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番笑闹后,林行韬回到了十莲的莲叶下, 重新化作一条黑鲤鱼。
他的鲤鱼之身依旧是巴掌大小, 但鳞片已带一丝暗紫色, 鱼须修长在水中飘然,鱼身的每一寸都恰到好处, 比起那些观赏性强的红白锦鲤更加精致。
星光彻底淡去,美人们也都变回了原本的模样,在水底静静等待第二天的到来。
第二天的早上, 众莲花还未醒。
林行韬拍了十莲一下,悄悄对她说“其实我昨天化形的时候,隐约看到大楚的皇宫了。”
十莲被惊醒“你是怎么看到的那你看到人族皇帝了吗”
“不知道,没有看到皇帝, 倒是看到了皇帝的妃子。”
十莲来了兴趣, 问“她好看吗, 有我们好看吗”
林行韬一开始没有回答, 等十莲催得急了,才说“是个绝色美女,金珠美貌,国色牡丹。”
十莲有些不解和困惑,不理解先前说莲花[固不差也]的赵略怎么又夸起牡丹来了。
而林行韬只是站在妖族的角度夸一夸牡丹妖王的决心罢了。
对于妖族来说,她也算是忍辱负重了。
他化作人形,从水中起身。一路真当是芙蓉向脸两边开,莲花都被他的脚步声吵醒。
“阿略早啊”
“我们的天才今天还要唱歌吗”
在莲花们看来,他的确就是妖族的绝世天才, 而且还是一个未长大的孩子,因此话语都极尽温柔和逗趣。
林行韬有些哭笑不得,他将背靠在岸边,和莲花们聊天。
黑发漂在水中,上面沾了不少花瓣,就有小鱼游来轻轻吻着发梢。
“据说楚始皇身边有不少爱慕者,但他都不为所动。”聊着聊着,话题不知为什么偏了。
“比如”
“比如四百年前的名妓画纱,据说她本是洛水城内一个赌坊内的赌妓,在赌坊内对始皇一见倾心,后来不卖身了,做了很多好事,为自己赢了许多名声,又放言非始皇那等豪杰不见,她当时重开的赌坊,现在好像还在洛水城里呢。”
林行韬陷入了沉思,好像确实有这么一个人,穿着轻纱挑逗他,不过他当时眼里只有钱。
“再比如西陵江边的一个哑女,见了始皇后话都会说了。”
不,那个是被神明附身了。
“还有当时东陵郡守府的凤命女,甘愿为始皇而死”
喂过分了啊,萧合穗才不是那样的。
“就连神明都站在始皇这边,为他对上虞不遮呢。”
什么,那个难道是爱情吗。
“而人族都不敢说的一个人族的女帝爱恋始皇”
林行韬猛地开始咳嗽。
他被莲花们怜惜地拍着背,无奈道“你们不是孤陋寡闻吗,为什么会知道这些真真假假的奇闻轶事”
贝女在贝壳中嘻嘻而笑“始皇那般绝世人物,我们会格外关注啦。”
想来,不管是人是妖,女孩子总对这些事情感兴趣些。
许是见林行韬沉默,有些不开心,一朵莲花晃作浑身如玉的美人,跪在他的小腿旁,仰着脸看他。
美丽的脸庞是安慰的笑意。
她说“始皇有她们,而阿略有我们啊。”
“楚始皇已是上上上个时代的人了,这个时代,是属于阿略的。”
真的把他当孩子哄。
林行韬伸出手,抚了一把莲花的细腻的脸庞,在一片嫣红中说“当然。”
这群妖是善良而纯真的,林行韬心里让人、妖和平共处的想法愈加强烈。
而达成这个想法的第一步,是让自己成为妖族中有话语权的大人物。
人族那边自然不用担心嘛。
到时候,他就可以共同掌控人、妖两族,达成自己的想法。
然而,第二天,水君没有来。
第三天。
这一回是岸上传来的震动声将林行韬吵醒。
似乎出了什么事,从早上开始,声音就响个不停。
林行韬在湖中拨开莲花,从缝隙中远远看到武夫们抬着车驾奔往远处。
只是落星湖实在偏僻,没有人愿意停下来歇个脚。
他趴在岸边,无聊地拿手指在土地上画画。
他画了一条鲤鱼。
自画像。
他以前能画出破天戟,又是环境工程专业的,所以画工其实很不错。
但他还是画了很久,细节处涂抹了很多遍。
他从早上画到了晚上画到了凌晨。
果然,水君还是没来,更没有侍卫过来报信。
他将手臂撑在岸上,下半身浸在水里,说“水君可能是个鸽子。”
莲花们回答“水君才不可能是鸽子妖啦,他有龙性。”
“那水君是什么妖”
“也许是蛇呢。阿略,你接下来要画蛇吗”
林行韬却说“我去找水君,顺便看看人世发生了什么。”
唰啦一声,他从水中跃到岸上,惹得莲花摇晃不已。
莲花们都非常惊讶“阿略水君会发怒的,我们还是再等等吧。要是你一走他就来了怎么办。”
“不会的,他不会来了。”林行韬将自己湿漉漉的头发甩在身后,往前走。
这几天闭门不出的老龟也悄悄探出了头。
老龟一眼看到了土地上林行韬画的那只鲤鱼。
“有形有神,这是在通过自画来修炼啊。”老龟连连点头。
恰好此时少年的双脚踩过了那幅画。
老龟的蹼掌瞬间一抖。
他看到,少年的足印留在了鲤鱼的身躯上,将身躯连绵到远方。
那是一个蜿蜒而长的印记。
