因为吴良善, 所以吴家跟清台山结了仇。
虽然本来清台仙君的名声就不太好,但这次, 跟吴家算是彻底撕破脸了。
不过幸好,吴家忌惮于苏骄白的实力, 不敢轻举妄动。
这一不动, 就不动了十年。
“大师兄, 师尊出关了吗”一道清亮的少年音响起。
十九岁的少年, 长发微卷, 被白色发带束起, 黑色的发尾透出如海藻般的柔顺细腻。那双杏仁眼眸, 湿漉乌黑, 在阳光下熠熠生辉。
他背着剑,身姿纤细, 白衣飘飘, 立在桂花树下, 黑发红唇, 暗香飘浮,笑容灿烂,带着雌雄莫辩的美。
游凯信看着每年都要问上一次的小师弟, 伸手摸了摸顾金坞的脑袋,笑道“师尊算到今日天宝阁会开放, 所以今日会出关。”
“真的吗”少年的眸子一瞬亮了, “师尊真的要出关了吗”
“嗯。”游凯信笑着点头。
顾金坞平复了一下情绪, 才注意到刚才游凯信说的话, “大师兄,天宝阁是什么”
“是清台山内收藏法器的地方。那些法器还未认主。每十年开放一次,让咱们清台山的弟子入内挑选。选中了,便能作为自己的法器带走。”
每一个修仙者,都会有自己的法器。
比如游凯信,他除了自己的剑,还有一把扇子。
比如紫檀仙子,修真界公认的第二美人。法器是一根张果老的拐棍。
“那大师兄,师尊的法器是什么呀”
苏骄白只看过苏骄白用剑。
那把剑自然不是凡物,但剑修除了剑,一定还会有另外一件法器傍身。
虽然顾金坞只寥寥见过苏骄白几面,但却从未见自家师尊用过除剑以外的法器。
“咳,这个”游凯信面露犹豫,“等师尊出来,你还是亲自问他吧。”
少年疑惑的眨了眨眼,然后乖巧点头,露出一个甜甜的笑。
“好。”
秋日的晚间,桂花飘香。
游凯信跟苏骄白已在洞口等候多时。
“小师弟,又在吃清心丸”
顾金坞手里拿着一个玉瓶,他拔开塞子,从里头倒出一把清心丸,糖果子似得往嘴里塞。
这清心丸是他自制的。
味道甘甜,带薄荷凉意。
入口顺滑,滑过喉咙时会产生片刻火辣辣的沁凉感,令人头皮发麻,瞬间醒脑。
“嗯。”
嚼着嘴里的清心丸,顾金坞白嫩面颊鼓起,像只偷食的小仓鼠。
游凯信眼瞧着,忍不住笑了。
“都这么大的人了,还如此贪吃,连清心丸都不放过。”虽如此说,但游凯信并未阻拦,只是瞧着顾金坞的眼神越发慈祥,就跟一手拉扯大孩子的老父亲一样。
月色倾斜,清台山上灯笼遍地,氤氲奶黄一片。
终于,封闭了十年的洞穴门被打开,苏骄白一袭青衣,从里步出。
十年未见,他的容貌未有一丝一毫的变化,就连头发丝都好似留在原处。
顾金坞双眸痴痴的盯着苏骄白,生恐错过一点一滴。
“恭喜师尊出关。”
苏骄白此次闭关,是在疗伤。
消息被封的很严实。
只有游凯信和顾金坞知道。
不然若是传出去,吴家定会趁机上门闹事。
苏骄白仰头,看了一眼天空中挂着的那轮斗大的月亮。剑眉微微蹙起,似有不适。
又是天黑。
“师尊”顾金坞急急凑上去,伸手去抱苏骄白的胳膊,犹如一只见到了老母鸡的小雏鸡。
苏骄白抬袖,躲开他的手,眼皮连动都没动一下。
游凯信赶紧上前道“师尊,这是小师弟。”
“师尊”少年的声音可怜兮兮的。
那双亮晶晶的眸子顿时黯然。
师尊,居然不记得他了。
“咔嚓”一声,含在嘴里的一堆清心丸顿时被咬碎。
那火辣的触感直抵喉咙,辣的顾金坞眼泪都差点出来。
苏骄白拧起眉,朝出声的地方微微偏了偏头。
“顾家小公子。”游凯信继续提醒道“十年了,小师弟长大了,容貌大变,师尊不认得也是正常的。”游凯信这番话,不只是说给苏骄白的,更是说给顾金坞的。
看着小师弟这副颓丧模样,游凯信无奈,只能如此安慰。
幸好,小师弟很快便调整了情绪,亦步亦趋的跟在苏骄白身边。
微微仰头,那双眸子亮晶晶的盯着自家师尊看。
如今顾金坞已十九,虽是少年模样,稚气未脱,但身量已拔高不少。
虽跟苏骄白还差了些许,但他年轻,再过一年,定然能超过他的师尊。
顾金坞痴痴的望着苏骄白,想着再过一年,自己长高了,站在师尊身边,一臂便能将师尊拢进怀里
