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7章 第27章

小说:嫁给表哥之后 作者:秀木成林
    这声音正是从浴房传来的, 很清晰。

    楚玥瞬间清醒,一弹坐起。

    什么

    取寝衣

    里头傅缙声音听着有些不悦“你屋里这些人确实需敲打敲打。”

    连寝衣都不备。

    他责备的点没错, 但这也很难怪孙嬷嬷她们,太晚了,按平时他都是直接睡外书房的,都以为他不归。

    上次衣橱那事,可把她们折腾得够呛,为防世子爷对自家主子微词, 又把他的所有物事都重新摆放并擦洗一次,犄角旮旯揩了又揩, 严阵以待,力求一尘不染。

    这寝衣放在浴房,难免沾染了水汽,他不回, 也不敢放了。

    谁知他突然就回来了。

    这事楚玥也是知道的,她头疼, 偏傅缙听见屋里没反应,又喊了她一声。

    楚玥还能怎么样她只好起身披上斗篷,打开衣橱取一套寝衣出来。

    这活真一言难尽呀, 站在浴房门前抹了把脸,她撩起浅杏色的如意纹门帘。

    屋内水汽蒸腾, 傅缙放松靠坐在大浴桶里头, 双臂搭在两边桶沿, 肩臂肌肉线条流畅, 匀称矫健,如同一头夜色下的猎豹,爆发力十足。

    这才是真正的傅缙,平素那个温文尔雅贵公子,此刻已一丝不见。

    他正微微蹙眉,凝神沉思。

    听得脚步声,傅缙回神,转过头来。

    楚玥眼观鼻,鼻观心,视线专注他的脸,微诧“都这般晚了,夫君在前头歇下就是,这更深夜寒的。”

    “无事。”

    傅缙不以为意。

    楚玥本想把寝衣给他,但他明显没有伸手接的意思,她只好放去衣橱子里头。

    衣橱在对面,中间还隔着一个大浴桶,地上溅有好些水渍,她脚上穿的却是室内用的薄绸鞋。这鞋舒服是舒服了,就是底子很薄,就几层软绸布。

    她目不斜视,盯着脚下,小心避开水渍往对面行去。

    但谁知,忽“哗啦”一水响,傅缙探手,“给我就行。”

    “哦好”

    这突如起来的,吓了楚玥一跳,她反射性往那边望过去。

    傅缙半个上身探出,但从这个角度看下去,却胸腹坦露一览无遗,甚至还能隐约看见丹田位置似乎有些许暗影,但好在,关键位置被桶壁挡住了

    楚玥赶紧挪开视线。

    她上辈子也不是没去过海滩游泳池之类的地方,她觉得自己是能平常心,但大约这蒸汽腾腾的忒厉害了些,这骤不及防的,她脸皮子有些发热。

    “喏。”

    她忙把手上的寝衣一递,匆匆转身走人,但谁知这脚刚一迈,忽踩到了一个什么光溜溜的东西。

    “啊”

    短促一声惊叫,她余光见是一块簇新的胰子,正躺在一汪水渍上,她已脚下一滑,整个人骤往后一仰。

    后面,可是大青石砖面啊

    不过这念头才闪过,她已经站稳了,“哗啦”又一声水响,傅缙站直随手一捞,微微一推。

    他皱了皱眉,怎么这么笨

    楚玥发誓,她可看明白了,站稳急喘了一口气,心搁回肚子里,忙辩“这,这地上怎会有胰子”

    浴房大忌好不好侍女们反复收拾的

    她怀疑地看了他一眼。

    傅缙微微挑眉“若留神看了路,想必就算地上有胰子,也是无妨的。”

    浴房烛光还行。

    还不是因为你吓人

    楚玥讪讪,又尴尬。

    她站是站稳了,可大浴桶就在身侧,傅缙站起足足比她高一头,余光还能见他光裸扎实的肩臂,存在感异常强烈。

    楚玥不和他争辩了,也不敢乱瞄,只努力望着他的脸,讪讪一笑“夫君,我先去换件衣裳。”

    刚才他抓了她手臂一下,寝衣湿了。

    “去吧。”

