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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沄病了几天, 就被父母禁足了几天。
小公主生病,几位兄长轮流着到丹阳阁看她, 时不时给她带一些好玩的东西。
李贤不知道从什么地方,得了一个木牛流马的小模型拿来给李沄看。
李沄看了十分新奇,倒是没想到李贤真的折腾出了这玩意儿。
李贤笑着跟阿妹说这个是妙手大师跟他认识的朋友造出来的,虽然有点模样, 但造出来虽然能走, 但不能负重。也不知那诸葛孔明是个怎样的神仙人物, 居然能想出木牛流马这样的东西来运粮草。
李沄也嘻嘻笑, 她看着那个木牛流马,想起自己从前看到过木牛流马是应该是根据齿轮原理造成的,于是跟李贤比划着。
“二兄,你觉得有没有可能是有许多个圆圆的轮子, 大小不一, 轮子上有很多牙齿按照一定的结构摆在一起,圆轮凹槽和凸出来的地方相互卡在一起, 其中一个动了, 其他的轮子也跟着动, 然后木牛流马就能动起来了”
李贤听得有些讶然。
李沄葱白的手指在案桌上比划出了几个大小不一的齿轮形状,“大概就像是马车一样,马车的两个轮子也是被马一拉,然后就动了。”
李贤是几个皇子当中出宫建府最早的, 他长得好看, 又是潇洒不羁的性子, 比温文儒雅的李弘幽默,又比李显和李旦见多识广,李沄从小就喜欢跟二兄聊天。
兄妹俩凑在一起,什么都说。
李贤早就习惯了阿妹那异于常人的思维,听见她那些话,并没觉得荒谬,也大概知道她什么意思。
就是李沄说的轮子跟轮子之间运动的原理,跟马车动起来的原来也差太远了。
雍王李贤没好气地伸手敲了敲李沄的额头,“瞎说什么呢你那些轮子要动起来,跟马车动起来可不是一回事儿。”
李沄捂着被二兄敲过的额头,横了他一眼,语气有些娇嗔,“二兄不许再敲我额头”
李贤又温柔地笑起来,伸手揉了揉她的脑袋,“你的这个想法好像有点道理,回头我再去找妙手大师问问有没有法子。”
李沄甜笑着点头,说好。
然后小公主又追着二兄问了一下雍王妃房氏的情况,房氏已经有了身孕,小公主不仅关心二嫂的身体,也关心小侄儿如今乖不乖。
李贤被阿妹问得有些啼笑皆非,无奈说道“你要是挂念二嫂,便早些把病养好了出宫去看她。她这些日子在雍王府养胎,还说闷得发慌,十分想念你和永安呢。”
李贤又叮嘱了李沄乖乖养病之类的话,就出宫了。
李沄送李贤离开丹阳阁。
她记得历史上几位阿兄的结局都不好。
太子阿兄李弘早早就在东都洛阳的合璧宫绮云殿去世了,到底是病死还是被母亲鸠杀,是个未解之谜。
李弘去世后,父亲改立二兄李贤为皇太子。李贤自幼聪颖,也不像李弘那样病弱,当太子期间也为朝臣称道,可他跟母亲武则天感情并不融洽。
李贤当了皇太子之后,武则天对他诸多不满,母子关系十分紧张。两人你来我往,玩起文字游戏相互抨击对方,最后李贤还是没能斗过母亲,被废为庶人。后来武则天称帝登基的时候,就派人去杀了已经贬为庶人的李贤。
父亲的几个儿子,聪明顶用的两个阿兄死了,剩下的两个就是任母亲拿捏的份儿了。
历史上曾经发生了许多事情,史书也有记载。
可真相到底如何,再也无人得知。
如今的雍王李贤,确实是个聪颖之人。他年纪轻轻,在许多方面都有着不俗的表现,皇太子李弘监国期间,父亲李治还特别让他辅助病弱的太子处理政事。
虽有才能,可这个青年郎君,心中却是十分渴望能得到母亲的关注。
只是可惜,母亲对二兄一直都是不冷不淡的。
说是不冷不淡,实际上就是没放在心上。