“小师弟,小师弟”
“嗯大师兄,你叫我”
顾金坞转头,看向游凯信的方向,话刚说完,额头突然一疼,撞到了一块假山石。
“咚”的一声,撞得不轻,额头瞬间就青紫了。
苏骄白脚步一顿,面无表情的挪了挪脑袋,然后终于像是想起来了似得道“那个傻子”
游凯信
顾金坞
觉得人生非常艰难的顾金坞捂着自己的额头,泪眼汪汪的扯着苏骄白的宽袖,一路小尾巴似得跟在他身边。
游凯信提着一盏琉璃灯,走在苏骄白面前开路。
山路崎岖,顾金坞注意到自家师尊微微蹙起的眉眼,稍稍抿紧的唇,似乎有什么难言之隐。
少年伸着脑袋不停张望。
脚下一绊,朝前扑去。
苏骄白侧身闪过。
游凯信赶紧扔了手里的琉璃灯去接人。
琉璃灯掉在地上,灭了火。
两边山路被常年肆意生长的树木所覆盖,阴暗随之压来,连月色都似乎被隔绝在了外面。
苏骄白身体微僵,站在那里没动。
游凯信把差点脸着落的顾金坞扶起来,小心翼翼的检查了一遍,见人没事,这才去看那盏琉璃灯。
琉璃灯摔坏了,不能用了。
“师尊,我去换盏琉璃灯,还请师尊在此稍等片刻。”
话罢,游凯信拿着那盏摔破的琉璃灯就急匆匆去了。
苏骄白蹙眉,“天宝阁马上就要开了,不必”
“师尊,大师兄已经走了。”
身边传来一道奶奶的少年音,苏骄白立刻闭嘴。
顾金坞站在那里,一会儿看看自己的脚尖,一会儿看看自家师尊,觉得师尊真是怎么瞧都好看呀。
“天宝阁要开了,你随我走吧。”
话虽是这么说,但苏骄白却没动。
顾金坞怔怔盯着自家师尊,也没动。
终于,苏骄白道“你走前面。”
“哦。”
顾金坞赶紧走在前头。
走了一段路,突然发现自己不知道天宝阁在哪处。
哎呀,都怪他被师尊的美貌迷惑了。
这样想着,顾金坞转身,刚想跟师尊说话,却不防看到那个随在自己身后的男人正闭着眼睛在走路。
纤细眼睫搭拢下来,在眼睑处落在一层黯淡阴影。有月色凝笼,星星点点的洒在眼睫上。
随着男人细微的颤抖而跳舞。
顾金坞心尖一跳。
“师尊”
“怎么不走了”苏骄白站住。
顾金坞咽了咽口水,下意识往前一步。
他朝着苏骄白伸手。
苏骄白抬手,一把攥住少年的腕子,双眸依旧没挣开。
“干什么”
“师尊,你发上落了一朵桂花。”
这处是一片桂花林。
那浓郁的桂花香熏得苏骄白面颊都有些微泛红。
苏骄白常年闭关,肌肤雪白。
那红虽淡,但落在这白玉无瑕的肌肤上,犹如初生桃花,糜烂而清冷。
“嗯。”
苏骄白松开了顾金坞的手。
顾金坞小心翼翼的控制着自己的呼吸,凑近苏骄白。
他能闻到他身上清冽的味道。
像山,像树,像月亮。
清清淡淡的,却撩人心魄,沁人心脾。
一朵细细的桂花从男人垂在肩头的发间被取下。
少年歪头盯着那桂花,将其放入口中。细嚼慢咽,吞噬入腹。
真甜。
“师尊,您是不是怕黑”
少年的声音近在咫尺,苏骄白却看不到人。
他身体一僵,偏头道“闭嘴。”
少年伸手挽住苏骄白的胳膊,像块软乎乎的粘糕似得黏上来。
“可是我怕黑。”
苏骄白缓慢睁开眼,眼神却没什么焦距,只是看着前面。
他推开黏着自己的人,试探性的往前走了两步。
“师尊,那前头是湖。”
身边传来少年的惊呼声。
苏骄白脚步一顿,似有迟疑。
他没有闻到水的味道。
“师尊,我好像看到大师兄了。”
少年拉住苏骄白的袖子,走在前面。
男人顿了顿,没有挣扎,跟着他往前走。
走了一段路,果然看到了提着琉璃灯的游凯信。
苏骄白盯着那一点微弱的光,脸上表情渐渐缓和。
顾金坞歪头盯着人看,脸上笑意更甚。
原来师尊,晚上看不见呐。
这样想着,少年的目光不经意的往后一瞥,双眸深谙。
偌大密林,哪里有湖。
三人到达天宝阁时,外头已聚集诸多清台山弟子。
就连紫檀仙子也赶了过来。
十年不见,如今的紫檀仙子,越发的富贵逼人。
穿金戴银的紫檀仙子摸了摸自己手腕上的硕大金手镯,上来对着顾金坞的脸就是一顿掐。
“哎呦,我的小心肝呀。真是教会徒弟饿死师傅。”
这十年间,紫檀仙子时常用纸鹤传音,教授顾金坞医道。
