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太夫人没有再说。
楚玥也不好再追问,因为傅延来了。
傅延今日忙得脚不沾地, 昨夜就宿在官署的, 作为一个儿子,今儿一下朝, 他忙里抽闲也立即回来看大病初愈的嫡母。
谈话便告一段落,楚玥规规矩矩给见了礼, 就回去了, 这是一个公公和儿媳不适宜多待的时代。
软轿微微摇晃着,她盯着掌心犹有余温的念珠手串, 若有所思。
老太太那话什么意思
难不成,当年的事还有什么隐情
涉及她的父亲
不能, 楚玥和父亲多年相处,她很了解也很相信自己的亲爹。
那究竟是怎么一个意思
思维发散, 胡思乱想了半上午, 还是不得其法。
算了,不想了,以后就知道了。
老太太还不知她也投了宁王呢,若有什么,想来她知道的应能会更早一些。
楚玥就是这么一个人,没办法解决, 也不迫在眉睫, 她就暂搁在一边, 自己为难自己没意思。
偷得浮生半日闲, 抬了大熏笼来半开隔扇窗赏雪景, 还命侍女取了梅花雪水,用了午膳食了点心,再舒舒服服睡了一觉,天色就暗下来了。
孙嬷嬷表示会寒,坚决关上隔扇窗,楚玥便翻开一卷书,一边吃着蜜饯,一边慢慢看着。
她这般悠闲,傅缙也很快回来了。
玄黑披风待进一股寒气,他回来少有的早,不但人回来了,手里还提着一个橘红色的锦缎匣子。
他挨着楚玥坐下,楚玥也没赶他,见他手一伸,将那个匣子递过来。
“宁儿。”
哟,这是送礼物了。
楚玥很感兴趣接过锦匣,打开一看,却见一个赤金打造的镂空球形物事正只余匣内,金灿灿的,流光溢彩,映着烛火精致夺目极了。
傅缙那双黝黑的眸子有些亮,“你可中意”
傅缙琢磨着要如何哄楚玥高兴。
但这活儿吧,他真不擅长,还毫无经验。
左思右想,恰好樊岳就来了。
樊岳这人,平时嘴巴就没个把门,平时在熟人面前还少不了胡侃吹嘘。
傅缙被迫听了不少。
这家伙平时听热爱吹自己怎么怎么得大姑娘小媳妇青睐的,手段高明。
傅缙半信半疑瞥了他一眼。
樊岳什么人
多年老友了,一看就知道兄弟心里存着事。一个连连追问推心置腹,另一个迟疑着,最后傅缙很隐晦地地问,女儿家一般喜欢什么东西
樊岳还能猜不到吗笑得差点摔下椅子,当然,他在傅缙恼羞成怒之前及时止住了。
牛皮吹出去了,而且他是真很愿意帮助兄弟的,于是给出一个算挺靠谱的主意,钗环首饰,最好得是样式别致的,没有女人不喜欢这个。
于是,这兄弟两个就略略改装,亲自逛银楼去了。,
挺尴尬的,高大矫健一男的,去那妇人出没的地方。
且尴尬就算了,关键到地方这两新手才发现,不对啊,镇北侯府什么地方各个银楼每次上新,都会将最好的货品往各高门大户先走一圈。
反正傅缙看着,这些银楼最好的钗环,也没比楚玥日常用的好看多少,甚至有些还比不上。
乘兴而来,败兴而归。
傅缙沉着脸下楼离开,下到第二层放置珍玩和各式金银器物时,无意一瞥,却发现了一个颇别致的玩意儿。
楚玥翻开锦匣。
黄澄澄,金灿灿,镂空却极薄,只有蝉翼般的一层,做成叶脉模样,仿佛标本似的,分毫毕现,最幼的地方比发丝还要纤细,烛光映照下流光溢彩。
仔细一看,底下有座,这是个香炉,也就一掌大小,里头却还能燃烛。
楚玥眼睛都亮了,这简直就是一件艺术珍品啊
这时代巧匠很多,但却不是谁都有别致心思的,所以这种大众品味以外的东西,很多时候只能碰运气,仅一件卖了就没了。
她爱不释手。
她一看就是很喜欢了,傅缙也高兴起来,伸手轻轻环着她的腰肢,有些得意“我当时一看中了这个。”
“宁儿,你可喜欢”
这声音很柔和,傅缙目中隐带期待。
楚玥斜了他眼,轻哼一声,低头仔细看叶脉香炉,懒得理他。
但轻轻一哼吧,其实比软钉子好太多了,傅缙登时大喜,也顾不上有侍女立着,凑过来“你喜欢,我明儿还去看看,还有别的不”
“哪有那么容易,这个可遇不可求了。”
傅缙恨不得立即就去,哪管什么容易不容易,“明儿休沐,我一早就去。”
“明儿不去吉祥巷了么”
楚玥兴致勃勃把玩一阵,吩咐孙嬷嬷把叶脉香炉点上,这玩意,用来当床头灯应该挺不错的。
她打算明日就照常出门了。
傅缙蹙眉,不大同意“养好身体,才是长久之道。”
