因着身体虚弱,唐余昏睡了一天一夜,到了次日清晨才又饿醒过来。
身在东厢,窗户是朝西的,看不到直射的阳光,只有白蒙蒙一片。他没想到自己竟然睡了这么久。而且睡醒了好像并不记得噩梦,也许一夜无梦。然后他看到床边摆放了一叠新的内衫,料子洁白而柔软,另有一卷细布和一个药瓶。
他将内衫和华美的外衫穿好,依然没有束发,任由黑长的发披散着,心中琢磨着衣服和药品应该是长公主殿下赏赐的,只是不知缘由。
难道是因着他好好练琴,才有赏赐,日子就能舒服一些么?可惜琴弦断了,没有新的琴弦或琴,短时间内是练不成了。
唐余起身,将窗子打开,目光望向院子里的池塘。
肥美的锦鲤懒懒地飘在水面上,仿佛捞起来很容易的样子。
唐余舔了舔干涩的嘴唇,将视线收回,谨慎地看着桌子上已经凉透的一碗水,不由自主他又想到了在密室中的旖旎遭遇。按道理,长公主殿下应该不会再下药的,毕竟他的伤势摆在那里,并不是三五天能恢复如常的。强行要他做太亲密的事情,万一伤口绽裂,污了长公主殿下的衣裙,那多扫兴。所以,那晚长公主殿下才并未对他做什么出格的事情。
这么想,越发觉得合情合理了。
唐余终于是忍不住口渴,一仰头将那碗水喝光,盘算着长公主投喂食物的时间和规律。莫不是每天只给吃一顿,还是说她想来找他的时候,才会带吃的?
唐余尝试着推了推房门,居然没有从外边锁上。他于是信步走了出去。
清晨的阳光并不暖,尤其是初冬时节,他很庆幸华衣美服的厚重,起码是能抵挡一定的风寒。当然内力未复,在院子里久站还是会冷。他快步走去了正房门口。
廊下有两个丫鬟,面目都很普通,她们见是唐余,一个机灵点的便说道:“唐公子起来了,殿下尚在梳洗,待吃了早饭或许就传唤,你不如在此等候片刻。”
唐余心说,他其实很想一起吃早饭。
仿佛听到了唐余的心声,房内传来了长公主的声音:“让唐余进来,伺候我吃早饭吧。”
安如昔其实也很意外,唐余的恢复能力这么强悍,那么严重的伤高烧不退的,随便上点药,睡了一天一夜就醒了。醒了还能自己走过来,八成是被饿醒的。然而她是大反派啊,坚持不穿帮不可能让男主轻易就得偿所愿。
所以她的吩咐之中特意强调“伺候”两个字,而不是邀请唐余共进早餐。先让他看着美食,干着急一会儿吧。她也好趁机刷点积分。
长公主殿下的食欲一向很好,食量基本是正常男子的两倍,她的早餐相当丰盛。大鱼大肉杯碗盘碟摆满了一大桌子,唐余越看越发饿的心慌。这么多食物,长公主殿下一个人显然吃不完吧?
结果证明,他再一次低估了长公主的实力(食量)。眼睁睁看着色香味俱全的精美饭菜从面前一样样消失,唐余的心在滴血。从身材上根本还看不出长公主这么能吃。
当然安如昔也不是什么都吃的,比如一些奇怪口味的点心,以及蒸熟没什么滋味的菜叶,她最终还是剩下了几口。
“唐余,看你刚才服侍的还算尽心,这些吃剩的就赏你吧,快点吃,一会儿还要跟我外出。”安如昔故作大方。
唐余默默在心中吐槽:剩这些根本不够吃。不过好在一会儿有机会出门,说不定路上能再补充一些食物。
安如昔以为唐余会关心出门去哪里,结果唐余很沉得住气一直没问。如以往一样,唐余得了许可之后,将桌上所有能吃的东西全都折兑到一个碗里,也不在乎长公主用过的筷子,他拿起来接着用,三下五除二便将剩余的吃食一扫而空。
安如昔发现唐余即使是端着碗站着吃饭,也有一种说不出的文雅气息,除了速度超级快之外,举手投足之间仿佛是经过了特意的训练,与她记忆中那些贩夫走卒的粗鲁完全不同,甚至都不会发出咀嚼的声音,当然也可能是吃的太快根本没时间咀嚼就吞入肚里了。
总之,或许是衣衫华美,唐余埋头吃饭看不到脸,都一样很养眼。
安如昔刚才并非信口胡说,昨日从廖府回来,她就派人去西郊的天音观下帖子,邀请素琴参加她即将举办的宴会,结果素琴却以身体不适不便出门这种理由委婉拒绝了。人家说病也没讲什么时候能好,她若是立刻就用强逼迫,貌似不太好。
所以既然知道人家病了,她主动去探望,顺便带着礼物,建立起最基本的人情往来,也是应该的。说不定那素琴的借口就是欲拒还迎,为了试探一下她的诚意。
安如昔一早就让管笠准备好了车马和礼物,但并不想带着管笠去。制作解药的材料还差几味没凑齐,让管笠去跑跑门路。她本打算随行只带着阿朦。一来阿朦是幼童心性,外出游玩什么的对他而言很具有吸引力,也算是变相的奖赏。另一方面阿朦伺候人的技术很周到,安如昔出门在外总不能苦了自己。
这会儿唐余也能走动了,她当然要带上。万一素琴说起琴艺曲乐的事情,以安如昔肚子里的那点存货可应付不来。如果带上唐余,起码能生出几分底气。说不得素琴一见帅哥,主动愿意受邀也是有可能的。
长公主殿下吃饱喝足,带着一脸期待的阿朦和依然饥肠辘辘的唐余上了自己那辆豪华宽大的马车。虽然她武功不错,自己走路或者骑马比坐车更快,但是大冷天出门什么的又不是特别赶时间,她还是怎么舒服怎么来。
马车上铺了厚厚的毛毯,中间设了茶炉,旁边还四散着倚靠的软垫,是躺是坐都很随心。马车下部是有夹层的,夹层内冬天放火盆,夏天放冰块,让车厢里面的温度总是保持怡人。车厢本身是坚硬的木材打造,关上门窗,基本不受外界干扰。两匹骏马步伐统一走的不慢,却在车夫的控制之下极为平稳,出行体验堪比高档家用小轿车。
躺在车里左右无事,安如昔让阿朦煮了山楂果茶,一边喝茶一边与唐余闲聊。
“你听说过虚云子和灵霄君么?”
