棠宁被蒋林野牵着, 跟他一起走进宴会厅。
甫一走进大门, 立刻被盈盈暖气包裹, 整个人宛如陷入春天。
周围没什么眼熟的人, 棠宁问“你几点颁奖”
蒋林野牵着她在前排坐下，抬手看一眼表“现在七点半, 应该还要半个小时。你先在这儿坐会儿, 还是我先带你去吃东西”
棠宁左顾右盼, 蒋林野的座位旁边预留出一个座位, 上面的小名牌是“蒋夫人”。去餐厅还要再穿过一段透明的游廊，进都进来了, 她有点不太好意思立刻离开“我好像也不是很饿，先坐一会儿吧。”
蒋林野好笑，扣着狐狸爪爪, 往自己的西装口袋里摸“来，摸摸看里头有什么, 摸到了就是你的。”
小狐狸瞬间睁圆眼, 挣扎着就想往外抽“不是这还在外面呢，你能不能收敛一点”
可她的爪子被他按着，在口袋里来回摸索, 碰到几个小小硬硬的圆球。
好像也并不是什么不能描述的物品。
“唔”棠宁慢吞吞地眯起眼，忍不住, 又仔细摸摸。
她半趴在蒋林野身上, 还没辨认出那是什么, 就听头顶传来“噗嗤”一声低笑“蒋总, 大过年的，这都最后一天了，您还带着夫人出来屠狗”
蒋林野头也未抬，悠哉地靠在座位上，心情颇好地摸摸小狐狸的毛毛“是啊，能酸到别人，岂不美哉。”
趁着这个空档，棠宁飞快地爬起来坐直，将自己的狐狸爪子从他口袋中抽出来。目光稍稍向上，朝旁一扫，看到一个长相清俊的年轻男人。
看起来比蒋林野大几岁的样子，和他一样，穿着熨帖挺括的正装。只不过他眼中唇角都带笑，气场清润，又莫名透出少年气。
他从场外回来，自两个人背后穿过，又从另一侧走到蒋林野身侧坐下。在他坐下的前一秒，棠宁看清他座位上的小名牌。
江连阙。
她不认识人，可是对这个名字有印象，国内娱乐业的龙头大佬，如果没记错，今晚举行颁奖晚会的这家杂志，也是他旗下的。
棠宁缓慢地眨眨眼。
好像注意到她的目光，江连阙主动打招呼，两眼弯成桥“晚上好啊，小嫂子。”
棠宁条件反射，瞬间端庄“你好啊江总。”
蒋林野身形微顿，看她“叫他什么”
“江总啊。”
“你叫我什么”
“蒋总。”
蒋林野低声，跟她讲道理“那我不是跟其他人一点区分度都没有”
“怎么没有，读音完全不一样好不好，他是上声，你是阴平。”
“不行。”蒋林野不听，挠挠狐狸爪，“你得给我换个称呼。”
“不要。”棠宁果断拒绝，“我总不能当着这么多人的面叫你林宝。”
“”
沉默几秒，江连阙“噗嗤。”
蒋林野“你就不能自觉点，自己把耳朵堵上吗。”
他已经将声音压得很低，可江连阙就坐在他们旁边，还是一字不漏地听到了。
“行行，我下次笑得小声点小嫂子”江连阙稍稍探出头，笑着转移话题，“要不要吃巧克力”
他一边说，一边摊开手掌。
男人手掌很大，摊开的手心放着五颜六色的瑞士莲巧克力球，棠宁目测一下大小，刚刚蒋林野口袋里装的应该也是这个。
可这语气好像在诱惑小孩子，她下意识看了蒋林野一眼。
前夫一下子乐了“有进步，现在都会征求大人意见了。没事，吃吧，我这儿也有，你要是不好意思，可以从我口袋里拿。”
棠宁“”
干，突然有点生气，不想吃了。
江连阙看她半天没有接，索性将这一把巧克力都放在蒋林野手中。
蒋林野原封不动，递给棠宁。
