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焕虽然身子逐渐康健了起来, 又掌控了国公府的残余势力,但对上实力雄厚又贵为皇子的安王,还是有些艰难。
可拉上整个武勋集团就不一样了,像成国公曹将军他们即便不想与安王为敌, 但也不能容忍罪魁祸首王旦此人活下来。更深层次的是设立监军的影响。
定国公一事就已给武将们敲响了警钟, 若以后的监军都如王旦一样,他们领兵冲杀在前,背后却有人胡乱插手, 对他们施以掣肘。该撤的时候不撤, 该进的时候又以督战之由逼迫他们龟缩不前。结果打仗赢了, 监军占去大半功劳,输了罪过就推到领兵将领头上,甚至抄家灭族。
此风绝不可开。
顾焕也是抓住了撤销监军这一点,将武勋集团死死绑在自己家族船上, 向陛下施压。去往幽州, 沧吴二州的亲信陆续有回信, 王旦真以为他的做的事没人知道, 被他坑害的无辜将士全都成了黄泉下的亡魂, 不能伸冤么。
曹将军已然早早去边关稳定局势,随着越来越多的消息传来,王旦当时在前线的一些行径也被揭发出来, 形势逐渐逆转。定国公府也不用不敢开大门, 怕被怨愤的百姓砸臭鸡蛋, 追着问害死了十五万将士了。
这些统统落到了王旦府上, 连他的下人出来都会被百姓追着打骂,更别说王旦本人了,多少人咒他死。
谢夫人听闻后心里也觉得解气,若非她出身世家又要顾着国公府的脸面,她都恨不得活撕了这个害死她丈夫和儿子的奸恶小人。顾焕冷冷道,“孩儿一定会让王旦用鲜血来祭奠父亲阿祐还有惨死的十五万将士的亡魂。”
还有安王,他也不会放过。
眼见着定国公府终于要洗刷冤屈,雨过天晴,谢夫人又想起那些曾落井下石的人家,连她的娘家也不曾帮扶什么。如今这些一个个的倒是登门来了。
刚送完娘家大嫂还有侄女,谢夫人就憋了一肚子,手捧的茶杯重重搁在案上。
原先看着国公府要抄家灭族一个个跑得比谁都远生怕挨上了,现在瞧着她儿子不仅活下来了还能撑起国公府,又巴巴地挨过来了,还提起顾焕的婚事,说着想让她的亲侄女当世子夫人。
谢夫人冷笑连连,她侄女要是能配得上世子夫人的位置,她会没考虑过吗
当然她的眼光也没好到哪去,不然也不会选中左相家的嫡女,一出事非但赶着退婚还倒戈投诚到安王那去了,想踩着定国公府的孤儿寡母往上爬。
她身边的岳嬷嬷安慰道,“夫人不必为那些墙头草小人生气,还伤了自己的身子。”
谢夫人叹了口气,“我是怪自己这做母亲的,未能给子女挑门好婚事。”
顾苒不说,光是沾上安王争储就是天大的麻烦。世子的婚事,谢夫人更是恨不得自己从未与左相家打过交道,也不管那左相家的姑娘是否表里如一真的蕙质兰心,反正已经是安王府里的侧妃娘娘了,与他们再没什么干系。
好像还有老二的贺家。
岳嬷嬷回道,“贺家不曾打发人来问过。”
她对国公府和夫人都是忠心耿耿,看着长大的二公子人没了,自幼定亲的贺家那边连个信都没有,实在叫人愤慨。这贺家本来瞧着也不怎么样,这些年婚事一拖再拖,如今更是显得人情凉薄。
谢夫人想起可怜的幼子,忍不住悲从中来,才十九岁就随他父亲死在了边关,连尸首都没能带回来。等到朝堂上尘埃落定后,她一定要和顾焕说,派人去寻顾祐的骸骨,不至于立个衣冠冢成了孤魂野鬼。
这边,萧函不出门,谁料赵湛直接找上来了。
他贵为高阳郡王,定国公府的人也不敢拦他,还得好生伺候着。他登门时,萧函正与世子顾焕在书房对弈。
说来还是顾焕先提议的,想着多与萧先生亲近些,只是他想的可能太美好。萧函下棋的时间比顾焕的年岁还要长,即便当作娱乐雅趣,后者在棋盘上都招架无力。
顾焕已经输了第九局,处于紧张压力山大冷汗涔涔之际,一听仆从禀报,顿时松了口气。国公府的人不知高阳郡王所来为何,顾焕却是知道他是来找萧先生的,立刻体贴识趣地让出地方来,让萧先生和赵湛单独见面。
赵湛见到萧函,先是恭恭敬敬的作了一揖,“萧真人。”
这个称谓大概是改不了,萧函将棋盘上的黑子放会棋篓里,随意应了一声,“你找我有什么事啊”
除了冲动热血上头想着修仙,还能有什么别的呢,萧函心里已经盘算着这回怎么糊弄他了。
谁知赵湛收起了嬉皮笑脸,反而正正经经地道,“定国公世子想将安王拉下水,我或许可以出一臂之力。”
那日后赵湛就让人打听了,得知萧真人一直居于定国公府上,再联系这些时日定国公府的风雨飘摇后又形势逆转。赵湛很难不想到定国公府是得了萧函的襄助。
虽不知定国公府是走了什么狗屎运,连真正的仙家道人也愿意帮他们,但赵湛不介意利用这点拉一波萧真人的好感。