“学琴之人,少有不知这二位的。”唐余淡淡答了一句,语气里没有多少期待仿佛只是随意应付着,“殿下莫不是有门路能请来这等大师献艺镇场?”
“那二位大师可不好请,便是虚云子的徒弟素琴小姐都不给我面子。”安如昔唏嘘道,“所以带上你们二位给我助阵,说不得能打动素琴。”
阿朦好奇道:“殿下,您说的素琴小姐是琴弹的特别好听么?”
“没听过不知道,话说回来,阿朦前天晚上是否听见了好听的琴曲?”
阿朦茫然摇头:“别人都说阿朦晚上睡觉最乖了,雷打不动。所以晚上发生什么,阿朦都不知道的。”
“那你改日可要听听唐余弹琴,我觉得比大师也差不多了。”安如昔拿别人炫耀了一下,话锋一转道,“唐余,要不给你买一把好琴?是不是好琴的弦更结实一些?”
好琴是用这个标准来衡量的么,唐余为长公主的无知感到悲哀,不过为了她手边那盘还没怎么动过的点心,他当然要尽量迎合她的话题:“殿下的眼光果然与众不同,不知何时能赏赐新琴给在下,或者让人去将那把琴修理好。”
“还是买新的吧。”安如昔假装不经意地提了一句,“据管笠说那把旧琴不太妥当,本来也不是太好的材料和工艺,配不上你的琴艺。”
那琴的确不是正经乐器,或许琴身内藏暗格的事情长公主只是心照不宣。那么他那晚偷偷藏了一截琴弦的事,她也不打算追问么?也可能是她怕问了他也不会说实话。
其实,信任是相互的。唐余开始检讨自己,毒药都喝了,他起码应该相信长公主对他是有所图谋的。
安如昔喝着果茶,忽然发现唐余对自己的信任度又涨了1分,这究竟是为啥?难不成最初的假设是成立的,与男主在狭小空间近距离相处,耗够一定时长,信任度就会上涨么?如果真是这种原理,那她要考虑将唐余搬到自己卧室去住了。
反正大反派霸占男主什么的,也是符合剧情设定的吧?
“你的琴艺师傅是哪位?”安如昔随口问了一句。
唐余淡然答道:“算是灵霄君吧,不过没有正式拜师。”
安如昔差点将嘴里的茶水喷出去,惊讶道:“北虚云,南灵霄,你有那么知名的师傅,当初还敢骗我说不精通琴艺。”
唐余不以为然道:“殿下,都说了没有正式拜师,灵霄君不肯收我为徒……”
阿朦好奇地直言道:“那还是你太笨吧,灵霄君怕有你这样的徒弟丢脸。”
唐余心想,当年跟随灵霄君学琴,原本还是想过正式拜师的,只是灵霄君觉得他天分太高,他教不了,不愿空占着师傅的名号。再者唐余是皇子身份,岂能随便就拜师。灵霄君一贯醉心音律,从未打算与皇家产生更多的纠葛。拜师的事情便不了了之了。
唐余从未想过说出这些真相隐情,只顺着阿朦的意思点点头:“阿朦说的对,在下向来懒散,当年习琴不过是消遣。灵霄君自然是不肯收徒的。”
安如昔轻轻叹息,明知道唐余是逗小孩玩,却不忍心戳破。看着阿朦得意的小表情,有的时候她真的很羡慕,阿朦心智单纯,不会想太多,也就少了烦恼。
“唐余,你可知我为何一定要请素琴小姐?”
唐余盯着长公主的眼睛,以非常规的心思揣摩着答道:“在下以为没有对比就显不出厉害,长公主殿下难道是为了捧红在下,要重金收买素琴小姐来赴宴当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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