    楚玥溜了出去。

    这回她瞪大眼睛,确保没踩上任何东西。

    脚步声轻盈,两三下出了浴房,傅缙跨出浴桶,随手用浴巾擦了擦身上水渍,套上寝衣。

    他耳目聪敏,能听见一墙之隔的内室嘶嘶索索的换衣声。

    眼前就浮起她刚才那张脸,明明才受了惊吓,却强自镇定争辩,一双眼睛睁得圆溜溜的,动也不动。

    他不禁有一丝好笑。

    这楚氏。

    像从前,祖父养的狸奴。

    狸奴,即是猫,老镇北侯养过的还是一只波斯猫。

    楚玥不知道她客串一回波斯猫了,心跳平复,但依旧倍觉尴尬,匆匆换了寝衣,不等傅缙自己先睡回去了。

    她面朝里,背对着床外沿,被子盖得挺严实的,傅缙侧眼看,只看见一小簇乌色发顶。

    不过听呼吸声,她明显还没睡着。

    自从坦言装睡听见了鸟鸣暗号后,楚玥就再没用过那呼吸法,睡就睡了,没睡就没睡。

    傅缙收回视线。

    去了从前那些不确定和思疑,楚氏其实也不让人厌烦,甚至,少有女子似她般守信明理。

    接下来的日子,两人都很忙。

    楚玥倒还好点,天黑前必定归府的,外务基本不带回来,晚间最多就思索思索,然后梳洗歇下,也算劳逸结合。

    傅缙却经常忙碌到三更半夜,府内府外,各种安排部署,不过他基本都回正房歇息,除非一夜都没阖眼。

    楚玥学乖了,特地嘱咐了如意等人,切切要把寝衣备妥,一套不行得两套,彻底把一切尴尬杜绝在根子里。

    他夜归,她有时知道,有时不知道,清醒就讲几句话,不清醒就含含糊糊,也不知有没有说什么。

    眨眼过了十五,年关越来越近,纷纷扬扬的大雪多下少停,天儿越发地冷。

    夜长早寒,这晨起又考验人几分。

    楚玥睁了睁眼,恍惚见窗棂子还是黑黝黝的,不过她蹭了蹭被子,还是爬了起来。

    “管事还没物色好么”

    傅缙近日睡得这般少,却精神奕奕,利索翻身而起,不带半点拖泥带水。

    最近每天他起,楚玥也跟着起了。

    楚玥便摇摇头“外祖父一生心血,我多理一些也是好了,反正平日也闲。”

    她不热衷赴宴过府,恰好楚玥养伤也带不得她出门,她借口给“养病”的婆母尽孝,正好名正言顺避过了。

    既是她的意愿,傅缙也不说什么,各自洗漱披衣,如意小心从衣橱捧了玄黑大毛斗篷来,楚玥接过,递了给他。

    傅缙披上,利索系上系带,楚玥道“今儿雪大,夫君慢些。”

    傅缙“嗯”了一声。

    又看了楚玥一眼,见她照样一身出门的简洁装束,“年下京城人多杂乱,多带几个随卫。”

    现在京城确实人多,赴京朝贺的外地官员开始抵达了,各种随行人员,还有趁年关百业兴旺大肆涌入的外地客商,人多货多,沸沸扬扬的。

    这主仆几个老的老,弱的弱,傅缙添了句,“亦可在东路前院点些人去。”

    东路前院的府卫,都是他的人。

    楚玥微微一诧。

    这确确实实是好意了,她不是不知道,不过鉴于自己中途换车之举,这好意无法领受,免得还无意弄成了一桩欺瞒。

    她笑说“府卫尽够了,且外祖父也给我留了些人,身手也是不错的。”

    确实,赵扬几个走南闯北经验丰富,一个顶几。

    既如此,傅缙不再多说,匆匆出门。

    楚玥也是。

    往凝晖堂点了卯,立即吩咐套车。

    大车换小车,掉头往信义坊而去。

    年末的信义坊,人潮攒动,吆喝不断。寒风大雪挡不住高涨热情,本地百姓采买,农人商贩蜂拥而至,大街小巷比往常足足挤了数倍不止。

    楚玥撩帘看了一阵,感叹一句古代过年氛围真浓,便放下手,闭目养神。

    赵扬等人团团护着车驾,艰难往前挪动,好不容抵达信宜柜坊,却发现侧门被排到大门外的客户堵住了,里三层外三层,堵得死死的挪不动。

    想绕路从后面大宅那边进,但那边其实更难行,外面大街满满的小贩百姓。

    “我们下车。”

    这排队的都是她商号的客人,没什么可抱怨的,直接下车走几步就是,楚玥直接抓起帷帽带上。

    护着她的人很多,而且青木已领人从柜坊里迎出来,安全倒无忧,只是很瞩目。

    于是排队闲等无聊的大小客商,便见柜坊大门前那辆马车帘子一掀,下来一个戴了帷帽的年轻女子。

    帷帽的绢纱长及小腿,此女尚披了厚厚的素色大毛斗篷,相貌身段完全无法分辨,仅见行走间偶露出一点鞋尖,其上一支殷红梅瓣栩栩如生,暗香浮动若隐若现。

    诸人无不注目此女,见其在柜坊伙计的开路下,快速进了大门,有人抱怨“她怎么这么快”

