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莘盯着这条新闻页面, 脑子里一阵“嗡嗡”作响。几秒之后, 她猝然站了起来,撞倒了椅子, 往外迈出去的脚又被桌脚勾住了, 踉跄了几步, 差点摔倒。
冷静,一定要冷静。
苏何不一定会在雪崩的地方,也不一定会这么巧刚好被困在山里,两天过去了, 救援队如果顺利的话, 说不定已经把人救出来了
她在心里反复告诉自己,可是,发抖的手却怎么也控制不了。
那是她的哥哥,是她的血亲, 从小就对她呵护备至,长大后更是把她宠成了小公主。
苏莘还记得她在初三时因为中考临近要晚自习,苏何那时候刚刚大一, 每晚都开车去接她,还盯着她的功课,后来女朋友为了这个和他大吵了一架, 两人分手了。
苏何当时还特别莫名其妙, 向她诉苦,“女人是不是都这么麻烦,非得问我是爱妹妹还是爱她, 我不就迟疑了一下回了一句都爱吗她就生气了。”
还有一次,她高二的时候生理痛,浑身冒冷汗疼得快要昏厥过去了,苏何背着她一口气跑了几公里的路,送到医院的时候直接瘫在了地上。
林林总总,还有很多很多暖心的细节,都一直藏在她的心底。
两兄妹的感情一直很好,何婉临终前,也把两兄妹的手放在一起,含泪叮嘱,让他们俩一定要相亲相爱,不要为了任何人而心生龃龉。
可现在,苏何居然有可能在她不知道的时候陷入了险境,如果有个万一,这将成为她一辈子的憾事。
用力地掐着手臂,苏莘用痛意让自己冷静下来,努力开始整理思路。
拨了苏何的微信语音和手机,果然没有任何回应。算了一下时差,现在正是r国凌晨,苏莘在网上搜索了一圈当地政府和大使馆的电话、邮箱,发了语音和邮件过去,询问有没有被困华人的信息以及雪崩和救援的实时情况。
网上当天的机票已经没有了,最早的是第二天凌晨三点的,苏莘订完了机票,给罗珍蕙打了个电话,让她照顾好苏廷允。
“出什么事了”罗珍蕙敏感地问。
苏莘力持镇定,可声音还是泄露了些许秘密“罗阿姨,要是我爸问起我来,记得替我打个掩护,这几天我都没法回家,我会争取在过年前回来的。”
她不敢想象,如果让苏廷允察觉到这件事情会有什么后果,现在只能先瞒着,能瞒多久是多久。
罗珍蕙好像明白了什么,没再追问“好,这里有我,你放心,你自己也要小心点,你爸可不能没有你。”
挂了电话,伪装的坚强瞬间垮塌。
苏莘把自己埋进了窗台下的懒骨头里,冬日的阳光隔着玻璃窗投射了进来,照在了她的身上,看起来暖意融融。
可是,寒意却从骨髓里冒了出来,让她浑身发冷。
迷迷糊糊中,她好像做了一个梦。
一个七八岁的小女孩拎着一个星星灯坐在公园的摇椅上,她穿着一身粉色的蓬蓬裙,带着钻石发饰,就好像一个漂亮的小公主。摇椅上一荡一荡的,手里的星星灯一闪一闪的,小女孩发出了快活的笑声。
“给我,把你的星星给我。”半空中传来了古怪的叫声,一个巫婆出现在了小女孩的前方。
“不给”小女孩抱住了星星灯,警惕地看着她。
巫婆发出了一阵怪笑“你不给我,你的一切都会没有的,你的丈夫会抛弃你,你的父母会死去,你的哥哥会离开”
“你骗人”小女孩的笑容消失了,眼中露出惊恐之色。
“砰、砰”,沉重的脚步声一下一下地响了起来,巫婆朝她走了过来,伸出了可怖的手,眼看着就要碰到星星灯了。
苏莘一下子惊醒了过来,小女孩和巫婆都不见了,没有星星灯,也没有粉色的蓬蓬裙。
