回去领嘤嘤怪。
而棠宁是到了星川宠物才发现,蒋林野的车一直紧随其后,但傅采采并没有跟着来。
她一边给小布偶办看病手续,一边感到深深的不解
“你说,这世界上那么多奇形怪状的人”
“怎么会有人这么热衷于自取其辱呢”
“怎么会有人整天想着主动把脸送上去给别人打呢”
“这人没有心吗,她是个纸片工具人吗”
蒋林野快步跟上来,刚一进大厅,正听见她的死亡三连问。
棠宁每问一句,他就觉得八十米大刀在胸口恶狠狠地捅一下。
虽然她不是针对他。
但、但字字句句都仿佛是在说他。
简薇有些好笑“也许傅小姐天生爱折腾。”
棠宁“噫”了一声,低头才发现自助挂号的机器坏了,资料填写到最后一步,竟然显示只收现金。
她摸遍身上的口袋都没找到钱,简薇见状打算开手包找纸币,蒋林野上前一步“我来吧。”
他将纸币放进入钞口,屏幕上很快显示缴费成功,机器噼里啪啦地吐出一堆硬币,和一沓零钱。
“谢谢你。”棠宁礼貌疏离地道谢,将找回的钱放在他手中,现在才腾出功夫问,“你怎么也过来了”
微顿,又突然意识到“啊对,你买通了我所有助理,他们会向你汇报我的行程。”
她的语气云淡风轻,听得蒋林野心里有点难受,干脆撒谎“不是,是偶然。我这边有一支小宣传片要拍,我来监工进度。”
什么宣传片都不可能轮到总裁来监工,棠宁根本不信,但也不打算再问“那你稍微等我一下,我等会儿把钱还你。”
蒋林野张张嘴想说不用,话到嘴边,又将话咽回去。
她抱着小布偶去找盛星来,小闺蜜上午刚刚做了两场手术,见她过来,疲惫一扫而空“你又买了一只猫”
“不是我的,是傅采采的。”
“挺可爱的呀。”盛星来不喜欢傅采采这个人,但小动物是无辜的,“就脑袋怎么秃了一块。”
棠宁心虚地摸摸鼻子“嘤嘤怪挠的。”
“”
盛星来哭笑不得“狸花猫都凶,但嘤嘤怪不是脾气挺好的吗”
“不知道大概是应激反应。我观察几天看看,有问题再带它来见你。”嘤嘤怪不喜欢医院,她也不想天天带着它往这儿跑,“你先看看这只吧,它好像一直精神不太好,不知道是不是”
后半句话声音很小,“被我儿子挠坏了。”
盛星来笑意飞扬,将毛团抱过来“来给我看看。”
小布偶毛色很漂亮,表情恹恹,不太有力气的样子。张着嘴吐出一点点舌头,偶尔小声干呕。
“可能是吃坏了东西,也可能是毛球症,问题应该不大。”盛星来将它抱给其他医生,“做个检查吧,你在这儿等结果,还是先回去”
棠宁想了想“傅采采晚上应该会来领猫,我把她的电话给你,猫就不用给我了。如果你们医院规定允许,把检查结果也发我一份吧。”
盛星来点头“好。”
棠宁刚刚进来时没有关门,虚虚掩着,走廊上风一吹,门又被推开了一点点,光洁的地板上投射着午后的阳光,显现出一个高大的人影。
盛星来眉梢一挑,认出立在外面的人“你跟蒋林野和好了”
“没有,正在等待进入离婚流程。”说到这个,棠宁突然想起,“对了星星,你认识徐旻枫吗”
“徐旻枫”盛星来意外,“你跟她还有联系”
“说来话长,我前段时间在一个晚宴上遇到她,她好像跟我很熟络的样子但我对她没有印象了。”微顿,她又补充,“她是蒋林野的大学同学吗可她好像知道很多我和他的事,我觉得这人有点奇怪。”
盛星来表情一下子变得古怪。
走廊上高大的人影动了动,她停顿一下,压低声音“你想听真话”
棠宁也跟着紧张起来“那当然。”
“实话就是。”盛星来一本严肃,“我跟她也不熟。”
“”
在棠宁殴打她之前,盛星来拽住小闺蜜,贴着她的耳朵说“你现在终于觉得她奇怪了我对她所有的认知都来自于你,但我真的没想到,她还好意思来找你。”
那时棠宁刚刚结婚不过第一年,尚未与盛星来疏远,两人之间还有很多话可以说。
“她是蒋林野的大学同学,但我觉得这人婊里婊气的你别骂我,真的,就算你当时向我转述有关她的事,用的全是中性词,我也觉得她婊里婊气。”盛星来不高兴,“我真的没见过哪个女生会主动跑到别人家里去,管别人老公一口一个蒋大哥。我听你转述都膈应得不行,蒋林野为什么没有打死她,竟然允许她苟活至今”
棠宁挠挠脸“可、可能是,同学情”
