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寻欢还没有说话,反倒是赶车的人皱了皱眉头,语气比较冲的说:“你有手有脚,身怀武功,还搭什么车?”
本来,看到风华这样一个美丽的年轻人希望搭车,正常人不应该是这样反应的。但是风华周身太干净,没有一丝雪迹,加上一路行来用了水榭花盈,脚步轻灵,雪地上只有浅浅的一层痕迹,很快便被大雪覆盖了,此时看上去,倒有点像踏雪无痕。
这样一个高手,在李寻欢隐居十年,初初返回中原的时候要求搭车,也不免赶车人有些多想。毕竟世间没有那么多巧合,毕竟李寻欢也有很多仇家,虽然他的手还能拿得起刀,还是那个名震天下的小李飞刀,但是暗箭难防,小心一点总是没错的。
“让他来吧。”李寻欢说。他的声音并不十分好听,较低,短短四个字,还伴着一声咳嗽。
车夫看了一眼李寻欢,眼中露出担忧,说:“少爷,可是她……”她怎么看怎么不像一个单纯的过路人。因为车夫是自小陪伴李寻欢长大的,即使如今年岁大了,依然习惯喊他少爷。
“来,小兄弟,上来吧。”李寻欢没有再跟车夫说话,而是直接伸出了一只手,平和的对风华说。只是短短的几个字,第二次时却被他吐得格外有力。他到底是李寻欢,他做出的决定不容反驳。
时间已经过去十年了,他回返的时候没有通知任何人,十年的时间改变的太多了,就算小李飞刀威名仍在,又有几人在乎李寻欢呢?完全没有必要那么紧张,世间虽然没有那么多巧合,也是有巧合的。
听到小兄弟三个字,车夫像是见了鬼一样,又看了风华一眼。虽然他一个字没说,风华也可以大概听到他的心音。别逗我了,男人长成这样女人怎么活啊?可能还是有怀疑,又转头回去看了一眼李寻欢,露出了询问的神色。
毕竟无巧不成书。
李寻欢难得露出了笑容。他整个人一直是忧郁而沉闷的,他的病虽然身体上有一定因素,但更多的心,心病还需心药医。如果不是因为郁结于心,也不至于把身体糟蹋到如今地步。这时他这一笑,让车夫对于风华的排斥顿时少了许多。
车夫心想公子十年来心情就没怎么好过,整日刻着一个又一个木像,如今难得开怀,就当让公子开心一番,让他上来也罢。自己小心看着点,晾着这个富家公子哥,他也玩不出什么风浪来。
“不过是男生女相罢了,有什么稀奇的。”李寻欢淡淡说。他笑容只持续了很短暂的时间,便收敛了。
“可是这般女相的却也少见啊?”车夫怀着这个念头,不过到底知道风华就在这里,没有问出来。
风华不会读心,不知道车夫这种念头,不然他一定笑不出来。不但笑不出来,还会黑着一张脸。不过正因为不知道,此时他也露出了一个笑容。
除了将他捞上来的,如今已经去世的姓刘大汉以外,李寻欢是第一个一眼便能看出他性别的,不亏江湖经历丰厚,不像是没见过世面的。至于那位看出来风华性别的老鸨,关于她那张涂脂抹粉仍然十分惊悚的脸的记忆已经被风华扔到不知道那里去了。
车夫看了李寻欢一样,因为李寻欢之前难得的笑容,没有再反驳,而是侧身让出了一个足够让风华通过的通道。在风华走近时,利用李寻欢看不到的角度,用眼神盯着风华,似乎在警告他不要耍什么花样。
风华确实没有别的意图,于是他冲车夫露出了一个微笑,一个代表善意的笑。长得美微笑杀伤力爆表,长得丑那就是丑人多作怪。风华穿越经历没有多久,但是这张脸确实是无往而不胜。起码现在对谁笑一下,都能让对方闹个大红脸。
车夫被他晃得愣了一愣,把头撇到一边去了。看来也是有点受不了近距离面对这样一张脸。
“多谢先生。”风华抱了抱拳,没有踩着车凳,只微微蹬地借力,就轻飘飘的到了马车上。
虽然他早就凭借着某些独特的地方认出了李寻欢,继而认出了这个世界。但是他很好的掩盖了这些,只当自己是一个平平常常的过路人,最多有点功夫罢了。风华没打算隐瞒自己身怀武功,那样就是把面前的李寻欢当傻子了。
风华上车,李寻欢却下车了。他下车时间很短,只是将怀中的那个木像埋在雪地里,再抚平,深深地看一眼,然后回到了车上,整个过程时间很短。
这次回来就坐,李寻欢往右移了些,露出了左边的位置,他微微伸手,说“坐。”
虽然马车没有帘子遮挡,但由于车夫之前的位置,里面仍然显得暖和些,风华周身虽无雨雪,但进来也带来了一股寒气。