母亲的态度,未免令李贤有些心灰意冷。
这两年李贤又时常陪着李显和武攸暨去护国寺,大概是佛音听多了,护国寺的香火也闻多了,李贤整个人都变得沉静起来。
雍王李贤如今醉心书画之余,对捣腾什么木牛流马这些小玩意也十分感兴趣。
太子阿兄娶了母亲一开始就喜欢的杨玉秀当太子妃。
二兄李贤娶了房玄龄族兄的孙女当雍王妃。
明年三兄李显也要出宫,听说父亲已经为三兄选好了未来的周王妃,那是常乐长公主家的女儿赵氏清平县主。
有的事情跟她曾经知道的一样,有的却已经发生了改变。
以后几位阿兄的未来又会怎样
李沄心里有些茫然。
在她身旁的槿落看着小公主站在大门半晌,既不说话,也没有要回去的意思,不由得上前温声提醒道“公主,外面风大,回去吧”
李沄回神,笑着点了点头。
李沄去了雪堂,自从她受了风寒之后,就没要上官婉儿过来陪读。
上官婉儿听说小公主是因为生病没要她去服侍,等了几天还不见槿落秋桐让她去雪堂,便自己过去想看一看李沄的病有没有好些。上官婉儿到了雪堂门前,本是要进去的,忽然停下了脚步。
她抬头,看着大门前的两棵银杏树,银杏树叶已经落完,只有光秃秃的枝丫。
上官婉儿犹豫了一下,最后还是回去了。
李沄靠在临窗的软塌上,窗外寒风萧瑟,将地上的落叶都卷了起来。
她心里对上官婉儿涌起了淡淡的失望。
自从郑氏去世后,上官婉儿就变得跟从前不太一样。
郑氏还在世的时候,上官婉儿已经显示出八面玲珑的性子,但还没那么熟练。
郑氏去世后,上官婉儿大病一场,病愈之后,便若脱胎换骨。
如今上官婉儿对谁都是如沐春风般的态度,进退有度,丹阳阁中的侍女越发地喜欢她。
人之初,性本善。
李沄对上官婉儿,倒也没有太多的期望。她只是在自己力所能及的范围内,尽力做到对上官婉儿和其他的侍女一视同仁。
可惜上官婉儿运气不太好。
她本是当朝宰相的嫡系孙女,若是上官仪没有作死拟了那纸废后的诏书,上官婉儿就是长安城中众多贵女的一员,加上她周身才气,大概会是个名满长安的小娘子。
一家有女百家求,想要娶她的青年才俊能把上官家的门槛踏平。
可惜上官仪以造反问罪,整个家族男丁流放,女眷没入掖庭。
上官婉儿到了掖庭,母亲郑氏出身书香世家,对上官婉儿的培养可谓呕心沥血。可郑氏对上官婉儿的陪伴只有在掖庭的那几年,上官婉儿还不到六岁,就被武则天从掖庭中放出来。
李沄想,上官婉儿当她的伴读,还不如一直待在掖庭中。
那样,或许郑氏不会早早病逝,而上官婉儿也只需要一直在掖庭中,有母亲郑氏陪伴,她除了读书学习之余,还有郑氏在旁教她为人处世之道。
现在上官婉儿当了她的伴读她是从后世而来,对上官婉儿别说是亲近,没趁着上官婉儿还没成气候的时候把她毁了,已经自认是相当克制。
以后上官婉儿的路能走成什么样,只能是靠她的运气了。
在东宫的杨玉秀听说小公主还没好,在侍女们的拥簇下到了丹阳阁。
杨玉秀带来了两支老人参,跟李沄说道“殿下这两天有些咳嗽,你的病还没好,殿下担心又把病气传给你,那你就更不能好了,就让我带着两支人参过来了。这是去岁高丽酋长进攻的老人参,圣人给了东宫几支。殿下说他用不着这么多,让我带两支来给你。”
李沄俏皮地皱了皱鼻子,跟杨玉秀说道“阿嫂把这人参带给我做什么太平身体好得很,如今能蹦能跳,早就好了就是阿耶和阿娘还不许我出去玩而已。这好人参阿嫂还是带回去给太子阿兄,我上次听阿嫂说太子阿兄夜里睡不好觉,尚药局的殷大夫说了,人参切片泡水喝,或是临睡前含一片,都是可以宁神助眠的。”
杨玉秀笑着刮了刮李沄的脸颊,语气温柔,“殿下给太平,太平就收着。东宫还有呢。”