这话和身体才是革命的本钱道理一样,楚玥还非常认同的。不过她今儿休息了一日,感觉差不多了。腰不怎么酸,小腹闷疼也没了,最终药服几剂后,量也正常了许多,不会再因为短时失血多了晕眩。
“没事,我好多了。”
她坚持,傅缙拗不过,细细打量她的脸色,发现精神头确实恢复了,脸也褪了苍白,只得同意了。
他叮嘱“莫过分劳累,多些歇息。”
楚玥随口应了,既提起外头的事,她顺便问一句“今儿外头有什么事吗”
也就随口一问,楚玥本以为没啥要紧的,毕竟若事涉关键的话,青木会紧急送消息进来。
不想傅缙闻言却挑了挑一边唇角,露出一个耐心寻味的微笑。
“今日朝上,左都御史杨征上奏,太常卿张礼虽于去年春闱有失察之责,但情有可原,如今用人之际,奏请陛下从轻发落,允其戴罪立功。”
“怎么回事”
楚玥一下子就坐直了。
她现在对朝堂派系已了如指掌了,这个太常卿张礼,和昨天议事说的光禄大夫刘鸣一样,都是三皇子麾下比较贴近核心的人物。
现在又出来一个中立派为其说话。
一次的话或许是巧合,那第二次呢还是这么短时间内的连续两次。且这杨征和上回那个礼部左侍郎彭贤不同,彭贤一直活跃着,而杨征却稳打稳扎,甚少冒头挑事的。
傅缙眯了眯眼“或许这回,局势会有大变。”
他历来嗅觉敏锐,如今朝堂呈现一片倒态势,三皇子已岌岌可危,现在看来,未必。
这样吗
如果这样的话,己方的很多布置就重新调整了。
楚玥若有所思,傅缙却不乐意她劳神,“不急,我们在暗,若真生变再商议不迟。”
他越凑越近,楚玥回神一把推开他的脸,没好气“凑这么近干什么,吓到我了。”
他有这么吓人吗
傅缙嘀咕,见楚玥吩咐摆膳,他忙站起紧跟上去。
用膳挨着坐了,回去也紧贴着,卸下洗漱过后上了床,眼前楚玥又要多扯一床锦被出来,他忙先一步按住,十分正经表示,怕她如昨日一般不舒服还冷。
话罢,掀起楚玥拥着的被角,要往里头钻。
他已察觉她态度有所松动,自然乘胜追击。
楚玥“喂喂”两声,左推右挡,不过论手脚功夫,她自然拍马也追不上他的,轻易被他灵巧轻握手腕,微微一绕一翻,人就钻进来。
非常熟练地抱住她,将她有些凉的脚丫子夹在腿窝里。
这人。
楚玥翻了个白眼。
不过她也没真怎么生他的气,能揭过那事和好挺好的,差不多就行了。
眼下心情正好。
算了,便宜他了。
脚丫子暖烘烘的,楚玥懒得动了,调整一下姿势,“手箍那么紧作甚”
勒得她肋骨都有点儿疼了。
傅缙忙松了松手臂。
怀里柔软暖热,纤细的的身躯蜷在自己怀里,腻润莹白的侧颜,安静闭阖的眼睫,清浅的呼吸声就在耳畔。
他心神舒畅,说不出的满足,俯身她的发顶,犹自不够,又微微倾身探头,蹭了蹭她的脸颊,又亲。
楚玥本来没理他的,但她很快发现一个问题了。
这般挨挨蹭蹭的,又久不亲近,哪怕傅缙知她来着月事全无那种心思,这年轻的身体还是十分迅速地给出了很诚实的反应。
干啥呢
都戳到她大腿了,硌得慌,楚玥咬牙,回手一把掐住他腰侧一点皮肉,用力一掐。
“还睡不睡了你”
要不还是出去得了。
傅缙“嘶”一声,他当然不肯出去,实际上他挺委屈的,都不是他想的,他还惦记着她身体不舒服呢,这不是身体反应控制不住吗
他只好把往后挪了挪。
楚玥这才舒坦了,调了调姿势,斜了他一眼,这才闭上眼睛。
帐内安静下来。
这般轻嗔薄怒,傅缙只觉喜爱极了,烛光朦朦胧胧,她侧颜恬静柔和,他俯身,亲了亲她的脸。
“睡吧。”
接下来的日子,傅缙忙里抽闲,一直在京中各处店铺给寻找新奇玩意。
手串、熏炉、绢灯、根雕等等,各式各样的精巧小东西,细心去寻,还真不少。
楚玥是很喜欢这些小玩意的,但从前要么没这个条件,要么没这个心思,现在一发掘,倒了得了许多乐趣。
收到礼物,心情当然也是好的,这般打打闹闹,二人自然而然就重新亲近起来了。
待月事结束后,傅缙也没急着缠上来敦伦,反而是督促她吃服药调养,得把身体养回来再说。
楚玥年轻,这种一时疲劳调养起来不难,三天汤药下去,就差不得了。
不过不等傅缙摩拳擦掌,准备重展雄风,外面先有大消息传来。
傅缙当初推断的朝局大变,还真发生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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