萧函同母亲虞夫人说, 自己想去山上的别院小住一段时日,很快就得到了允许。就是虞父也没说什么,这并不算什么过分的要求, 很快便准备好了行李马车, 还有伺候的仆婢护卫。
第二日清早,带有虞家印记的马车就缓缓驶向城外山上的别院。
出城路上却出了点小插曲,一孩童玩耍时不留意冲到了马车前,害得车夫连忙勒住了绳子,令车驾急急停下。
侍女连忙向车帘里问道, “小姐, 您没事吧。”
想到可能会伤了小姐, 刚才驾驶的车夫更加害怕了,又惊又怒, 扬鞭甩出清响,“哪家的顽童, 胆敢冲撞了我家主人的车驾。”
那鞭子只是甩在边上, 也极为威吓力。
道路两边也无人敢出面说什么,这是个文人至上的世界,同样也是重门第的时代。
一妇人匆匆跑出来, 护住地上已经吓得哇哇直哭的孩童, 一边仓惶惊惧地求饶。看这车驾就知道一定是位贵人, 冲撞了贵人的车驾就是打死了也没什么事。
此时车驾里传来一道清清淡淡的声音, “一点小事而已, 不要耽误了路程。”
车驾里本就宽敞舒适, 还用绸缎丝帛裹着,方才那一撞即便真是个柔弱女子,也没什么大碍。萧函虽未掀起车帘,但凭着感知也知道了外面发生了什么。
车夫自然不敢违背小姐的意思,瞪了那对平民母子一眼,稳稳地拉住缰绳,再轻轻一扬鞭,马车立时又动了起来。
只是简单的一句话,妇人如蒙大赦带着孩子连忙退至边上,也没人敢作死挡路,让马路在宽敞的道路上驶离,车轮碾压过处,留下深深的车辙痕迹。经过城门时,虞家作为世家大族无需经过任何盘问,只需随行管事简单说一声便放行了。
见马车走远了,人们才恢复了躁动热闹,还纷纷议论起来,那妇人也拎着孩子回家去揍了。
“那好像是上吴虞家的车驾。”有人认了出来,上吴虞氏可是此地有名的大族,连州城的知府大人也不敢轻易得罪。
还有人道,“那车里坐的小姐应该就是虞家女郎吧。”
虞家只有两位女郎,年岁稍长的那位早已嫁到浔阳廖氏去了,尚待字闺中的也就只有虞家次女这么一位了,城中有些见识的人也知道些。
旁人感叹道,“虞家女郎可真是心善啊。”
“听闻虞家女郎还是有名的美人呢。”
“就是有些体弱多病,听闻上月请了好几回大夫呢。”
路边檐下站着的一位十八九岁着青衣布衫,容貌俊朗端正的少年,他也没想到还能听到车主人的一些信息。方才他瞧见这一幕时,也踟蹰着要不要上前相助,帮帮那对妇孺孩童,瞧着车驾像是很体面的人家。
但没想到对方还是这个世界的世家大族,怕是他的秀才文名对上也容易招惹麻烦,好在这位世家千金还算和善,没有为难什么。
这位便是最近两月在州城声名鹊起的杨真,而他也不是这个世界的人,只是因为一次意外而穿越到同名同姓的寒门学子杨真身上,原来的杨真苦读十余载,勤奋刻苦,可惜却欠缺最重要的才学灵感,若是杨真没来,他怕是读到家徒四壁,也难以考上秀才。
让杨真最为惊叹的便是这个世界文人的力量地位。
只要能创作出好的诗词歌赋,便能让人美梦成真,祈雨诗可以呼风唤雨,悯农诗可以令农田丰收,边塞诗可以召来兵马,更别说那从未见过的杀妖灭魔,长生得道,这般奇妙而玄幻的一个世界,令他心潮澎湃不已。
最重要的是,那些记忆中中华上下五千年众多的绝世诗词在这个世界并未出现过,而经他手重新面世,同样也是惊才绝艳,获得天地承认,引动异象,甚至帮助他直接获得文力,不再是手无缚鸡之力的书生。
发现这一点后,杨真才知道自己是多么的幸运,摆在自己面前的是一条何等的通天大道。就连前几日院试结束,获得人人羡慕的秀才文位,对他而言,也只是一个微不足道的而已。
但对这个世界,杨真还了解的太少,哪怕是原身也因为出身寒门底层,也只窥得世界的冰山一角,比如方才有人说起的世家大族,过去的杨真连见识的机会都没有,不过现在他相信,自己终将登上这个世界的舞台,搅动世间风云。
虞家在山上的别院也布置的清幽雅致,另有专门的厨子绣娘,一应用度齐全周到,便宜至极,没什么可缺的,加上是小住,马车上的行李也没带多少。
