楚玥的心“怦怦”狂跳, 但凡又一丝可能, 谁愿意毁伤自己好不容易建造的根基
樊岳也来不及多说, 议事很急, 衙署距离这边颇远, 他已经耽搁了不少时候,翻身下马将楚玥托上去, 反手抽了一鞭,他又赶紧进去叫陈御。
三人一路急赶,回了衙署赶去议事厅,人都齐了就等他们仨, 楚玥喘着气坐下, 议事立即开始了。
“刚刚殿下传讯, 盘龙峡的粮道出了问题。”
傅缙将一纸讯报传下,一个挨一个,很快传到楚玥手上。楚玥收敛心神,飞快一瞥。
先根据地已得, 大批量粮草正往兴州运, 这盘龙峡乃途中一个节点, 位于范州地界上。可惜的是, 现在这条运粮路线却出现了大问题,盘龙峡一带山匪横行, 二日前, 拦截并掠夺粮车, 他们失了一大批粮草。
诸人目露愤慨, 秦达冷哼一声“哪里来的这么多山匪”
这不是真疑问。
实际上,人人都知诸王混战正争夺大宝,这风口浪尖上,谁愿意平白无故蹚浑水得罪人万一以后人家上位了呢
所以所谓的山匪,要么纵容,要么伪装。
“范州刺史吕量,与西河王过从甚密。”
客观事实如此,气愤已无甚意义,傅缙道“盘龙峡粮道已不可再用。”
该寻觅一条新的粮道。
贾泗已盯着左墙上的大幅地形图良久,“范州背靠燕岭,若药继续走陆路绕行,耗费颇多且风险甚大。”
他手一指,“不如直接往南,然后顺盘水逆流而上,抵达兴州”
改走水路是最好选择,省时省力。只不过这么一来,他们得在盘水这一段取得一定控制权,才能保粮船平安。
贾泗建议“此次取易州,我们不妨弃了方邑,直接沿盘水而下,扫清小朝廷驻派之军,取易州,然后继续东进,一路直到骆县。”
他站起行至地形图之前,在盘水中间一小段一划,“如此一来,即可保障粮船无虞。”
此一时,彼一时也。相较起粮道和粮船这些核心利益,和淮阳王撕破脸皮会带来的麻烦已无关轻重。
所以,改道将会顺利成章。
楚玥深知这一点,但事情未确定,她还是有紧张的。
心情禁不住激动起来。
好吧,她还很不舍自己好不容易经营出来的局面,不得已要牺牲努力,她再看得开,其实也是很难受的。
实在是太不易了。
她神色不显,看向上首的傅缙,傅缙颔首“殿下之意,也觉得改走水路更好。”
这么一来,将这一点的沿河区域纳入势力范围是非常必要的,正好攻易州事可一箭双雕。
他决定“传令下去,此次取易州,改沿盘水而下,扫清驻军一路直达骆县。”
他目光掠过楚玥的脸,她郁郁数日的眸色登时一松,露出笑意,说不清心中什么滋味,他敛神“接下来,我们需重现调整战事部署。”
“秦达,先锋军骑兵先出,而后步军跟上,需以最快速度穿过盘西道,冲击敌营。”
“标下领命”
“樊岳,你率陷阵营紧随先锋军之后,”
“标下领命”
议事从未时到傍晚,散后,推门而出。晴朗的天幕蔚蓝,已被夕阳染红了一大片,徐徐的风吹拂是热,但楚玥心下却甚觉清凉。
拨开云雾见青天。
她露出一丝轻快的笑。
樊岳和赵禹也笑,三人并肩而行,赵禹从怀里掏出一封信,递给她。
他保管两天多,该物归原主。
楚玥接过,也不说什么感激的生分话,笑道“等拿下易州,我在城里做东,不醉不归。”
“好”
樊岳赵禹叫了一声好。
至于为什么不是现在战策一变,要调整的事情还有很多,小朝廷给的进攻日期就在三日后,根本没闲暇,说笑几句,樊岳和赵禹就匆匆走了。
