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9章 第99章

小说:嫁给表哥之后 作者:秀木成林
    傅缙一听, 登时就明白过来了。

    毕竟他也有过第一次。

    祖父教导学武用兵, 自来看重实践, 得到他十三四岁火候初到之时, 便安排他去剿匪。还记得长刀第一次命中匪首咽喉之时, 那喷薄而出的鲜血撒了他一头一脸, 当时是什么感觉。

    只不过,傅缙一直知道自己要走的是什么路, 他心里准备十分充分, 默默将那些不适压下,缓了二日,便缓过来了。

    可楚玥不是他, 没有心里准备, 亲手去杀一个人从来不在她的人生规划当中, 却骤不及防的, 突然就发生了。

    他都需要缓了二日, 更何况她

    这么大一件事,却无人告知他, 他登时急怒。

    呵斥冯戊梁荣二人一番,傅缙匆匆折返。

    回到小院,却见正房的灯亮了。楚玥拥被坐起,她擦过脸寝衣也换了, 不见汗渍, 正盘腿坐在床上捧着一盅水慢慢啜着, 见了他回来, 问“梳洗了没赶紧睡吧。”

    这些天,他也够累的了。

    傅缙心里气急着,这都几天了,她心内难受,却不和他倾吐。

    想斥她逞什么能,却看着她一张脸比平时苍白,声音也轻,人有气无力,却目带关切看着自己,到底舍不得。

    他重重在床沿坐下,恼怒“你手刃了那贼子,为何不告知我”

    楚玥惊讶了,他怎么知道的问冯戊梁荣吗但这几日,她觉得自己面上也露没什么异样的啊

    她才想罢,却被他一把拉进怀里切了。

    楚玥梦梦醒醒半宿,血光浮影,好几张熟悉的面庞闪过,都是为她牺牲的亲卫们,黯然之际又见那个被她亲手杀死的贼人,那一双暴突的眼珠子外清晰。

    当即惊醒,醒来后骨酥筋乏,现在人还软着 ,被他一扯,整个人跌入他胸膛,鼻尖猛撞一下极酸楚。

    “这么大的事,你怎么敢瞒我”

    他气得很了,连连说她,只说到最后,却是自责“都是我不好,我未曾安排妥当,让你受此惊吓。你这几日不对劲儿,我都未曾发觉,”

    他反反复复责备自己,那双手臂箍得极紧极紧,楚玥的脸还压在他的怀里,硬邦邦的胸膛咯得她鼻尖酸得很。这种酸楚从鼻端蔓延到眼眶,又一路沿着脉络蔓延至心脏位置。

    “怎么怪你”

    她抿唇,忽忆起那血腥的夜,还有方才的惊梦,鼻端和心头的酸楚让她情绪涌动,骤眼眶一热,就落下泪来。

    “这几日,我总在想,事前安排是不是能更好一些如果我顺利去了祖母处,不见那个章夙,他们就不用牺牲了。”

    牺牲的这些近卫,面孔或多或少熟悉,这些生命压在她心坎上,始终沉甸甸。

    她闭上眼睛,将脸紧紧埋在他颈窝,“还有那个人,我总是梦起他的眼睛,他瞪着我,血很烫。”

    她喃喃地,诉说自己的愧疚和害怕,傅缙只觉有一只手探进他的肺腑,一把抓住自己的心脏,左胸位置一阵阵发紧,难受极了。

    “别怕,别怕宁儿。”

    楚玥说那话时,下意识蹭了蹭双手,却被傅缙执起,他细细亲吻着,“那贼子助纣为虐,穷追不舍,正该将其刃之。”

    “你做得对,莫怕。”

    “无事的,他人死魂消,我已将他尸身悉数焚之,他还能奈何”

    一遍又一遍,他细细亲吻的,吻遍她手心手背手腕,所有可能沾染上鲜血的地方。他的唇很柔软,温热的,奇迹地,似乎将那种黏糊糊的始终残存不去的热腥感觉都覆盖了去。

    傅缙又亲吻她的脸,用大拇指细心抹了鬓角残泪,绵绵密密,最后一吻印在她的眉心。

    “至于邓忠等人,你亲自安排他们抚恤,好不好”

    傅缙不会亏待身边的人,自是有一套完善的抚恤章程,现在他让楚玥来,让楚玥亲自安排,“情况突变,谁能预料我不能,你也不能。”

    “日后他们的子嗣长成,你自可照拂扶持一番,你说可好”

    “好”