李寻欢又咳嗽了起来。
“抱歉……”风华刚说出口,就被打断了。
“无妨。”李寻欢摆了摆手,“我是老毛病了,不怪你。这车中也是无聊,我就撤了帘子,看看这雪景,你若是冷了,就挂上吧。”
风华摇了摇头,他内力充沛,不惧寒暑,自然不会被冷意影响说:“不必了,先生自便就好。”
李寻欢也看得出来风华内力深厚,他见风华拒绝,也不再提。从马车格子中取出了两壶温着的酒,一壶放到了风华面前,另一壶则递给了门口驾车的车夫。
“天寒地冻的,喝口酒暖暖吧。”
车夫笑着道了声好,结果酒重重的喝了一口,呼出了一口白雾,说:“这一口酒,整个人都暖和了。”
风华想了想,从怀中摸出了一个小酒壶。
“先生请我,我自然也该请先生。”说罢,风华将小酒壶递给了李寻欢,然后自己拿过面前这一壶酒,稍稍喝了一口。“只是我不胜酒力,一杯足以。”这酒在火炉上温了很久,入喉便生出一股暖意。
李寻欢接过酒壶打开,稍稍一闻,眼睛便亮了,颇有些怀念的说:“三十年的老酒。”他十年远遁塞北,过着半隐居的生活,虽然也有酒相伴,但三十年的老酒,却是极为难得的了。在关中之时,身为进士他自然没什么享受不到,但是到了塞外,陈年好酒这东西并非有钱就能买到。
“先生请。”
李寻欢没有再客气,他先是小口的稍稍喝了一口,紧接着便仰起头,一口将酒壶中的酒喝尽了。他喝得太急,太猛,最后一滴尽了,又开始咳嗽起来,这一次咳嗽的更加严重。
赶车人听见动静,盯着风华,目光冒火。
“无妨,无妨……”李寻欢摆了摆手,喘了口气才说,“我挺高兴的,多亏了这位小兄弟,十年没喝到这么好的酒了。”说着,说着,他仿佛又要咳嗽起来了。
风华这么看着,终于忍不住了。
他试探的说:“先生身有顽疾?”
靠着车门的马车夫对风华上来引得自家少爷咳嗽,还让他喝酒十分不满,冷哼一声,说:“瞎子聋子都看得出来。”
李寻欢不在意的说:“老毛病了,不碍事。”
风华稍稍沉吟了一下,装作是在思考,半晌才说:“我略通些歧黄之术,不知先生是否方便?”
李寻欢没有说话,他轻轻将右手放在了马车中的小桌上。
风华其实治病并不需要切脉,但他总不能说他从小说中读到一些信息,加上七秀特殊,直接就可以判断病情了吧?好在他的身体记忆里,对这一块也有涉及,稍稍装模作样了一会,风华脸色开始严肃起来。
李寻欢面色十分平静。他对自己的病情其实很清楚,正是因为清楚,他就根本没有打算去治。十年来的放纵,让这病根已经深入了他的骨髓,现在想治,已经太难太难了,尤其是当他根本不打算治的时候,没有病人配合,即使是神医也无能为力。
倒是车夫,见风华给李寻欢切了脉在沉思,虽然觉得他年纪太轻,恐怕信不过,但心中仍然抱着一丝希望,难得没有出声打扰。
这一路,便格外的安静起来,除了李寻欢时不时的咳嗽声,便只有冰雹落下的簌簌声,一时间万籁俱静。
风华虽然在沉思,实际上他是在想如何说话为好。李寻欢的病情在他预料之类,肺腑受创,加上还饮酒不断,开始以内力强压,自然一天天病上加病,后来一次爆发开以至于他这一身武功都压不住了。如果只是平常的伤势,以李寻欢的内力修为,根本不至于咳成这样。
如果是寻常大夫,他们手段有限,遇到这样的伤势,自然只能慢慢调养为上,嘱咐他戒酒,如此这般或可延寿十年二十年。但是换做风华的话,他可以以云裳心经独特的治疗心法特性,消耗内力直接从根本上治愈伤势。
虽然代价是要被封一部分内力,不过可以修回来,风华觉得这个代价自己付得起。好歹当初为这个人物跟那群人掐了那么久,如今想着,也付出了一些真情实感的。
不过,风华知道自己出现的很蹊跷,若是再这么积极的说自己能够治疗李寻欢的伤势,说不定真会遭到怀疑。如今车夫对他的怀疑已经不低了,那样再来几张嘴也说不清,这需要一个引子才能说出来。
就这么想着,马车外突然传来了一阵人声,他们已经到了一个小镇上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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