楚玥倒不忙,毕竟准备粮草这个工作,不管从哪条路线进攻都差不多,她反而闲下来了。
临别前,樊岳脚步顿顿,迟疑一会,他压低声音对她说“玥娘,你别怪承渊。”
楚玥一愣,又微笑“嗯,我没怪他。”
樊岳有点欲言又止,但最后还是没说什么走了。
楚玥目送二人走远,站了片刻,才转身回房。
夕阳的余晖落在她身上,她伸出手,掌心一片带橘色的红。
她很明白樊岳担心什么。
但实话说,她真没怪傅缙。
他也没做错什么,为什么要怪他
作为一军主帅,难道还要为了情情爱爱损伤将士的性命和己方的利益吗且还有楚家的仇恨在前,他没落井下石,就非常好了。
楚玥本人也是不到万不得已的最后一刻,都不愿损伤大家的利益,怎能这么要求人
她说没怪他,是真的。
回了屋,楚玥让梨花早点燃了烛,而后将那封信置于其上,静静看泛红的火焰将其吞噬,一松手,灰烬落在地上。
她长吐一口气。
放松了身心,难得有些闲暇,用膳后她泡了澡,微温的水浸透疲乏的筋骨,泡得昏昏欲睡,直到疲倦一扫而空,她才拢了件浅紫色的软绸袍子,回到屋里。
刚拢了拢乌发,听隔扇门“咿呀”一声响,侧头看去,傅缙回来了。
“宁儿”
“嗯。”
傅缙自己动手卸甲,楚玥便扬声唤梨花提水进来,待门重新阖上,一个宽厚温热的怀抱自后面拥住了她,楚玥问“今儿怎么这么早回屋”
“要紧事都处理妥当了,余下的明日不迟。”
实则是心有挂碍,他匆匆处理好紧急事务,便折返后院。
他俯身亲吻她的颈,从耳垂至唇部,拥吻了片刻,她拍了拍他,“一身臭汗,赶紧去洗洗。”
傅缙应了一声,又啄了啄她的粉唇,这才依依不舍入了浴房。
楚玥解了软绸袍子,先上了床,翻了几个身,她侧身面朝里,拥着薄被闭上眼睛。
傅缙洗澡向来都快,没多久就出来了,烛火被吹熄大半,屋内陷入一片昏暗。床帐一撩,一个温热的怀抱自后拥住了她。
他手臂收紧,楚玥往他怀里蹭了蹭,寻找一个最舒适的位置。
她头枕着他的上臂,他下颌紧贴她的发顶,二人窃窃私语一阵,帐内便安静下来,仅余两道绵长的呼吸声。
一切仿佛和平时没什么不同。
楚玥眼睫动了动,微微半张眼睑,须臾阖上。但她清楚,到底还是有些不一样的。
其实问题一直都存在的,大家不是清楚,但日后的事和真正被赤裸裸提到眼前,总还是有差异的。
说不怪他是真的。
在现实面前,心境有些变化也是真的。
楚玥很清楚,她和傅缙将要直接面对一个最现实最根本的矛盾,近在咫尺,避无可避。
到底是有些不一样了。
傅缙很敏锐,且他很在意和关注楚玥,这么一点差异,他很快就感觉出来了。
也不是说两人有隔阂,她温柔依旧,和他说笑嬉闹依旧,亲热缠绵也从不推拒他,她还是很关心自己的,傅缙知道。
只是和之前情到浓时的缱绻比,总感觉差了那么一点。
说不清道不明的一点,但他能感觉得到。
不插手楚家一事,傅缙并不觉得自己有错,他也知她不是那等目光狭隘的女子,她能明白她能理解,她应是不会怪他的。
可事情过去后,就是这样了。
傅缙心里很在意,他不喜欢这样,可想解决却无从下手。临出征前那夜心里一急,在榻上狠狠弄了她半宿。她蹙眉受不住,但他说憋着难受,她到底还是随了他了。
她虽难受但还是随了他,温柔体贴,可他心里却越发憋闷,有些气恼起来,又狠狠弄了一回。