    楚玥感觉好受多了,她把脸埋在他的怀里,傅缙轻轻拍着她的背,一下接一下。

    安静的室内,烛火无声燃烧,傅缙轻声说“你以后有什么事和我说好不好”

    他喃喃道“勿要我担心。”

    本已渐渐安静平和的内心,忽涌起一阵酸涩之意,楚玥睁眼看他,柔和的烛光映照下,他一双深邃的黑眸极温柔,柔得仿佛有水泻出,要将她密密包住。

    她听见自己说“好。”

    傅缙俯身亲吻她,很温柔很温柔的吻,慢慢的,她闭上眼睛,许久,感觉他将自己放下,吹熄了烛火。

    他躺下拥着她,在她耳边说“睡吧。”

    这一夜,楚玥再没梦见那双暴凸的眼睛,她沉沉睡去,睁眼天色已明。

    朦胧晨光从棕褐色窗棂子滤进,吱吱喳喳的,山间鸟语虫鸣,楚玥的心这几日来首次获得平静,那些血腥仿佛悉数被抛在昨日,她感觉轻快起来。

    深吸一口山间特有的沁凉清新气息,她伸了个懒腰,起身穿衣梳洗。

    待打理妥当,楚玥打开房门,院内近卫抬上一张小食案,恭敬见礼并退下。

    无人贴身伺候,楚玥却适应良好,盘腿执箸,见那食案上有烙饼糍粑肉脯,还有一碗熬得极浓稠的栗米粥。

    山寨储藏粮草,未免引人注目,自然以耐存耐放为主。傅缙每入营统军,必和众将士同用营中饮食,从不另外购置。楚玥却知,营中的栗米粥不可能熬得这么粘这么细,必定是他特地嘱咐的。

    执起调羹,她微微一笑。

    饱腹之后,精神更爽,楚玥正要出门,却见傅缙大步而来,后头跟了个胡须半白战战兢兢的老大夫。

    他一进门,视线就睃向楚玥,见她气息明显比前几日好,微绷的神色登时一松,“宁儿,你坐下,叫大夫给诊诊脉。”

    这老大夫,是他昨夜就打发亲卫微服入郑县请的。本看在银钱份上,老大夫就出个远诊,不想却来了这么一个要命地方,战战兢兢,也不敢怠慢。

    楚玥将手腕伸出,搭在小枕头上,她仰脸笑“我无事,好得很。”

    傅缙就立在她身后“看看更稳妥些。”

    那大夫仔细切了脉,拱手,说夫人只是过疲,服两剂药即可,并无大碍。

    傅缙彻底放了心,命他快快把方子开来。

    老大夫抱着药箱出去了,他又嘱咐楚玥好生服药,楚玥无奈,只好应了。

    药是傅缙特地命人进城捡的,熬得黑稠稠一碗,楚玥捏着鼻子喝了。还别说,服药后感觉确实更好些,她觉得更清爽了。

    她好了,傅缙就觉开怀,搂着她一顿亲,亲得她左右摇头,推了又挡,低低尖叫又笑。

    “你赶紧洗澡去,都馊了。”

    春季渐渐进入尾声,阳光开始毒辣,傅缙一身厚重的黑甲,在外头忙活了一天,捂得内衫都湿透了,这胡茬子一天下来也够蛰人的。

    “馊吗”

    傅缙抬起袖子嗅了嗅,他本是爱洁之人,一时也有些嫌弃,不过看见她皱着脸仰后的模样,却又忿忿,猛一把将她搂住,脸往怀里按着蹭了又蹭。

    “我觉得不馊,你嗅仔细些。”

    哎呀妈呀,楚玥大怒,拧着他腰眼一点皮肉旋了一圈,“快放开我。”

    “不放,我们一起洗呗。”

    “你,你想得美”

    “哼”

    “你,哈哈哈哈哈”

    二人打打闹闹,最后这场鸳鸯浴,洗着洗着就往床榻上去了。

    傅缙没忘这是营中,他就浅尝一回便罢,不过憋够久的他最后也有些失控了。楚玥先是咬唇,最后狠狠咬住他的肩膀,努力不让自己发出声音。

    烛火昏黄的简陋内室,二人汗水潺潺,最后紧紧地亲吻在一起,吞下了彼此的轻吟粗喘。

    事毕,他轻轻拂开她汗湿的鬓发,吻了吻,“累不累”