她总觉得盛星来描述的这段有点熟悉,记忆模模糊糊地被唤醒,那应该她和徐旻枫第一次见面,她结婚不久,以为那真的是蒋林野的朋友,还傻乎乎地招待对方留下来吃饭。
蒋林野当时是什么态度,她有点记不清了。
但徐旻枫热情得可怕,天生自来熟,仿佛棠宁是她失散多年的姐妹。一顿饭的功夫,就亲亲热热地拉着她的手,开始跟她讲蒋林野的大学往事。
棠宁当时没什么感觉,过了很久才后知后觉地反应过来,对方并不是来做客,也不是来参加故事会的。
她来试探。
来示威。
“我当时看你俩关系好像真挺好的,不好意思跟你说但是,我到现在都觉得。”盛星来恨铁不成钢,“像她那种把婊写在脸上的人,也只有你这种天真的蠢货,才会把她当朋友,还把她的鬼话当真。”
甚至大半夜地,难过地跑到她家里来问,蒋林野是不是永远不会喜欢我。
盛星来能说什么她又不能当着棠宁的面说徐旻枫是个傻逼你离她远点。她只能安慰她多回去跟小蒋交流一下,以及别太把别人的话当真。
但从棠宁之后这几年并不愉快的婚姻生活来看,盛星来说的话,她并没有往心里去。
棠宁“”
棠宁难以置信“我有这么蠢吗我记得我高中时还挺聪明的”
盛星来无情戳穿“你的智商就是从结婚开始降低的,一去不回头。你老公可能是个黑洞,会吸走别人的智商。”
不仅如此,后来棠宁竟然把她这个拥有智慧的小宝贝闺蜜也抛弃了。
棠宁张张嘴,无话可说,被潮水般的惆怅包围。
她惆怅地告别盛星来,惆怅地走出诊室,惆怅地抬起头,看到站在外面偷听的蒋林野。
她想问你是在等我还钱吗,话一出口,成了一句“你喜欢的人是徐旻枫吗”
蒋林野一顿,皱起眉“什么”
他耳朵出故障了吗,这什么匪夷所思的问题
下一刻,棠宁又皱皱眉,摇着头自言自语“算了,你应该看不上她那样的。”
蒋林野抬头看看诊室,又低头看看她“谁跟你说什么了”
棠宁不打算隐瞒“我今天遇到徐旻枫,她告诉我一件事,说你的父母”
她突然顿住。
从她提到父母二字起,蒋林野脸上的血色开始以肉眼可见的速度消减,好像被翻出了最不想听见的名字,唇角迅速泛白。
顿了好一会儿,他才哑声问“她告诉你,我的父母什么”
棠宁自己也有点发愣。
她不知道后面是什么,徐旻枫今天只话说一半,就被傅采采打断了。
她本来只是想借着徐旻枫,试探一下蒋林野。
但是出口才觉得,这段对话
太熟悉了。
像是刻在骨子里。
“今天有人告诉我一件事”
“谁告诉你的”
“我忘了,但是”
几乎一模一样的对话,就算脑子忘记了,身体也能轻而易举,替她无缝接上下一句对白。
“但是如果我是你,我现在一定不在这里庆祝这个纪念日。”棠宁突然感到心慌,她有些茫然地低声喃喃着,肩膀微不可察地颤抖起来,“我去给父母上香,告慰他们在天之灵,我”
“别说了,棠宁。”蒋林野呼吸不稳,有些急促地打断她。他的记忆同样被唤醒,她明明已经失忆了,为什么还能想起这一段。
偏偏想起这一段。
过往好像又在眼前上演了一遍,时隔这么多年,他仍然感到心意被辜负,也仍然不知道该怎么对待她“闭嘴。”
棠宁愣愣地沉默了好一会儿。
她想起两个人在结婚纪念日时的争吵,想起自己歇斯底里,甚至想起后来的粉钻avi。
“所以,徐旻枫也没撒谎。”可是回忆到了这里,她反而冷静下来,“你娶我就是为了报复我蒋林野”
蒋林野没有说话,绷着下巴避开她的目光,心里烦躁极了。
她口中说出来的明明是个问句,可是语气中并没有询问的意思。他很想把她摁在这里亲,反正根据过去五年的经验来看,这是个很好的逃避矛盾的方式。
偏偏心里的小人死死掐住他,不准他造孽。
他寸步难行。
棠宁等待半天,见他表情隐忍一言不发,以为他默认了。
“你怎么这么无聊啊。”
她真情实感地感到费解“娶仇家的女儿是为了什么给自己明亮的人生添一点调皮的堵吗,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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