顾金坞青出于蓝而胜于蓝。
如今在医道的修为造诣,就连紫檀仙子都有些甘拜下风。
“师叔。”顾金坞恭谨行礼,小脸被掐得粉红,睁着那双湿漉漉的杏仁眼,更添纯稚。
跟在紫檀仙子身后的几个女子忍不住叽叽喳喳的围住了顾金坞。
小时候是玉雪可爱,长大了是俊美秀气。
果然是天生的美人坯子呀。
就是跟修真界第二美人的紫檀仙子站在一起都不遑多让。
“仙子,我师尊的法器是什么呀”
顾金坞从那些女子中逃脱出来,脸色带着指印,凑到紫檀仙子身边。
听到顾金坞的话,紫檀仙子面色微变,不自禁想起了百年前自己跟师兄入天宝阁挑选法器的事。
当时天宝阁开放时辰不定,那日恰好是晚间开的宝阁。
宝阁内法器贵重,不让燃明火。
能进天宝阁选法器的都是金丹期修士,暗中视物是基本的本事。
可是这位清台仙君有夜盲症,摸到什么是什么。
所以他摸到了一把锤子。
就是胸口碎大石的那种。
其实起先是摸到棍子,以为是什么好物事。
没想到后面还跟了个锤子。随手拎起来的时候把站在旁边同行的紫檀仙子的脚都砸坏了。
紫檀仙子被吓得不轻,这一顺手啊,就摸了根拐棍。
这天宝阁,一生只能选一次。
所以紫檀仙子她恨啊,她恨啊
只能含泪把那根朴实无华的拐棍装饰成了金光闪闪的拐棍,如此,才能稍稍慰藉她心中的痛。
“哎,那位就是传说中的修真界第二美人,紫檀仙子吗果然是天姿国色呀。”清台山弟子皆是男子。
瞧见美人,难免心猿意马。
有人问,“那这第一美人是谁呀”
第二美人都生得这般,第一美人定然是美到令人窒息吧。
“嘘,你不要命了。”
“怎,怎么了”
“这第一美人”声音陡然压低,都变成了气音,“是清台仙君。”
四周虽静,但这句话,却不知为何,无比清晰的传入众人耳中。
周围响起此起彼伏的抽气声。
众人看向清台仙君的视线都变了。
原本,这个人是高高在上的清台仙君,传说中沉迷修炼,杀人不眨眼的正道“大魔头”,清台山众人从来都不敢正眼看一眼,就怕被挖了眼睛。
但如今,众人的视线一齐聚过去,陡然发现,这位令人惊惧到心肝脾肺肾都恨不能缩成一团的清台仙君,居然是如此天姿模样。
苏骄白正一个人站在廊下那盏大红灯笼处。
灯色明亮,照出一方圆形投影。
男人就站在中间。
旁人不敢亲近于他。
故此,他独身一人,瞧着居然有些清冷落寞。
他一袭青衣,清冷的眸色没什么焦距。
因为除了他站的这块地方,苏骄白四处看过去,皆是黑乌乌一片。
所以,他也就没有察觉到众人那亮晶晶的目光。
灯下观美人。
美人长身玉立,手中持剑。
身形白皙瘦削,薄面窄腰,如春华秋月,潋潋灼灼。
只是面色太过清冷,若是能笑一笑
“天宝阁开了。”突然,美人开口说话了。
众人立刻回神,发现自己心中所想,登时被吓出一身冷汗。
立刻眼观鼻,鼻观心。
顾金坞眯起眼,神色不愉的扫视一遍众人。
有一种宝物被人觊觎的阴鸷感袭上心头。
这次,天宝阁又是晚间开放。
“不能燃明火,进去吧。”
苏骄白话落,心虚的弟子们便鱼贯而入。
顾金坞上前,看一眼苏骄白,瞬间变了脸色,笑盈盈的黏上去,“师尊,弟子怕黑,师尊能不能跟弟子一起进去”
“不能。”
苏骄白嫌弃的推开他。
顾金坞沮丧的低着小脑袋,闷闷不乐的进了天宝阁。
天宝阁内漆黑一片,伸手不见五指。
顾金坞随意一抓,抓到一个东西,直接走出天宝阁。
出了阁,他才发现自己手里的东西是一捆绳子。
细长如丝,柔韧如蒲苇。
“捆仙锁也算是个好东西吧。”
紫檀仙子开口道。
顾金坞疑惑,“这个东西怎么用”
“很简单的,念个口诀,想捆谁就捆谁。”
“想捆谁就捆谁”
顾金坞原本澄澈明亮的眸子染上一层暗色。
他下意识抬头,看向那个依旧站在大红灯笼下的苏骄白。,,,,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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