分完巧克力，棠宁眼睁睁看着江连阙从座位底下捞出一个米白色的双肩背包，把剩下半盒巧克力用力塞回去，有些粗暴地拉上拉链。
一看就是女孩子的包，漂亮干净，上面还挂着一只小熊。拉上拉链的前一秒，她甚至眼尖地看见里面露出高中课本的一角。
棠宁“”
棠宁的眼神一下子变得有些微妙。
江连阙一抬头正撞上这道目光，微怔，倒是他先笑起来“这是我堂妹的书包。”
棠宁顿时觉得自己的想法可真的是太肮脏了
她有些不好意思，主动问“你就这样分了她的巧克力，她不会介意吗”
“应该没事。”江连阙挠挠脸，含糊不清，“反正她要多少，都有人再给她买。”
蒋林野适时把重心转移回来，拽住狐狸，深情款款“你想吃多少，我也会给你买的。”
棠宁“你好好说话别一直动手动脚。”
晚上八点，晚会准时开始。
颁奖环节在第一个，蒋林野很早就打算好了，颁奖结束立刻就走，一刻都不在这儿多待。
棠宁有点儿兴奋，看着他穿过人群，台下灯光渐暗，江连阙悄悄凑过来“小嫂子。”
她目不转睛看着走上台的蒋林野，分心将耳朵凑过去“嗯”
“你跟小蒋弟弟，打算什么时候复婚”
小蒋弟弟。
棠宁第一次听人这么称呼自己的前夫，感觉有点新鲜“还什么都没有打算好为什么突然问这个”
江连阙笑笑，指指台上“替他问的。”
这家伙每天在段白焰面前叨逼叨，把段白焰叨叨烦了，转过来叨叨他。
棠宁眨眨眼，转头看台上。
这个颁奖环节很简短，江连阙懒得搞虚的，上来开门见山直接发奖杯。
灯光垂落，蒋林野清俊的面庞被笼在温柔的光芒里，棠宁看着他拿起奖杯，不知怎么，突然有点不明白这个家伙，是怎么长这么大的
从他青涩的十七岁，到他们结婚，到离婚，到现在。
他无数次在台下看着她，她也曾经无数次像现在这样，目光穿过人群，落在他身上。
“大家晚上好。”不能免俗的发言环节，蒋林野开口之后停顿了一下，目光落在某个方向，突然笑了笑，“我站高一点，以免夫人看不到。”
开口哗然，棠宁微微怔了一下，耳畔响起善意的笑声，继而是潮水般的掌声。
四面嘈杂流水般褪去，最后才是自己的心跳。
“首先谢谢大家的投票，把我评为今年的年度杰出青年”蒋林野看了一眼陈良骏写的演讲稿，放下，开启词穷模式，“我其实没什么特别想说的，今年棠氏在各位合作伙伴的帮助下赚了很多钱，也在各位红眼病同行的竞争下赔了不少，我提前祝大家新年快乐，来日方长。”
他声音清澈、语气平静，周围的人好像都蒙了一下，棠宁捂住脸，最先笑出声。
江连阙小声“艹，他是来我这儿开年会了吗怎么又不按着稿子读。”
“然后过完今年，我发现大家好像也挺关心我和我夫人的。”蒋林野很平静，提到夫人时，声音里才染上点儿笑，“最近我正打算复婚，但一直没想好怎么向她求婚，大家如果有合适的想法，也很欢迎告诉我。”
他停顿一下，差点儿习惯性地“好了我们散会”。
把那几个字咽回去，蒋林野正色，生硬地将主题拽回来“过去一年谢谢大家，也谢谢我的夫人虽然现在暂时还是前妻。”
最后半句话声音很小而且语速飞快，轻易将大家逗笑。
棠宁乐不可支，看着他放下麦克风，在掌声和笑意里披着滚沸的灯光穿过人潮，走到她面前。
周围人的目光都被吸引过来，男人居高临下，眼中笑意流动，映出她的身影“走，夫人。”
他轻声说，“我们一起回老巢。”