少年手中抱着的一朵莲花根茎很长,底端随着他的走动在地上滑动着。
鱼须延展
添角
添爪
莲花们掀起水花,为少年送行。
“阿略再见”
“拿上我们湖里最好看的莲花”
浪花溅到了鲤鱼身上。
霎那间,鲤鱼翻过浪花,变为了真龙。
老龟龟背发寒,心头震怖。他下意识地抬起头,却看到少年正转过身,盯着他。
少年一伸手,黑色的里衣外披上了一件边缘带紫的漆黑长衣,中间有腰带如鱼鳞闪烁。
长衣下露出一截黑色裤子,裤子束进短靴中。
眼眸紫黑,皮肤雪白。
他平静地说“先前说的话,我没有开玩笑。”
“我会回来的。”
然后背着一朵皎洁的莲花,宛如背着一把剑,从容地离去。
即便老龟离得远,他也知道这个少年先前说过什么话。
倘若水君不遵守承诺。
杀了他,夺其神位
“哈哈哈”老龟放声大笑,“赵略水君恐在洛水城中与人族密谋”
“且踏上成龙之路”
四百年前,西陵郡想要攻打洛水城,大军除了强行渡河,只能往东陵郡的方向走,然后往南到洛水城北面,从北城门进。
东陵郡与西陵郡之间又隔着许多山,林行韬曾跨越大山来到东陵战场,为张况己迎来天星降世。
落星湖,就在既靠近东陵郡又靠近洛水城的地方。
林行韬不管去哪都是可以的。
他当然想去看看自己初来这里待的东陵,但是由于老龟的最后一句话,他准备去洛水城。
而且,他在落星湖听到的那些响声,也多是从东陵到洛水的。
兴许洛水城出了什么大事,使人们往那里赶总不是王运说的贵人来了吧
又或者是王运的祥瑞成功引起了注意
林行韬一路走着,不走大道,偶尔拿妖力加个速。
莲花在他头顶晃晃悠悠,洒下清香。许是这个原因,他被风吹干的头发也带了点莲花香。
总比咸鱼味来得好,他想。
在一个拐弯后,他恍然发觉这条路有些熟悉。
从东陵到洛水,他曾经被虞不遮带着用来去自由纵横妙法,和卜果子一同赶路。
就在这里,一支百人轻骑埋伏在山坡上,为首的卫信拉满弓弦,先射杀了一名小童,又对准了他。后又有三黑道人加入战斗。
他那时还会被突如其来的冷箭吓出一身冷汗,还会在心里一边卧槽一边狼狈地躲避。
他那时连法师都不是,还以为自己会死。
那是他真正的第一战,也是他称王成皇之路的开始。
“不知当今洛水城之王,为何人”他轻声说着,抬起头。
只见空中飞过两名穿着不凡的道士。
“咦,师兄,下方好像有人”
“什么人,那怕是妖物。不要多管闲事。”
“既然可能为妖,且往人世行,我们怎么能不多管闲事”
话毕,他们从天而降,在打量林行韬的同时,林行韬也在打量他们。
他们没有立即动手。
“你们是谁”林行韬问。
两人对视两眼,眼中闪过惊讶和迷惑。
“我们乃正清门下内门弟子。”他们的语气有几分骄傲,“你是人是妖”
林行韬一笑“好巧,我也是。”
史记楚始皇本纪
始皇少时即隐隐帝王象,行走间显真龙,常有女子爱之。及称王,众女前后追随堵截,以目传情,始皇目不斜视,坐怀不乱,乃称“国师不除,何以家为。”众女羞,且退,由是名声日重。时国师于王都闻此事,抚掌笑曰“吾亦可比百千女子耶”
楚开元广记又编
有一女,名画纱,于洛水城内为赌妓。时见始皇,摇身段以勾之,始皇视而不见,及赢百万,出而叹。画纱随后,乃听得“洛男岂知亡城恨耶”画纱惊而转身,视赌坊内烟暖熏熏,人皆迷醉不知外界。良久,掷珠钗于地,怒曰“吾为一妓,尚为尔等羞”后洛水城遇大洪,画纱以积蓄救民,重开赌坊,名为义坊,所得钱悉数用于流亡百姓。人皆称其为倾城名妓,非当世豪杰不敢见。开元五年,帝召之,赐土地以壮义坊。
作者有话要说 林行韬好叭,这些都像极了爱情。
翻译
始皇年轻的时候就有帝王之相。常常引来女子爱慕。等到他称王的时候,女子们围追堵截,表达感情。始皇目不斜视,无动于衷,说“国师没有除去,我怎么好沉迷女色呢。”女子们感到羞愧,退下。所以当时还是楚王的始皇名声愈来愈大。国师在王都听说了这件事,拍手笑着说“我也可以比拟成百上千名女子了吗”
有一个女子,叫做画纱,在洛水城内做赌妓。当时见到还是皇子的始皇,勾引他,始皇视而不见,赢了百万,出了赌坊叹息。画纱跟着听到他说“大战即将到来,他们却醉生梦死洛水城的男儿岂会知道亡城之恨”画纱看着赌坊内的一切,过了许久,将头上的珠钗扔在地上,生气地喊“我虽然只是一介赌妓,却尚且为你们感到羞耻”后来洛水城遇到洪水,画纱拿积蓄救济民众,重新开了一个不一样的赌坊,赌坊内赚到的钱都用于善举。人们都叫她倾城名妓,她非当世豪杰不见。开元五年,女帝召她见面,赐给她土地让赌坊更加壮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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