    他们排队多久了,这冰天雪地的。

    不过大家也知道,柜坊对大客户是有优待的,预留了厢房招待,就算是这种水泄不通的情况,也妨碍不了人家。

    今天也不是第一回见这种情况了,大家抱怨抱怨就过去了,不过这回,却有个汉子嗤笑“不过是个妇人还能做上啥大买卖不成莫要把夫家的产业败光才好”

    青木立即皱了眉,目光如电,倏地瞥向那人。

    那汉子却不甘示弱“难道我说得不对”

    还别说,立即又几人起哄附和,至于其余不掺和闲事的商汉,面上也多少露出赞同之色。

    那汉子脸上就更得意了。

    青木微微眯眼。

    别看他平日沉默寡言,在楚玥跟前缓和沉静,但实际,能被赵祖父选上,先统领家卫队多年,又打理南北商号许久,又怎可能是个没锐气手段的人。

    他目光转冷,那汉子立即就闭上了嘴巴。

    气氛立即凝滞,楚玥轻触青木手臂,隔着帷帽轻摇了摇头。

    这是世俗偏见,也不独一人如此,只是汉子比较口无遮掩罢了。

    楚玥早知女子不易,会暗叹世情,不过这桩小事她却并不在意,也不计较,示意了青木,脚下未停,借贵客厢房遮掩,不疾不徐往后面去了。

    楚玥的话,青木没有不听的,也一同入了去。

    只他却极不悦那汉子对主子的冒犯,借故略停了停,招手吩咐私下给那汉子一个不大不小的教训,以作其出言不逊的惩戒。

    楚玥不知这些,她已入了外书房,开始处理外务。

    四个月下来,她逐渐熟练,如今已不需要时常询问青木,初初胜任赵氏商号幕后掌舵者者一职。

    忙忙碌碌一个白日,本和之前也无甚不同的,不过到了半下午,青木快步来了。

    楚玥刚要问,一抬头却见他还拿着一封信,她一喜。

    青木露出笑意,“是夫人回信了。”

    风大雪大,道路难行,赵氏的信,比预料中来得要更晚一些。

    楚玥忙接过,拆开一看,她登时大喜。

    “祖父上京朝贺,阿爹阿娘随行,算算日子,他们已经在路上了”

    离家不过四个月,感觉已十分遥远,没确切得讯时倒还还好,接了信后,雀跃压都压不住。

    就连傅缙,才进门的第一眼,就发现了。

    他挑了挑眉“有何好事”

    今天傅缙回得颇早,还赶上了晚膳,他擦了擦手,顺势在食案首座坐下。神色舒缓,显然他一直忙碌的事务进展也是良好的。

    “也没什么大事。”

    楚玥顿了顿,她可不认为傅缙会为楚家人上京而高兴,这事自己欢喜就行了。

    于是她笑“这不年末盘账我发现,我原来挣了这许多银钱。”

    运营良好,健康蓬勃,这也是一件大好事。

    傅缙无语。

    一个大家闺秀,侯门贵妇,就这点出息

    不过他看了她一眼,却见烛光下她双目亮晶晶的,笑意盈眉,唇畔一点笑涡若隐若现,整张脸仿佛会放光似的。

    也罢。

    本想说两句,他最后只有些失笑,摇了摇头。

    不过就算不和傅缙讨论过,楚源一行该来还是会来的,镇北侯府接讯,他们将会在腊月二十七抵京。

    也不知是不是凑巧,傅缙恰好就安排轮值了,他这是入营后第一次参与值营夜守,又逢年节,不好请假调换。

    洗尘宴、两家聚话联络感情这些,他都无法参加的了,最多就匆匆折返回来见个面。

    傅延就说,两家熟稔,不相干的,待过两天下值再聚也一样。

    这事就这么安排下来了。

    他和楚玥提过一句,当时神色淡淡,薄唇微抿,明显心绪不佳。

    虽不是针对她的,但自毒羹汤一事后,还是头回再见他这般神态。

    楚玥沉默片刻,笑了笑“好,那我命人给你收拾些换洗衣裳。”

    先不管了,冰封三尺非一日之寒,她还有时间,迎接了爹娘再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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