侍女不明白,为何小姐让她带上那么多的笔墨纸砚,平素喜爱的物件,古琴棋盘还有书籍这些都没带。到了别院后,小姐依旧是在虞府的样子,也没有出门赏景,游山玩水什么的,甚至都不让她在旁边伺候了。
山上别院不比在虞府,萧函上面还有虞夫人和虞家主当家,在此处她就是唯一的主人,她要做什么,无人敢管束,也不会多言一句。
萧函还不知道在路上,最近距离接触到了那位穿越者杨真,不过就是知道了,她也不会在意什么,这位穿越老乡给她的最大帮助,就是让她想到了可以做什么。
让侍女退下后,萧函独自一人待在清净的书房里,先研了会墨,再在桌上铺好宣纸,就着她研好的墨,提起衣袖,在纸上书写起来。
写出的笔迹却不是她有意模仿原身的秀丽小楷,而是萧函自己的字。
笔尖在雪白的宣纸上如行云流水般流畅,唯有要重新蘸墨的时候才会略停一会儿,便是这样,待到外面天色昏暗点灯,侍女在门口唤她时,桌上数十张墨迹已干且写满了的纸张就是萧函努力的杰作。
因着未完全关上,有着精致镂空雕花的木窗吹进一阵凉风,还掀起了桌上没有被镇纸压住的几张宣纸,同样是写满了字的纸张,轻飘飘地散落在地上。
“小姐,可要我进来收拾。”侍女离门口尚退后半步,没有萧函的吩咐她也不敢踏入书房来。
萧函微微一笑,道,“不用了,你先去准备晚膳吧。”
她屈下身,亲手将这些纸一张张叠好折起来放入密封的竹筒中。
到夜里的时候,她也让侍女下去休息,不用伺候在旁,自己继续研磨写东西,一写就是小半夜,直到感觉精神有些疲惫了才放下笔,收拾好纸张再入睡。
山间清净悠然,仿佛隔绝了尘世的喧嚣与烦扰。
之后的每日,萧函都专注而认真地做着同样的事,只是写的是不同的内容罢了。
就这样,萧函在山上别院一住便是大半个月。
直到虞府来信,说虞家二郎从帝都回来了,萧函作为妹妹也该回家见见了。
而萧函一时兴起给这个世界送出的蝴蝶才刚刚扇动它的翅膀。
市井书坊悄无声息地多了一些杂书。
用宣纸和麻线简单裁剪装订的书籍,但每一册书的封面上写着书名的字迹,实在不一般,
哪怕没有看过书册内容,单凭这一手字,就堪为书法大家。
许多进入书坊的学子便是被这封面书名的字迹所吸引,而没有将其当成普普通通的杂书小说,怀着好奇想知道是当代哪位赫赫有名的书法大家学士的作品,但一翻看,只看到落款黄粱先生。
“清和。”杨真刚从老师府上求学回来,途中就被一位友人叫住了。
他获得秀才文位后拜得一位大儒为老师,清和便是他老师给取的字,杨真虽有自信能考到进士,但有一位名声在外门生故旧人脉众多的大儒学士当老师,还是很有帮助的,能令他的路走的更顺遂些,别人求还求不来呢。以文位论权力,大儒堪比朝廷一二品大员。
那位大儒也是看中了杨真的潜力,几首诗词都颇为惊艳,灵气十足,而且引动的异象都颇为不一般。
自杨真拜师后,哪怕知府大人见到他都和蔼可亲,这更坚定了杨真要走这条路的信念。
友人兴致冲冲地告诉杨真,“我近日在书坊得了一本奇书,想与你品鉴品鉴。”
换个意思来说就是分享一下,这位友人性格爽朗,又有君子之风,在杨真看来也是值得结交的,倒没有怀疑他的话。
被友人拉到家中后,杨真只当友人是得了什么珍本孤籍。但看到书中内容时,只有彻底的震惊愕然。
书中满目皆是他熟悉的众圣经典,数学物理化学,宇宙之理。
“清和,你说书里解释日食月食,关于天地运行、四季的变化缘由、日月更替的长短的奥秘是编造的么”
“清和,你觉得这里面的炼钢制盐,还有机械之说是真的吗”
“真的能造出颜色纯净透明的玻璃吗”
友人说了些什么,杨真已经完全听不见了,原来这个世界不止他一个穿越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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