三万尺高空，飞机穿透云层。
今晚大年三十，北城这些年禁了烟花，可是起飞时，郊外也有巨大的烟火在空中绽开。
棠宁甩着大尾巴趴在舷窗上举着小望远镜往外看“不知道南方让不让放烟火小蒋，我们以前有没有一起放过烟花”
“没有，你也说了，北城不让放。”蒋林野好笑，“你叫我什么”
棠宁转过来吧唧他一口“小林小宝贝。”
蒋林野微怔一下，心里的小人一边哭泣一边捶地大喊，别说烟火了，我什么不能给你放啊。
棠宁没有意识到。
飞机穿透云层，茫茫云海上一轮明月，她收起望远镜，突发感慨“今晚月亮好亮啊，不知不觉，过去这么多年了。”
“怎么突然提这个”蒋林野将她的狐狸爪捉过来握进手中，攥着无名指来回摩挲，在心里思索偷偷给她戴上戒指的可能性，“月亮一直都是这么亮，只是你很少抬头看它。”
棠宁身形微顿，转过脑袋“那我岂不是亏了很多年。”
“怎么会。”蒋林野好笑，倾身亲亲她的脸颊，“往后还有百八十年，你的是有时间慢慢看。没有月亮的时候，你也可以看看我。”
棠宁突然就不说话了。
小狐狸陷入沉默，蒋林野大概猜到她在想什么，握着狐狸爪爪揉啊揉，轻声“宁宁，不要再惦记木村拓哉了，跟我重新结一次婚吧。”
棠宁有点好笑“你还没求婚。”
“下飞机就求。”
“你不是还没准备好。”
“戒指很早就准备好了，我刚刚离开会场之后，又收到了很多人的求婚方案。”蒋林野坦诚，“我随时可以下跪。”
棠宁这次真的笑起来。
她有一双大而明亮的眼睛，两眼弯成小月牙时，好像有星星落进去。
“坦白说，我今年遇到很多挺奇怪的事。”
“先是车祸，然后是失忆，之后又是车祸记忆直到现在也没有完全恢复，不知道将来还等不等得到这一天。”
棠宁微顿，轻声说，“可也不是完全没有收获。”
蒋林野静静地听着，她不疾不徐“一开始觉得自己超有钱，简直是天降的财富。后来又离了婚，以为自己甩掉了不爱自己的丈夫。”
“可是兜兜转转，绕这么大一个圈子，好像只有一件事没有忘”
蒋林野望着她，目光深邃而认真。
她与他对视，轻声“是被人爱着的感觉。”
婚前婚后蒋林野微不可察的体谅，融在日常里细细碎碎的关心和担忧，以及从来不肯从嘴巴说出来的，超级无敌爆炸的喜欢。
“我被一个笨蛋喜欢着。”棠宁笑，“可是很巧，又很幸运的是”
“我也一直这样，喜欢着那个笨蛋。”
飞机平稳飞行，机舱内安安静静。
云层之上星光璀璨，落地之后，又是新的一年。
蒋林野凝望她，沉默许久，押上一生的深情，徐徐开口“这是我们在一起的第七年，是我喜欢你的第十年。”
起初希望她只留在自己身边，可是后来爱她到不私自的地步，哪怕鸽子从手中飞走，也由衷地祝她飞翔。1
“是啊，小林小宝贝同志。”棠宁笑意飞扬，“今后我们还将走过第二个十年，第三个十年”
蒋林野温柔地接话“直到垂垂老矣，儿孙满堂。”
握住狐狸爪子，轻柔地落下一个吻，他说“这是我的荣幸，小棠小可爱同志”
至此，以后。
我必将奉上一生，为你称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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