耳边的“砰砰”声却还一下一下地很清晰,苏莘定了定神,听了片刻,猛地从懒骨头上坐了起来屋外有人在敲门。
看了看时间,下午五点多了,这个时候会有谁来公寓里找她
苏莘走到门口,拉开门一看,顿时呆住了。
防盗门外,两个穿着白大褂的金发护士扶着一个男人站着,那人拄着拐杖,眼睛和脸部都用白色绷带缠了起来,光露着鼻孔和嘴巴,一条左腿被绷带和石膏包扎得严严实实的,微微翘起。
苏莘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颤声叫道“哥苏何”
那人的脸准确地朝着她声音的方向转了过来,困难地扯了扯嘴角笑了“小莘,是我。”
苏莘愣了两秒,打开防盗门扑在了他的身上,泪流满面。
苏何刚刚从飞机上下来,他怕苏莘担心,直接就从机场到了这里。
他的伤包成了木乃伊的模样,看着吓人,其实还算是幸运,不算太重。腿在躲避雪崩的时候摔断了,在当地医院做了手术,需要静养三个月;脸上一级冻伤,涂了药膏后暂时用纱布包着,一到两个星期以后就可以复原;眼睛则有点麻烦,当时逃命的时候来不及戴防护镜,被雪山上的强紫外线刺伤得了雪盲症,治疗后不会影响视觉,但会有迎风流泪、干眼等后遗症,需要慢慢调养。
但是不管怎么样,都比苏莘原来预想的要好了很多。
只要苏何还活着,这就是最幸运的事情了。
楼下的救护车还等着,苏莘跟着一起送苏何去了医院,办完了交接和入院手续,苏何躺在病床上,向苏莘讲述了这几天的惊魂时分。
雪崩发生时,苏何在一个护林人的小木屋里已经暂住了小半个月了。北山比较偏僻、人迹罕至,但是却是看到极光的最佳观测点,风景也最为优美,经常有探险队和极限滑雪爱好者跑到这里来,当地政府就定点修建了几座小木屋,以供这些爱好者歇脚用。
雪崩在另一座主峰上,但苏何所在的山峰也受到了波及,小木屋塌了,他和另几个难友都被压在了木屋下。
当时情况非常危急,主要的交通线都被雪崩堵塞了,他们也没有联络工具,只是在房子倒塌时启动了一个紧急报警按钮,足足被困了一天才获救。
“我以为我真的要完了,”苏何一想起来也心有余悸,“当时整座安利尔山都是危险区域,雪崩很有可能再次发生,救援队都不敢进山。”
“那你们怎么脱险的”苏莘此刻整个人都放松了下来,托着腮听故事。
苏何怔了一下“哦,后来后来还是有敢死队冒着生命危险一路搜上来,花了整整一天时间才找到我们。”
“那可真要谢谢他们,”苏莘双掌合十,“他们太了不起了。”
苏何沉默了片刻,侧脸转向苏莘,蒙着的双眼虽然看不见,却能看出他的专注。他低低地叫了一声“小莘,对不起。”
苏莘愣了愣“怎么了”
“被压在房子下面的时候,我特别特别后悔,一直在想着要是我不在了,你和爸该怎么办我都没脸到地下去见我妈,没能保护好你,还把星河弄得一团糟,”苏何的声音低沉,“你这些日子一定过得很不容易,我太自私了,把这么大一个烂摊子丢给你,对不起。”
苏莘的眼底一热“哥,都过去了,你回来了就好。”
苏何的手摸索着,苏莘赶紧握住了他的手。
“小莘,我看到极光了,就在救援队找到我的时候,”苏何想笑,可是却又怕动到脸上涂抹的药膏,只好作罢,“很美,我拍了照,也许了愿。”
“许了什么愿”
“许愿我们一家人都能平安顺遂,还许愿我能从过去的噩梦中走出来,”苏何振作了一下,“小莘,我以后不走了,有人骂了我一顿,骂我是个懦夫。生死关头里走了一遭,我现在彻底醒了,他说得对,怕什么就要去面对什么,这样才能真正地走过心里的那个坎,等我的伤好了,我想,该是和某些事情做个了断的时候了。”