李沄没有再和杨玉秀客气,宫里什么东西没有,这些有钱都求不到的圣品自然也是有不少的。太子阿兄身体不好,宫里每次得了什么名贵的药材,父亲和母亲都会往东宫送。
别说是父亲和母亲,就是小公主当初得了苏子乔从高丽送回来的人参,第一反应也是要给太子阿兄送几支过去。
叹息,太子阿兄的身体真是众人的心病。
李沄感叹完太子阿兄的身体之后,转而又关心起杨玉秀的身体。
“如今天气变冷了,很容易受凉。阿嫂照顾太子阿兄本就劳累,更要注意身体。”
杨玉秀莞尔,那双美眸中流露出些许揶揄的笑意,“我不像太平,我既不去太掖池看野鸭,也不会在草地上睡着,当然就不会受凉。”
李沄“”
小公主有些羞恼,“永安可真是个小叛徒。”
周兰若在宫里,如果不是在丹阳阁陪她,就是去东宫找杨玉秀玩。她因为在太液池边睡着而受凉的事情,槿落秋桐不会说出去,那杨玉秀是怎么知道的呢
当然是周兰若跑去东宫玩的时候,悄悄跟表嫂说的。
杨玉秀看着炸毛的小公主,抿着嘴笑,“你别怪永安。你生病的时候,她去东宫找我,还情绪很失落的模样呢。”
李沄愣住。
她虽然是生病了,可也不是什么严重的病,周兰若为什么会情绪很失落
杨玉秀学着永安县主平时说话的腔调,说道“永安如今再也不是太平心中最重要的人啦,太平明明是在太液池边陪攸暨表兄的时候着凉了,偏要跟圣人舅父说她是因为贪看太液池的野鸭玩耍才着凉的。嘤,我心里好难过。”
李沄顿时汗颜。
她都能脑补出周兰若那个小萝莉扑进杨玉秀怀里撒娇的模样了
杨玉秀没有再跟李沄开玩笑,只是笑着问道“我也好些时日没见攸暨了,他还好吗”
李沄想着那天武攸暨到丹阳阁时的模样,点头又摇头,“我也说不好。”
杨玉秀闻言,沉默了片刻,然后又说道“我前些天见到了父亲,父亲说皇后殿下似乎有意将武家的子侄召回长安。”
李沄有些惊讶,“我从未听阿娘提起此事。”
“大概是时机还不成熟吧。我父亲说了,如今攸暨年龄尚小,还不能独当一面。若是此时皇后殿下将武家的子侄召回长安,对攸暨也不好。”
李沄默然。
父亲自从养成每天练剑的习惯之后,头疾发作得已经没有那么频繁。
太子阿兄和母亲虽然感情上没有不和睦,但母子二人在许多事情的立场其实是有分歧的。
父亲身体尚可,朝堂之上母亲培养的大臣们当然也是韬光养晦。
纵有大臣愿意为母亲卖命,可用起来,又怎么比得上同源同宗的自家人呢
武攸暨年纪尚幼,不堪重任,母亲只好将目光转向被贬出长安之外的武家子侄。
李沄记得她年幼的时候,母亲带她去感业寺,外祖母杨氏也在。
那时候外祖母就跟母亲说,武三思和武承嗣这些武家子侄在长安之外吃遍了苦头,重回长安,他们只会对母亲感激涕零。这些人即便是再不成器,总有一两个出挑的能为母亲所用。母亲拒绝了,因为韩国夫人还活着,而贺兰敏之是国公府的继承人。
如今韩国夫人去世好些年了,国公府的继承人从贺兰敏之变成了武攸暨。
母亲也终于萌生出了要将流放在外的武家子侄召回长安。
可武攸暨怎么办
武攸暨是母亲选的国公府继承人,却难保武三思和武承嗣那些自持是嫡系孙子,明里暗里对武攸暨使坏。
既然是要召回武家的子侄,武攸暨的生父生母也会一起召回来。
太子阿兄十一岁的时候已经上朝听政,还能处理政事,那是因为他有父亲和母亲为他护航。
可武攸暨呢
同是十一岁,攸暨小表兄面临的局面是恩师病逝,父母和叔伯全都是拖他后腿的货色。
小公主光是想,都忍不住替攸暨表兄头秃。
真的是太难了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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