萧函抬了抬眼,别看这少年在她面前一副热切崇敬的作派,但人家生下来就是皇族,对权谋斗争视若家常便饭,说单纯那才是笑话呢。
她淡淡道,“你帮不帮定国公府,与我无关。”
赵湛一脸激动热切道,“若萧真人愿意收我为徒,别说是帮定国公府这一次,以后您让我往东,我不会往西,您说什么我做什么,我敢保证连对我父王,我都没有这么孝顺听话过。”
“您要修什么样的道观,多大的,哪怕十几二十座也没关系,在我的封地上随便怎么折腾,没人敢管的。”说着赵湛还直接上手给萧函斟茶,给她捏肩捶背,盼着萧函能收了他做弟子。
萧函看着他,似笑非笑道,“就是让你舍了郡王富贵权势,与家人分离,去深山里苦修几十年,你也愿意”
这话一出,赵湛就有些哑了,有些犹疑道,“萧真人,非要这样才能修道么”
萧函早就看出他不过是少年心思,被她当日举动勾起了几分修道的心思,又惦念了三年。但若真告诉他修道要付出的代价,他肯定是舍不下的。再说了,就算他想,也得有修道的资质啊。
萧函直白道,“以你的资质,修道入门少说也要十年,你要是愿意努力一下,也可以试试。”
赵湛想起他的父王母妃,虽说他父王待他是严厉了些,但真抛下他们,还有那些华服美食,温香软玉。而且如萧真人所说的,十年苦修才有可能入门学些皮毛道术,赵湛的意志有些动摇了起来。
他相信萧真人不会骗他,她那样的仙家道人也不需要对他扯什么谎话,但是错过这样的仙缘际遇,他怕自己以后终生后悔。
世子顾焕不明白高阳郡王走时,为何那般失魂落魄,还各种碎碎念。不过高阳郡王登门时带来的珍贵礼物,他都让下人送到了萧先生住处。
随后在挖出王旦连带将安王拖下水的过程里,顾焕亦得到了高阳郡王暗中的一些相助。
王旦贪功冒进私改进军策略除了顾焕无人能证明,但他没有及时支援反而弃城而逃致使十五万军民惨死敌方之手,却是人证物证俱全,全部揭露了出来。
甚至还有他在前线时与安王来往私通的信件,也被挖了出来。
老皇帝没想到他自以为一手提拔的宠臣王旦,早早地站队到了他的好儿子安王那里。他更没想到因为安王胆大包天的行为,深深刺激到了定国公府还有与其互相扶持依靠的武勋集团,其势力结合在一起起连他也压制不住。
最后,老皇帝深深看了底下的满朝文武百官一眼,无能为力道,“是朕一时不察,错信小人,致使酿成如此大祸。”
王旦依罪判处凌迟之行,安王因举荐失职再加上刺探军情,被贬为永陵郡王即日起出京永不得离开封地阴州。那里穷山恶水瘴气丛生,山匪强盗横行,可以想得到安王在那里的日子绝不会好过。
这是老皇帝对朝堂上武勋集团的表态,也是妥协退让。更是武勋将监军一职扼杀于此时,以后绝不让它被启用的目的。
天子怕打仗的将领在外拥兵自重,但武将们也担心落得定国公那样的下场,甚至事后他们还不如定国公府,有个成年的世子在那立着,不至于抄家灭族就此衰败。
现在是皇帝因为葬送了十五万将士的惨败,而做出了退让,但日后如何也未必有个定数。
对于定国公府来说,一切终于云消雨霁,也能恢复定国公父子的清白与荣耀。老皇帝为了补偿定国公府,更是加封无数,许顾焕不降爵继承国公之位,令他成为大燕开国以来最年轻的国公爷。
比起这些,顾焕更上心那十五万将士的抚恤和遗禄,顾焕和成国公曹将军们都紧紧盯着,不许有一丝克扣。
了结此事后,萧函也是时候走了,于是向老太君提出了告辞。
老太君和谢夫人有些意外,并且多加挽留。从她们的角度是希望萧公子能留下来的,定国公府虽已度过难关,但到底大不如前了,顾焕年纪轻轻,继承国公之位,还需如履薄冰,若是能有萧公子在旁扶持,一定会顺遂许多。
萧函摇了摇头,“国公府之危已解,我也该走了。世子年轻有为,聪慧温厚,日后前途必然光明坦荡。”
谢夫人还想多说什么,老太君却是看出了萧公子离去之意坚决,拦住了谢夫人,温言道,“萧公子大仁大义,于我定国公府有救命之恩。若有什么国公府能帮得上忙,萧公子随时都可以开口。”
她这便是给出了一个承诺,其实以萧函对国公府的恩情就是再多承诺也不为过,只要不是谋反叛逆这样的大罪,老太君都愿意作主答应了,回报萧公子的大恩。
萧函略沉思了一下道,“有件事,的确要请国公府答应。”
老太君微微颔首,“萧公子只管开口,但凡国公府能办到的。”
然而在听到萧函说出的话后,无论是老太君还是谢夫人都露出了惊讶之色,几乎掩饰不住的。因为萧公子提出的要求,实在是太令人意想不到了。
“贺家小姐的生辰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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