苏莘不知道苏何想要和什么做个了断,但是,此刻苏何能够活生生地回到她和苏廷允的身边就够了,其余的,不管以后苏何做什么决定,她都会支持。
年三十的时候,苏何眼睛上缠的绷带取下来了,脸上的纱布也不用整脸都包着,看起来没那么可怕,苏莘把他从医院里接了出来,一家人在上安山吃了一顿团圆饭。
除了一见面看到儿子瘸着腿的模样心疼了一瞬,苏廷允又恢复了惯常的严父形象,恶狠狠地骂了他一顿,最后总算在罗珍蕙和苏莘的劝说下消了气。
饭吃到一半,苏何看苏廷允的脸色好点了,终于憋不住问“今年我们怎么不和简叔叔他们一起出去吃年夜饭那谁呢怎么也不来”
虽然没提名字,但大家都知道他在说谁。
“来干吗”苏廷允沉着脸道,“他早在八百年前已经和你妹离婚了,和我们家都没关系了。”
“啪”的一声,筷子掉在了桌子上,苏何的神情惊愕,不敢置信地问“爸你说什么不这不可能”
“什么不可能离婚还有什么可不可能的”苏廷允气得拍了一下桌子,“那小子对你妹很不好,早离早好,以后再找个好的,你做哥哥的帮她留心一点。
苏何猝然转头看向苏莘“小莘,这是真的吗”
苏莘哑然失笑“这还能骗你我现在很好,你不用担心。”
“不是你不是很爱他吗而且他”苏何倏地住了口,却还是难掩眼中的震惊之色。
苏莘有点纳闷了,苏何和简亦慎的关系一直不好,苏何毕竟比苏廷允看到听到的多,非常讨厌简亦慎的傲慢自大,也一直觉得简亦慎对苏莘不好,偶尔两人碰面了也会冷嘲热讽;而简亦慎也不喜欢苏何的优柔寡断、多管闲事,对他几乎是无视的状态。
今天知道她离婚了,怎么这么一副不可思议的表情难道不应该是对她终于幡然悔悟表示高兴吗
“哥,你这是什么表情”她笑着问,“我离婚了不好吗你不是以前都笑话我傻,一头扎进简亦慎这个坑里就出不来了”
苏何定定地看着她,眼中终于流露出痛苦之色,他喃喃地道“对不起,小莘,真的对不起,我都不知道你最难的时候我就光顾着自己跑了我太混账了”
一家人默契地都不再提简亦慎这个名字了。
吃完饭,苏廷允和罗珍蕙最喜欢的春晚开始了,两兄妹也陪着一起看,大年三十的村子比元旦热闹多了,鞭炮声此起彼伏,比起城市里更有过年的气氛。
快十一点了,苏廷允和罗珍蕙撑不住上去睡了,苏何第二天还有治疗,也被司机送去医院,苏莘在门前目送着苏何离开。
今天本来就想要守岁的,她也没什么睡意,就索性拉上了领口在村子里散起步来。
空气中是鞭炮燃尽后的硝烟味道,有一群孩子嬉笑着跑过,在一片空地上比拼着谁的烟火更为漂亮。
苏莘驻足看了一会儿,心里有些羡慕。成年人的世界里掺杂太多,已经没有办法拥有这样一份单纯的、直接的快乐了。
远处有车灯射了过来,一辆汽车在鞭炮声中缓缓经过,开过苏莘的身旁十几米远后,忽然停了下来。过了几分钟后,车子倒了回来,拦在了苏莘面前。
车窗徐徐放下了约莫一手见宽的距离之后不动了,刚好露出了简亦慎的大半张脸。,,大家记得收藏网址或牢记网址,网址 免费无防盗无防盗报错章求书找书和书友聊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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