她半宿不得眠,情事太激烈最后晕厥过去,才一个多时辰,却又醒过来。
大军出征,傅缙寅时就得起来披甲了,她心里牵挂,都不用人叫,外头才又些许动静,她就惊醒了,勉强睁眼起了身。
匆匆洗了把脸,拢了软绸袍子,她帮他披甲,一一把麒麟纹的锁扣扣好,又把早备好的一个装了各色药丸和止血药粉的荷包给他揣好在怀里。
“夫君此战必胜。”
他一直都没吭声,抿着唇板着脸,显然是生气了。楚玥也不知他为何好端端就有了气,但她却不愿意他带着情绪上战场。
主动握着他的手,她柔声说“拿下易州,我就过去了,我们在易州见面好不好。”
她困疲难掩,眼下微微青痕,甚至脸色还有点苍白,却仰脸微微笑看他,语调温柔,轻声哄着他。
傅缙胸口堵的那口气一下子就泻了,再气不起来,又心疼,他知道自己昨夜确实过了些,她受不住。
他想哄她,时间却来不及了,再不走要耽误点兵的吉时,只得匆匆说了一句,“好。待大军开拔,你睡个回笼觉。”
“嗯。”
卯时点兵,辰时开拔,旌旗蔽野,戈戟如林,傅缙率大军出了彬州城,沿盘水往东进发。
骑兵营打头阵,先锋步兵紧随其后,沿盘西道一路急行军,重重冲击驻扎盘水侧的淮阳王派遣州兵。州兵不过万余,又无多少骑兵,很快被冲击分割,不过两个时辰,胜局已定。
傅缙率大军马不停蹄直奔易州。易州驻军八千,刺史是个识时务的,抵抗没多久,就直接投了宁军,开门将大军迎进城。
傅缙未曾停歇,命人接掌易州防务之后,他在夜色中继续沿着盘水而下,一直奔至百余里外的骆县,把小朝廷又一处驻兵点拔除,安排好防务,这才折返易州。
两个昼夜,三场战役,奔波厮杀未曾休眠,却不觉疲惫,反归心似箭。
昨日已得易州城,今天楚玥该到了,他心里记挂得很,连连快马加鞭,在下午抵达易州。
一问,贾泗陈御楚玥等人果然到了,他立即一扯马缰,调头往刺史府。
易州刺史很知事,利索把刺史府让出来了,此处将会暂成为最新的前线指挥署,闲人已被清空,官邸被精兵团团围住,诸核心幕僚和战将会在此处下榻。
傅缙翻身下马,直接往后院而去,入了安排给他夫妻暂居的院落,里头有些乱,笼箱等物刚抬入屋内。
他大步进门,外间没见楚玥,却听得里间有声响,心里一喜,两步冲了进去。
帘帐一撩,里屋确实有个人,却不是楚玥。梨花正打开大箱在归置东西,被吓得一大跳,手里的铜镜瓶罐“噼噼啪啪”掉在妆台上。她忙福身请安。
傅缙一张脸冷下来,斥道“如何做事的需谨慎些。”
他心情不畅,瞥了一眼箱子,正要转身走,却发现梨花神色有些紧张。
她下意识往箱子里头瞄了眼。
傅缙心中疑云顿生,这下仆手脚不干净可不是什么稀罕事,这贴身侍候妻子的,不安分他可不放心。
傅缙往前踱了一步,望向樟木大箱。
却见大箱有衣物,他和楚玥的,被收拾到一半都有些乱了,最底下露出一个角,白底缠枝纹样,是个青花小瓷瓶。
梨花见他瞥向那个青花小瓷瓶,一下子更紧张了,呼吸一屏。
傅缙皱了皱眉,俯身将那个青花小瓷瓶捡了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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