    楚玥睁眼,见他一双黑眸在烛光下外地亮。

    她轻轻一哼。

    才不理他。

    接下来的几天,楚玥便专注打理寨中粮草之事,三万余兵马,事情并不怎么繁复,她很快上手,并小小调整一下,把流程简化,更有效便捷一些。

    然后,就是外头的消息了。

    京城确实已落入西河王手里了,这位自西河到关中,已迅速割据了一大块地盘,彻底成了气候。

    截止到发讯之时,京城四门还堵闭着,不知内里情况如何。倒是外头,据闻大行皇帝的徐皇后乔装遁逃出京了,连同徐氏一族,还有好几个其他的亲近家族,也不知是真是假。

    至于天下局势,京城一破,勤王的诸王诸州速度立即就缓下来了,甚至有些停滞不前的。

    大家都在观望着。

    宁王的话,由于封地距离远,回讯还没到。

    傅缙估摸一下“就这两三天,也差不多能到了。”

    这寨子很稳,正好休整一下。

    又等了一日,宁王的回信还到,反而是赵禹青木曹思等人护着张太夫人,先一步抵达了。

    当时楚玥正跟着傅缙巡视营寨,忽听见“哒哒”马蹄声,举目眺望,却见二骑沿着山道疾奔而上。

    左边一骑,青衣黑发,扎袖武士服,身形精瘦腰背挺直,楚玥乍zha眼一望,便认出来了。

    她大喜“是青木”

    果然是,青木入寨,翻身下马,便说赵禹曹思和张太夫人都来了,就在山下。不过由于山路有些陡峭,上不得马车,正换了藤轿,众人护着老太太慢慢上着,他先一步上来报讯。

    傅缙立即亲自下山去迎了。

    高兴打过招呼,楚玥奇“青木,不是说京城四门紧闭么你们怎么出来的”

    青木已看过,见楚玥精神奕奕一切安好,悬了一路的心便放下了,露出一丝笑,回“我们是城门破时就趁乱而出的。”

    吉祥巷和信宜柜坊的一干人,接到傅缙的传信后,就迅速转移到张太夫人所在的安定坊宅子了。

    他们打算在这里汇合,而后再见机行事。

    但谁知,左等右等,却不见楚玥来。

    又得讯,竟有羽林卫围了镇北侯府,大肆追搜她,按方向猜测,很可能已经从混乱的西城门出去了。

    青木曹思等人登时坐立不安,赵禹等也担忧,商议着,这西城门能出去,他们是不是趁机乔装而出为好。

    大家其实是想追出去的,唯一就是顾忌年迈的张太夫人。老太太一锤定音,马上走。

    于是,他们就汇入奔涌而出的百姓,顺利出了城。

    出了城,却全不见楚玥等人的踪迹,试着寻一寻,寻不到,这京郊并不是久留之地,众人不得已,只得赶紧离开。

    他们直奔郑县而来。

    郑县山寨,赵禹青木几个都是知道的,无需商议下一步就该往这边汇合。众人心里挺急的,但奈何张太夫人年纪大了,过分颠簸不得,只好放慢速度,一路又避避乱兵,直到今日才至。

    “主子,羽林卫为何突然围了镇北侯府遁离可顺利”

    “无事,出了城就和世子爷汇合了。”

    楚玥轻描淡写。

    她精神奕奕的,状态很不错,青木便信了,他说“只怕是西河王那边的人得了印信,趁乱擅自调动羽林卫。”

    这事楚玥傅缙早议论过了,怕是那个章夙的手笔,便将此人说与青木知晓,好让他更加堤防。楚玥又问“京城情况如何了”

    她逃得太匆忙,最后的讯报一点不知。

    “宫门紧锁,直到我们离京时,萧太后仍在上清宫内。”意思就是说,这位是肯定没逃出京城的了。

    媚上惑主十数载,从卑微到巅峰,这位的人生也算传奇了。很可惜,城破她绝对无法幸免于难的,就算有人垂涎美色让其苟活,“萧太后”也是必死的。

    当然,楚玥并不可怜她。

    “伏小将军杀出城了,应率有数千军士,可惜,家眷来不及接出。”

    这位伏老将军的亲孙子,跨过父亲继承了伏老将军军事天赋的年轻人,能留一丝血脉,也是好的。

    楚玥轻叹一声。

    “还有一事。”

    青木顿了顿,楚玥问“什么事”

    青木便说“我们出城时,南门也破了,确切消息,傅侯爷当时仍坚守城头,未曾遁逃。”

    楚玥一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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